周慧研究生畢業(yè)就在北京找了一份工作。有一天周揚突然收到周慧打過來的電話。
“我懷孕了。我該怎么辦?”周慧剛一開始就哭著說。
“這個事情你問我?人呢?”周揚問,腦子都差點懵掉。
“他不知道,他回老家了。”
“我去北京找你。”周揚掛掉了電話。
周揚請了幾天假,然后就坐火車去北京了。
“你怎么不知道自己保護自己?”周揚見到周慧之后,就這么問她。
“我。。。”
“他怎么回老家了?”
“我們分手了。”
“你們分手了還那個?”
“我也不知道啊,肯定在分手之前啊。”
“那肯定不是說分手就分手啊,他到底是誰啊?”
“你那年暑假去濟南的時候見過的。”
“我本來以為你們可以在一起的,為什么會是這個樣子?”
“他說他想回老家。”
“到底怎么回事?你到底有沒有說實話?”
“我那次沒有吃避孕藥。”
“為什么?到底為什么?你這樣會毀了自己!我的姐!”周揚已經(jīng)很激動了。
“我只是想留住他。”
“留住?靠孩子嗎?你們現(xiàn)在養(yǎng)得起嗎?”
“他是愛我的,我只是想留住他。”
“那你們到底為什么分手?”
周慧不說話,哭了。
“咱爸咱媽不知道吧?”
“我哪敢讓他們知道。”
“你怎么不打電話給他?”
“我怕。”
“你怕!那你要我做什么?”
“我也不知道。”
“給我地址,我去找他!”
費盡周折,好不容易才找到他姐姐的男朋友——胡宇。
兩個人一見面,胡宇大概就知道什么意思了。
“你現(xiàn)在在忙什么呢?”周揚表現(xiàn)地很克制或者說很客氣,不過語氣很冷。
“也沒忙什么,就在家?guī)兔ΑT诩乙苍囍夜ぷ鳎瑳]有找到合適的。家里讓我考公務(wù)員,現(xiàn)在正準備呢!”
“你能告訴我你和我姐分手的真實原因嗎?”
“我都實話實說吧,我家里出了點問題,我爸販蒜賣一下子折了很多,他又去賭博,又輸了不少,他現(xiàn)在整天喝酒不干正事,弄得我媽身體又不好,所以我必須回來給家里幫忙。”
“這就是你們分手的原因?”
“我不能再保證她給她什么了,我不想耽擱她。”
“你胡扯!”周揚怒不可遏,一下子攥住胡宇的領(lǐng)口,把他推倒了。“你們都那樣了,你們說分手就分手?”
之后就是一段很長時間的沉默。
“我姐懷孕了,你說現(xiàn)在怎么辦吧?”
胡宇一怔,愣在那里沒有說話。
“我就這一個姐姐,小時候我就發(fā)過誓,誰要是欺負她,我絕饒不了她,沒想到會是這個樣子!”周揚眼里已經(jīng)含著淚水。
“你家里的事情你跟我姐說過嗎?”
“說過一點。”
“你知道這說明什么,這說明我姐還是愛你的啊!”
“我也不想這樣。”
“你還愛我姐嗎?”
胡宇沒有回答。
“你說,你到底還愛不愛她?”周揚聲音大了很多。
“我還是喜歡她的。”
“那你跟我回去,你們得好好商量接下去到底該怎么辦。”
“我。。。”
“你沒得選擇!”
胡宇跟著周揚去了北京,周慧和胡宇見面的那一刻兩個人就抱在一起,兩個人哭在一起。
“家里我會跟咱爸咱媽說。”周揚說。
周揚打電話給公司又請了幾天假,他直接回老家了。
當(dāng)周揚把姐姐的事情告訴周母時,周母一下子癱在沙發(fā)上,泣不成聲。周潤江也連連唉聲嘆氣。
“木已成舟,關(guān)鍵是他們倆都是真心相愛的,只是暫時經(jīng)濟上有點困難而已,沒什么大不了的。”周揚這次倒是很有主見。
“我們好不容易把她培養(yǎng)成研究生,結(jié)果她還是要回農(nóng)村受苦嗎?”周母說。
“虧你還是老師,有些想法還是那么封建,頑固!”周揚說。
“你小孩子懂什么,你以為兩個人結(jié)婚在一起是很簡單的事情嗎?柴米油鹽,人情世事,一件都少不了,倒時候少不了鬧矛盾。”周母說。
“你別說你媽媽了,你媽媽這幾年一直都高血壓,都瞞著你們。”周潤江說。
“媽,你沒事吧?”周揚關(guān)心地問。
“也已經(jīng)這樣了,就讓他們趕緊回來,我們商量商量得盡快結(jié)婚吧,要不然肚子一天天大了,還不讓人笑話死!女大不中留啊,倒時候再罵我這個當(dāng)媽的,我就罪孽深重了。”
“幸好他們之間還有感情,都是大人了,自己的選擇后果自己承擔(dān)吧,老人真的管不了了。”周母忽然抹掉了眼淚。
“他們就在外邊等著呢,我打電話讓他們進來。”
就這樣子,家里又哭又鬧了一陣子,最后還是恢復(fù)了平靜。周慧胡宇他們兩個可以在一起了。
“我叫你一聲姐夫,以后你一定要對我姐好。”周揚對胡宇說。
“會的。”胡宇回答著。
晚上休息的時候,周母到周揚的屋里來,“你也回來吧!你又不考研究生,在夏海那里消費那么高,總呆在那里也不是辦法。現(xiàn)在咱們這里發(fā)展也很快,找工作也不難,實在不行,就讓你爸走走關(guān)系,看看考個公務(wù)員行不行。”
“我的事情我心里有數(shù),你就不用總是擔(dān)心了。”
“你有什么數(shù)?看人家徐為都到美國留學(xué)去了,讓你考研究生你不考,在那里一個月拿個幾千塊錢,最后還是剩不下什么錢。”
“好啦,好啦,我都清楚,你別再說了。”
“你,反正我也是管不了了,你自己考慮清楚吧。”周母說完就出去了。
第二天早上,周揚還是坐火車回夏海了。
雖然嘴上對自己的媽媽那樣說,可是他最近心里一直在想著這個問題——他自己實際真的不清楚。
回到了夏海,周揚就打開郵箱發(fā)了一封郵件給吳華,郵件是這樣寫的:
我想跟你談?wù)劊闶謾C號多少?周揚。
過了一天,吳華回了郵件:你想說什么?
周揚回復(fù):我想回家了,我們還可能嗎?
吳華回復(fù):想回家就找你媽去,她知道路。
周揚回復(fù):我想回我們兩個的家,請給我一次機會。
吳華很快回復(fù)了郵件,郵件里面有一個手機號。
周揚撥了這個手機號,響了幾聲鈴音之后,對方接聽了電話。
“對不起。”周揚第一句話就是這樣說。
“怎么想起聯(lián)系我呢?你流浪夠了,累了,就想起我了么?”吳華聲音很小。
“我們能不能見個面?”
“見面也可以,條件是明天這個時候之前趕到我面前!”不知道吳華有沒有在拿周揚開玩笑。
“時間太緊了吧,我這邊還要請假。”
“我管不了那么多。你腦子想得太多了,得給你個機會讓你付諸行動,活動活動手腳!”說完吳華就掛掉了電話。
當(dāng)周揚急急忙忙趕到北京,來到吳華的面前時,時間還有些。
吳華給周揚開門的那一刻,兩個人的目光交匯在一起,兩個人很長時間都沒有說話,就靜靜地站在門口。
“我還沒有晚吧。”周揚說著。
“還行,沒晚。”吳華的口氣淡淡的,有點冷。
“你一個人住在這里啊。”
“知道有人來,另一個姐妹躲開了。”
“你工作還好吧,忙不忙?”
“你趕來這里來就是問我這些嗎?”
“起碼的客套總得有吧。”
“我沒時間聽。”
“你變了很多。”
“是,心被人磨練得硬了很多,堅強了很多。你變了嗎?”
“我也變了很多。你不打算讓我進去嗎?”周揚站在門口得有兩分鐘了。
“我要先看看有沒有那個必要。”
“現(xiàn)在還沒有判斷嗎?”
“不清楚。”
“那你接著問。”
“一時想不起來了。”
“那我先。。。”周揚感覺總是站在門口,讓鄰居看到的話有些難堪。
“你等等,你告訴我你都哪里變了?”
“畢業(yè)這段時間,經(jīng)歷了一些事情,王芝去夏海的時候也勸過我,徐為和時黛分手了,大為也勸我,最近我姐的事情也讓我有些觸動,還有我媽。”
“事情還挺多的嘛!你都有什么感受,到底哪里變了?”
“人還是應(yīng)該踏實一點,珍惜所擁有的,不能總像個孩子一樣長不大,就像那句keep childlike, not childish.”周揚說這句英語也許是想讓吳華想起什么。
“不用拽英文,我聽不懂!”
“我的心態(tài)變了,變踏實了。”
“希望如此吧。”
兩個人都沉默了一會。
“進來吧,就算作為陌生人,如果不趕人走的話,那也得讓人家到屋里來坐坐,總是站在門口確實不是樣子。”吳華又說。
“謝謝!”周揚說著。
“你什么時候變這么客氣了?”其實這句話讓吳華一下子感覺到了距離感,嘴上依舊不饒人。
“對不起。”
“什么對不起?”
“也許不該說‘謝謝’。”
“你想說就說吧。‘對不起’可承受不起。”
“哦。”
“你來想談?wù)勈裁词虑槟阏f吧?”
“我。。。”
“怎么,事先還沒有準備好?”
“我們還能不能在一起?”
“你覺得我會怎么回答呢?”
“那就是答案有可能是‘能’嘍。”周揚在嘗試著開玩笑化解尷尬。
“如果是‘不能’呢?”
“還沒想過。”
“那你現(xiàn)在想想?”
“我不知道。”
“很簡單啊,你心里就沒有什么負擔(dān)了,是不是?”
“吳華,不要再難為我了,好嗎?我現(xiàn)在心里真的很難過,很后悔。”周揚早已經(jīng)感覺出吳華真的變了很多,說話已經(jīng)是咄咄逼人。
“你知道難過,后悔了,分手的那一天我就料到你會有這一天。”吳華語氣還是冷冷的。
“那我怎么做,你才能原諒我?”
“我哪里知道。”
“你還沒吃飯吧?這么晚了,我們一起去吃個飯。”
“還不餓。”
周揚不再說話了。吳華處處難為他,他也許是不知道再說什么好了。
“你要是餓,你就去吃吧。”
“我也不怎么餓。”
“你沒撒謊吧?這個可沒必要騙我。”吳華應(yīng)該是想起了周揚有坐車不怎么吃東西的習(xí)慣。
“現(xiàn)在改習(xí)慣了,胃沒有以前那么好了。”周揚知道吳華的潛臺詞是什么。
“這習(xí)慣改得好。”
“你還記得那次我們玩的‘答非所問’游戲吧?”
“忘了。”
“我回答你的問題說的那些話你總還有印象吧?”
“我忘了。”
“我還記得我說過一句話:你問我愛你有多深,就去量量馬里亞納大海溝有多深!”
“那又怎樣,人都會變的。”雖然還是嘴上不饒人,但是吳華的口氣有些細微的變化。
“我一直都是愛你的,這句話你一點都不用懷疑。”周揚原來低著頭看著地板,或者有時看著吳華 ,但是不和她對視,說這句話的時候忽然抬起頭看著吳華,眼睛就注視著她的眼睛。
他看到她在咬著嘴唇。
“你現(xiàn)在就不耽擱我了?”
“不耽擱。”
“怎么不耽擱了?”
“我現(xiàn)在有責(zé)任心,知道作為一個男人應(yīng)該擔(dān)當(dāng)起什么。”
“晚了吧?”
“只要你給我一次機會就不晚。”
“我憑什么相信你?”說完這句話,吳華突然哭出聲來,瞬間淚流滿面,成了一個淚人。
周揚愣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
愣了一下他才想起自己帶的包里有面紙,就慌忙打開包去取面紙。
“不要你的紙!”當(dāng)周揚把紙遞給吳華的時候,她說。
周揚又愣在那里了,但是他馬上又走過去,用紙幫她擦淚。
“不用你!”她說,但似乎并沒有用手去阻攔。
周揚忽然雙手抱住了吳華,“你起開!”她又推開了他。
他還是不放棄,又抱住了她,這次抱得很緊,吳華沒有掙扎開。
“原諒我吧,給我一次機會讓我來證明我的改變。”周揚說。
“你知道這幾年我是怎么過來的嗎?我都是聽以前我們的錄音心里才會好受些,然后會更加恨你。”吳華不再掙扎,又忽然這么說。
“我錯了。”
“我聽一次恨你一次,聽一次恨你一次。”
“我的錯。”
“其實我心里一直都相信你有一天回來找我,我知道這天也許要很久,可是我一直在等,你讓我等得多辛苦!”
“我的錯。”
“剛才我一直都在故作堅強,就是要看看你到底有沒有有什么改變!”
“我理解。”
“你抱我抱得好緊!”
“哦。”周揚立即放開手。
“傻瓜,又不是讓你放開手,是讓你松開些!”她埋怨他。
“哦。”他又輕輕地抱住她。
“你一定要相信我,我會努力證明給你看。”周揚說。
“我等著。”
周揚抱著吳華,突然吻了她的額頭,她的頭發(fā),然后是嘴唇。
“不會再讓你等很久的,我有信心。”
“你餓了吧。”
“其實我有些口渴,想喝些水。”
“我去給你倒!”
“一會我們出去吃吧。”
吳華沒有回答,應(yīng)該是默許了。
“還記得高中時候那次你借我的語文課本的事情嗎?”
“記得,怎么了?”
“其實我那次是故意和王程吵架的,為的就是讓你心里有愧疚,然后和你能說上話!”
“你還這么有心計啊?看來我早就上當(dāng)受騙了啊?”
“談不上騙啦,出發(fā)點是好的啊!”
“那你還有什么其他騙我的事情嗎?”吳華兩手忽然扭住了周揚的耳朵。
“沒有啦,僅此一次,也就是為了能和你說上話啊。”
“好吧,也改不了啦,也只能信你了。不過以后再也不能有類似的事情,我要的是真情實意。”
“我就是真情實意啊。”
“可前提是騙人的啊!”
“沒有啦。那次按說我不應(yīng)該那么生氣,我那時候那么單純,哪里有那么深的心機!好像冥冥之中有什么指引我那樣做,于是我就很生氣,只可惜苦了王程同學(xué),可我的出發(fā)點是好的啊!后來仔細想想,你知道這就叫什么吧?這就叫緣分!”
“真的假的?”
“真的,絕對!”
“好,再相信你一次。”
“嗯。”
“現(xiàn)在給我講一個笑話。”
“那次下班回去,因為無聊,我嘴里小聲念著我走的路線:出公司門,等電梯,進電梯,出電梯,然后呢,右拐,學(xué)院路直走,到了城隍廟,然后再左拐,再然后右拐。。。”
“太長了。”
“我沿著復(fù)興東路走,走到了西藏南路路口,遇到了紅燈,就停下等。。。”
“還是太長!”
“快了,馬上,因為說了很多話,所以嘴里有唾沫,咽了一口唾沫之后我說了一句:我咽了一口大唾沫!說完之后,我馬上意識到說錯了,應(yīng)該是‘一大口唾沫’。”
“看來你真夠無聊的”
“是夠無聊的!”
“不過從現(xiàn)在開始不會再無聊了!”周揚又說。
吳華已經(jīng)笑開了,輕柔的晚風(fēng)穿過窗戶吹進房間里,吹拂著她的頭發(fā),就像一朵花兒在風(fēng)中搖曳。
《歸》
我親愛的她
其實我
一直都是愛你的
就像陽光
就像雨露
還有那風(fēng)
一直伴著這個世界
我的心
一直想象著
我的愛
溫柔地伴著你
我知道你一度懷疑
你的哭泣
從來都是
我痛苦的記憶
愛很簡單
愛很復(fù)雜
我已知道我犯了錯
你還愿意陪我
真的謝謝你
作為補償
我愿意
用余生
陪你愛你
我知道這些話
也許俗套
可這是我對你說的
不是小說
不是電影
你愿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