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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回 ? 路遇劫匪楊超亮劍 ? 拜別恩師無智出山
上回說到,四個黑衣大漢抬著中年人,一路向少林寺而來。四名侍衛前后護衛,不敢絲毫大意。山路蜿蜒曲折,一行九人逐漸走到了密林深處。
忽然間,林中宿鳥驚起,四個侍衛“忽拉”一聲就圍住中年人和四個抬滑竿的壯漢,面向四周。緊接著刀光一閃,已是四把彎刀在手。這些侍衛都是精明干練之人,作為侍衛,武功還不是最主要的,關鍵是要與主人心意相通,緊要關頭能默契配合。他們知道這四個黑衣人也是敵人,但他們也清楚主人能對付得了,他們的任務是盯住四周,防止可能出現的突然攻擊。四個壯漢被迫停下腳步,竹椅“吱鈕”聲立止。一陣死寂后,后面一個抬滑竿的壯漢說道:“幾位爺,別太緊張,就快到了,這位爺您也下來活動活動筋骨。”不等中年人應允,那四個人已經放下竹椅,一邊解腰帶一邊走到石階邊樹叢中,作勢要小解。當這四個壯漢離開一丈開外時,一聲忽哨,林中又跳出七八條壯漢,把這中年人和四個侍衛圍在當間。這些人全是黑衣褲,手里拿著各種兵刃,大刀長槍棍棒,在店里與中年人說話的壯漢居然扛著一把大鋤頭。侍衛們習慣先發制人,大喝一聲,就向四個方向攻了出去,四把彎刀左右翻飛,以一敵三,均不落下風,倒是這些黑衣漢子時不時有人掛彩慘叫。
扛著大鋤的黑衣人開始并沒有出手,一看同伙吃虧,“嗷”地怪叫一聲,跳進圈內,一把大鋤直取其中一名侍衛。中年人暗道:好厲害,真是看走了眼,沒想到這把大鋤竟有這等功力。那名侍衛感覺風聲來襲,揮刀去迎。“咣”的一聲,刀鋤相接,彎刀差點脫手。但他們畢竟訓練有素,配合默契,轉眼之間,已經變換陣形,其中兩人合力攻擊“大鋤”壯漢。但這一變化,立即造成局勢轉變,另兩個侍衛以寡敵眾,顯得有些力不從心。
中年人正待親自出手,只聽一聲斷喝,山道上跳出一白衣青年。這青年生得鼻直口方,相貌英俊而略帶冷酷,手中使的一把長劍,直奔“大鋤”壯漢而去。三兩招過來,中年人不由輕聲叫好。明眼人看得出來,這長劍是輕靈兵器,遠抵不上大鋤威猛,但打斗間,白衣青年劍走龍蛇,大鋤根本碰不到劍身,反倒是劍尖招招不離“大鋤”壯漢要害。十多招下來,“大鋤”壯漢已經招架不住,又忽哨一聲,眾人落荒而逃。
其中一個黑衣人腿上有傷,走得慢了一步,被白衣青年拿住。那黑衣人倒是條漢子,也不求饒,而是恨恨地說道:“要你多管閑事!你們這些傻瓜,既然有錢養廟里那些和尚,給無用的佛祖菩薩泥像貼金,還不如給我們這些窮苦弟兄。”
白衣青年一腳將其踹翻在地,怒道:“佛門凈地,豈能容你如此毀佛謗佛,若非方丈有言在先,今日一定取你性命。快滾!”那人一瘸一拐而去。
中年人對白衣青年抱拳施禮,道:“多謝壯士援手,請教尊姓大名?”
那青年人右手背劍,左手單掌合十還禮道:“不必客氣,在下少林俗家弟子楊超,剛好路過,冒昧出手,還請見諒。如果施主出手,這些個蟊賊萬難抵擋,只是在我少室山上,不敢勞您大駕。”
這楊超言語得體,身手了得,而且看得出來,打斗之中,楊超并未全力攻殺,處處留人一條后路,的確是少林門徒、佛家功夫。聽說是少林寺的人,中年人也就不再隱瞞身份,笑道:“楊兄弟好功夫!年紀輕輕,達摩劍就能練到如此境界,令人欽佩。在下大夏國李仁友,特來拜訪少林廣鑄方丈。”楊超并不清楚‘李仁友’是什么來頭,再次施禮,道:“施主好眼力,在下僅學得達摩劍之皮毛而已。請隨我上山!”
一行六人遂沿石階往山上而去。行路之間,李仁友問楊超:“楊兄弟,剛才那些強盜是什么人?”楊超說道:“那些黑衣人是石林幫弟子,專門在此地打劫行人,只是這些人多數是窮苦人出身,無非圖人錢財,方丈慈悲為懷,不讓傷著他們,想來今天他們是想從幾位施主身上撈些銀兩。”
上得山來,已是酉時,夕陽金輝之中,一座雄偉的山門呈現在眼前。正門是一座面闊三間的單檐歇山頂建筑,坐落在兩米高的磚臺上,左右配以硬山式側門和八字墻,高低相襯,正門匾額上“少林寺”三個大字,氣勢恢宏,令人肅然起敬。楊超上前叩打山門,立刻有一名灰袍僧人開門出來,見是楊超,雙手合十道:“阿彌陀佛!師弟今日為何要叫正門?”楊超回禮道:“有勞師兄,今日有大夏國客人造訪,要見方丈。”僧人看了看李仁友等五人,又看看楊超,有問詢之意。李仁友上前一步,掏出一件巴掌大的銅牌遞給僧人,道:“小師父請拿此牌稟告廣鑄方丈,就說大夏國李仁友求見。”那僧人接過銅牌,看了看,臉上頓時露出驚異之色,“靈鷲宮?”又把李仁友上下打量了一番,道:“施主稍候,小僧這就去通報。”
片刻功夫,只聽“嘩楞楞”一陣聲響,山門洞開。幾名僧人快步走了出來,走在前面的一位老僧,黃色僧袍,紅色袈裟,面容清瘦,不怒而威。見到李仁友,緊走幾步,高頌佛號:“阿彌陀佛!不知越王駕到,老納有失遠迎,恕罪恕罪!”李仁友立即合十回禮,道:“不敢,不敢!在下李仁友,請教師父法號?”
“老納廣濟,特來迎接越王,方丈師兄已在大雄寶殿候駕。請!”
李仁友一聽是“廣”字輩,忙客氣道:“師叔請!”
廣濟和尚帶路,越王一行五人進得山門。迎面便是天王殿,一尊彌勒佛像供于佛龕之中,大腹便便,笑容可掬。越王雙手合十行禮,十分虔誠。穿過天王殿,經過甬道碑林,一行人來到了大雄寶殿前。殿前已有十多名僧人迎候,中間一位老僧,也是黃色僧袍,紅色袈裟,生得方面闊口,銀須飄然,精神抖擻,法相莊嚴。想來這老僧就是廣鑄方丈,李仁友趕忙趨前行禮。那老僧也迎上幾步,向越王爺合十行禮,道:“阿彌陀佛!越王駕到,敝寺蓬蓽生輝。虛竹師兄一向可好?”
王爺合十回禮,道:“多謝方丈師叔,姑丈一切安好。姑丈要我問候方丈師叔。”
“有勞虛竹師兄掛念,多年不見,老納甚是想念師兄。請越王殿內敘話。”
李仁友道:“方丈師叔請!”
分賓主坐定,廣鑄方丈環視眾人,道:“諸位有所不知,越王是大夏國親王,是虛竹師兄的內侄。當年虛竹師兄身為逍遙派掌門、靈鷲宮宮主,卻以少林名義擊退吐蕃國師鳩摩智,維護了少林聲譽,后來成為大夏國銀州公主的駙馬。如今,大夏國乾佑皇帝正是銀州公主的侄子,越王的長兄。”然后他又轉向李仁友,繼續說道,“虛竹師兄來信,多次提到越王,稱贊越王聰明英武,是大夏國之棟梁啊。”
“方丈師叔過獎。姑丈對我關愛有加,更甚于先皇。姑丈雖為逍遙派掌門,卻時時不忘佛法,近些年潛心鉆研,更見精進。這次我來中原,一則是姑母想念我無智兄弟,皇兄特派我來接無智回國。再則是姑丈念念不忘少林,使我大為神往,總想借機拜訪寶剎。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以后但得清閑,定當借寶剎一席之地,向各位師兄請教佛法。”李仁友一邊說話一邊沖眾僧抱拳。眾僧齊頌:“阿彌陀佛!”
正說話間,殿外進來兩個人,一個灰袍老僧,一個年輕后生。單說這年輕人,身材高挑,面白無須,英姿颯爽,玉樹臨風。雖然身著青色僧衣,卻留著頭發,頭頂挽著發髻,包著青色頭巾,行走之間明顯可見有少林功夫在身,特別是他的眼睛,清澈如水,沒有一絲俗世塵埃。眾目睽睽之下,年輕人儀態從容,氣定神閑。
灰袍老僧正要說話,李仁友已經站起身來,大聲叫道:“來的可是無智兄弟?”
年輕人迎著李仁友合十行禮,回道:“正是無智。想必是王兄?”
李仁友雙手抱住無智肩膀,道:“哎呀,我是二哥啊!十五年了,可想死二哥了。怎么樣,二哥老了,不認識了吧!哈哈哈!你來少林時不過三歲,再回去,只怕你父親、母親都認不出來了。”
無智對這種熱情一時難以適應,臉上露出一點微笑,道:“我父親、母親可好?”
“姑丈、姑母都好。姑丈這些年雖常住天山靈鷲宮,但逍遙派事務都交給你蘭劍姑姑打理,他專心修煉,如今可是神仙境界,令人艷羨不已啊。姑母前幾日已經離開天山,應該快到興慶府了,我們回去就能相見。”
李仁友又看了看與無智同來的灰袍老僧,那老僧立即施禮道:“越王,貧僧廣惠有禮了。”
李仁友還禮。無智趕緊引見,道:“王兄,這是我師傳。十幾年來,師傅待我恩重如山,方才聽說要接我回去,師傅好生難過。”
廣惠道:“越王見笑,無智回到父母身邊自然是好事,只是十幾年來朝夕相處,一旦離別,不知何日相見!”
“阿彌陀佛!”廣鑄方丈朗聲說道,“佛法無邊,佛光普照,廣惠師弟何必執著于聚散二字。”
廣惠黯然道:“是,方丈師兄。”
李仁友大手一揮,道:“諸位師傅不必難過,山高水長,日后定會再見。”又道,“無智,今晚打點行裝,明日一早啟程。”
廣鑄說道:“越王國事繁忙,老納也不便挽留。今晚請在客房歇息,明日送越王下山。”
一夜無話,次日用過早茶,廣鑄方丈親率眾僧送李仁友、無智一行人下山。出得山門,無智一一拜別各位師長、師兄弟。廣惠和尚將越王李仁友請到一邊,道:“王爺,無智宅心仁厚,平時誦經念佛,極其虔誠,練功習武反倒不是十分用心,僅僅是勤學苦練、不偷懶而已。要說這正是佛家弟子本色,但我受虛竹師兄和方丈師兄重托,心里十分不安。近兩年,我只能勉強傳授少林七十二絕技之一的般若掌給他,只可惜他內力有限,連三成威力也達不到,以后還得越王多加教誨。”
李仁友道:“師叔不必自責,若要教他武功,姑丈身為逍遙派掌門,何不親自傳授?無智一心向佛,正是不枉姑丈當年苦心。回到大夏,他貴為皇親,自然有人侍衛,在下也一定會特別關照。”
“唉!”廣惠嘆氣道,“那是最好。”
那一邊,廣鑄方丈召無智近前來,道:“一切眾生本具如來智慧德相,并非修持所得,是謂‘無智’。‘無智’一名,足見虛竹師兄高明,你要細心領悟。”又從廣濟手中拿過兩樣東西,一樣是越王帶來的銅牌,另一樣卻是一本薄薄的經書,交給無智。無智跪拜,捧在手上。廣鑄方丈道:“塵世煩惱,皆由心生,這一卷《般若波羅蜜多心經》,能袪除心魔,擺脫一切苦厄。這靈鷲宮的令牌,你也要隨身帶好,江湖之上,無人不知靈鷲宮威名,如有意外,可救一時之急。”無智再拜。
書到此處,諸位已經知道,這無智竟然是虛竹之子,靈鷲宮少主,西夏皇親!然而多年以來,連少林寺上下也沒有幾人知道他的身世。只因李仁友此番上山,引出了這位生不逢時的蓋世英雄!若干年后,無智圓寂,高臺寺見性禪師作悼詞祭典英靈。
“天慶十三年正月,興王李無智涅槃,奉遺命葬之于高臺寺,舉國哀悼,長生天亦飛雪禮贊。悲痛之情,難以自抑,作文祭之,不覺涕零。
蓋聞佛道玄虛,弘濟萬品,濕欲望之干焰,朗苦海之昏波。然則真教難仰,彼岸何及?蕓蕓眾生,不明善惡,蠢蠢凡愚,升墜無端。世間可有悟道者乎?
興王李無智者,先天有佛緣,三歲入禪院。人如其名,本具智慧德相,誦經禮佛,更悟般若真諦。承至言于先圣,受明理于上賢,寒來暑往,十有五年。所謂‘松風水月,未足比其清華;仙露明珠,詎能方其朗潤。’
出少林,涉塵寰,風度奇正,利智絕倫,猶如真佛轉世,恰似道法流芳。憐列國紛爭,黎民被難,悲世人庸鄙,欲壑難填。匹馬彌兵,但求邦國安寧,廣交英豪,只為世間太平。只道是南冥神功,江湖無敵,更難得宅心仁厚,利器深藏。埋私情于心底,播大愛于人間。賢哉,俗世功臣,善哉,法門龍象!
方冀龍天護佑,諸佛加持,興王長壽,斯福遐敷,怎耐……”
如今祭文殘稿仍保存在高臺寺,“怎耐”二字之后只有點點淚痕,卻沒了下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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