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游學的最后一天,來到陽關和玉門關,恰好適合別離。
沿途,戈壁灘被風吹散了頭巾,亂石沙礫恣意橫在河西走廊腹地。來到西北才明白,以前所見的荒涼都不能被稱之為荒涼。
沙生植物抱團結隊也顯萎靡,有的路段甚至全是沙石,渺渺茫茫,灰黃的地依靠遠山和天空黏合得嚴絲合縫。瘦落的河畏手畏腳爬過戈壁,想要定個經緯度卻怎么也加載不出,才發現在這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的大漠,手機信號不知何時消失了。
順便說,雖然荒漠風光看似單調,可你就是不舍得向車窗外挪開視線。景物經過天然的組合,千姿百態,如何搭配都很別致。
若不是景區大門和博物館作為地標,昔日車馬如龍的陽關,在行人眼里不過普通的戈壁一片。城坍墻頹,陽關大道成了亂石溝壑,唯有兩座今人仿制的亭子佇立山頭,提醒著不要忘記。
玉門關更加慘淡。連位置都是存疑的,這一帶據說是玉門關的地方,只剩下一座不知道是真遺跡還是后來修建的樓臺,不過四面石墻相抵,屋頂不知所蹤。像站在井里。其余是波浪式的詭譎石漠。春風亦度玉門關,盡管荒涼還是有些綠色的;然而……還會有人像春風般關懷——曾經,此處,那些呢喃著凝噎著的強作歡顏的告別嗎?
往事的海水凝固、風化,終成齏粉。便是眼前的荒漠。從這些散落天涯的痕跡中,故事的走向看不明晰。
用力使思維鉆進歷史去。卻無端更傷感。出了關,可就是在古代出國了啊;在交通靠馬、信息傳播不便的時候,每次離別均可能是最后一次相逢。幾千年間氣候不會變化太多,因此為贈別而折的柳,會在干燥的戈壁灘上枯萎;長亭短亭間同樣刮起風塵,帶走了陽關曲子里淚水的潤濕。
仿佛看見一對友人執手,舉杯,一飲而盡;在邊塞,在馬前。揉了揉眼,友人和關隘都化為泡影。
陽關和玉門關送行了那麼多人,我卻無從了解它們何時與人悄悄永別。
是的……這是一個流行離開的世界,而我們都不擅長告別。無法阻止你愛的人和愛你的人遠去,而看似恒久的建筑、巖石,說不定哪一天就轟然塌陷,無法復原,只有推測它們背后的老故事。
可是,承載故事的實體不見了,故事還能存留多久?
而我,明天要和西北告別。臨回程時參觀最后的景點總會有點憂傷,同時這也使人倍感珍貴。黯然銷魂者,唯別而已矣!我送別歷史上的友人,又送別失落的陽關與玉門關,再讓西北的一切送別自己。
那就……再見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