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 搞鬼
白淺定睛一看,這正是剛剛她一路追著過來的那個人。暗灰色長衫,手中提著一柄長劍,雖也眉目清俊,卻始終不茍言笑,不是奉行又是哪一個?!
白淺出現在這里,看在奉行的眼中仿佛絲毫不覺得意外。奉行并不向白淺行禮,好看的臉上透著警惕與疏離,這與他在章尾山上一起飲酒時的神態截然不同。那只執劍的右手攔住了白淺的去路。
白淺挑眉,微揚起下巴,淡淡地笑著直視奉行的眼睛,說道:“怎么?剛剛幾日不見,這便要與我‘兵戎相見’了嗎?”
奉行依舊是那副冷冰冰的表情杵在那里,并不退讓:“我家女君在園子里歇息,非請勿入,還請上神見諒!”
白淺右手握著玉清昆侖扇,有一下沒一下地敲擊著左手掌心,聽得奉行的話,不急也不惱:“依我看,你家女君并非只是在園中歇息,也許更樂意順便在此會一會舊友。一位舊友是會,兩位舊友也是會,又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呢?豈不顯得小家子氣?”
白淺見奉行愣了愣,依舊并沒有退讓的打算,也不想同他在此周旋浪費時間,于是繼續說道:“你盡忠職守是好的,卻也該辨得清是非,否則會耽誤了你家女君的正事。”白淺說著,抬起左手輕輕拍了拍奉行的肩頭,掌中一道水青色光芒閃過,九尾狐族迷魂術的訣四散在奉行腦袋周圍。奉行目光瞬間變得木木呆呆。
白淺笑了笑,對著神思不明的奉行說道:“你既將我引到這里,哪里就為了看一場好戲這么簡單,又何苦將我攔在外面?!我最不喜拐彎抹角的,你家女君有什么話,不如當面鑼對面鼓的說清楚,也省好些事,你覺得呢?”白淺最后一句,確實是在問奉行。而奉行依舊乖乖地立在那里,目光飄渺沒有焦距,聽了白淺的話只默默地點了點頭。
白淺冷笑一聲,越過奉行,抬腳沿著石子鋪就的羊腸小路往園林深處走。而對面不遠處的亭子中,紅衣女君少綰已然看到他們這邊翠嶂林蔭下,二人似乎發生了齟齬,也正朝著白淺這處走來。
二人相對而行,不急不緩,在距離彼此三四步遠的清溪水岸邊站定。白淺目光清澈坦然地望向少綰,少綰卻不住的上下打量她,面上難掩驚艷之色,但少綰一雙斜飛入鬢的眉卻始終輕輕皺著,盡透著疑惑不解。
白淺了然一笑,開口道:“這才幾日不見,女君恢復得竟這般好了。”
少綰聽她這么說,心中猛地一驚,一雙鳳眼目光犀利地瞪向白淺,咬牙問道:“你究竟是誰?!”少綰聲音柔婉嬌媚,雖透著狠厲,卻比當初她剛剛從章尾山湖底醒來時嘶啞如同厲鬼一樣的聲音不知好聽了多少倍。
白淺揮開手中的玉清昆侖扇,輕輕地搖著,自顧自地從少綰身邊走過,悠然地朝少綰身后不遠的那個亭子走去,邊走邊說:“女君花了好一番心思,算計好了時間,讓仲尹和奉行將我尋來此處,怎么我人就站在女君跟前,你倒是不認得我了?”
白淺話音落下,剛到亭中站定,還未及回身,只覺身后一陣灼人的勁風刮過,眼前紅光一閃,那少綰已瞬移到了自己面前,一只手已飛快地攥住白淺右手執扇的手腕,從她手中的玉清昆侖扇到那張號稱天下第一絕色的臉,又反復地打量了一遍方開口道:“你,就是青丘白淺?!”
少綰攥著白淺的手頗用力,指尖的五顆尖利的指甲深深的嵌入了白淺手腕的肉里。白淺也不躲,任她攥著,微微點頭致意:“不錯,我就是青丘白淺!在此之前,我們在章尾山上見過三兩次,女君竟忘了嗎?”
少綰手上稍一用力,將白淺往自己跟前拉近了些,另一只手輕輕撫上她手中的扇子,緩緩開口道:“不錯!昆侖虛的法器,出自墨淵之手。他竟舍得給了你!”
白淺但笑不語,任憑少綰的手又輕輕撫上她白玉無瑕的臉龐,凝視了她半晌,方開口道:“這樣的美麗容顏,也只有九尾狐族才有…你更長得更像你娘。”少綰望著白淺的臉,食指的指甲停在白淺的下頜上,指甲鋒利地劃在皮膚上,讓白淺不由得有些皺眉。
白淺用巧勁抽出手腕,順手揮開下頜那只招人厭煩的手,走開幾步,到亭子的圍欄處坐下。少綰不以為意,目光依舊停留在白淺的臉上感嘆道:“當年瑤光就曾抱怨過,說青丘的女人眉眼間煙火氣甚重,這句話還真是不錯。你倒是繼承了你阿爹阿娘的好相貌!只是在章尾山上,你又為何幻作那樣一副平淡無奇的容顏示人呢?”
白淺這才猛然想起章尾山上為了哄小燕壯士開心,用折顏教的易容換顏的術法變換了另一張臉,也難怪少綰一時之間沒認出她來。回想那日,還是墨淵一路上揪著她,在去青丘求親的半路上實在看不過眼,方解了她的術法恢復了原貌,并警告她不準再平白無故地變化相貌。一旁的折顏還為此頗受埋怨,墨淵認為折顏教她的這易容換顏的術法不但沒什么大用處不說,還里里外外透著不著調。折顏當時被墨淵埋怨不著調,啞口無言又憤憤不平的樣子,如今回想起來還覺得十分逗趣。
白淺心里強忍著笑意,向少綰解釋道:“章尾山上是為了幫小燕一個忙,臨時起意,用了易容換顏的術法。”
少綰點點頭道:“這就難怪了,這幾日間,我始終想不明白,你又不美,為何墨淵定要大張旗鼓地娶你,難道就為了你曾守他仙身守了七萬年?…如今看來他眼光還不差!”
白淺坐在一旁,握著扇子客套地略拱拱手笑道:“女君謬贊了!想來這幾日女君聽了不少傳聞。”
“這十九萬年間發生的事太多,只撿著要緊的聽一聽也就罷了。”少綰施施然坐在白淺對面,陽光從亭子檐角灑下來,徑直照在她那張嬌媚艷麗的臉上,頭上那頂魔族女君的金冠被陽光晃得熠熠生輝,金冠下一頭卷曲而暗紅的長發嫵媚地垂在身側,真是說不出的萬種風情。
白淺看著面前這樣一個美人尤物,實在想不通當年師父墨淵怎么就狠心容手下人傷了她性命,難道天下太平的大義面前,任何阻礙都要趕盡殺絕嗎?包括曾經的愛人?
白淺替少綰惋惜,一場歷經十九萬年的生死之劫,即便修復了元神、解了封印歸來,這世間早已換了天地。聽仲尹說,十九萬年間,就連章尾山山脈都往南移了幾十丈。何況這世人,還有人心,又豈有不便的道理?
她不甚明了為何師父明知少綰歸來,仍要揪著她去青丘向她阿爹提親。若真如墨淵所說,他只愛青丘白淺一人,那當初的少綰又算什么?若少綰與墨淵之間什么都沒有,那剛剛她親眼瞧見抱在一處的兩個人又是誰?天下間墨淵與少綰的傳聞從哪里來的?為何連折顏那次在桃林里與她說起少綰,一直支支吾吾,眉宇間也盡是惋惜之情?這一切,白淺不甚明了…
白淺心中暗嘆,不管前塵過往的真相是什么,她現今身上擔的卻是戰神墨淵未婚妻的頭銜。這個頭銜在易主之前,她仍是要盡職盡責才對。世間俗語道,當一天和尚撞一天鐘。這口鐘,她若懶得撞,后面排隊的人分分鐘能將她從這個位置上拽下來。
白淺回過神來,端得穩重得體的姿態想要套出少綰的話:“女君對我師父的事倒是十分關切,你們是昔日同窗,情誼自是非比尋常,不知與他可曾見過面了?他方才在這附近路過,應該就在前面的天門那里。”
少綰嬌笑一聲,故作姿態地嘆了口氣道:“唉…前緣已斷!我與墨淵上神無緣,早晨只在太晨宮中匆匆見了一面,還來不及敘舊,他就同東華一道趕著出去了。想必是心里記掛著更重要的事吧…”
更重要的事?白淺心中掂量著這幾個字的意思,今時今日之前,她與墨淵情投意合,兩情相悅,事關青丘白淺,對墨淵來說自然是重要的事。只是不知今后會如何…
她兀自在這里暗暗猜度是半分用處也沒有,今后如何,還要看她師父墨淵的態度。思及此處,白淺緩緩站起身來,向少綰說道:“既然如此,不如我與你一同到前面天門處去尋我師父,然后找個僻靜悠閑的地方好好讓你們聚一聚吧。”
少綰見她這般提議,也站起身來,上前親昵地挽住白淺的胳膊笑道:“如此甚好!一同去吧…”
白淺與少綰算不得熟絡,也并不善于與人這般親近,于是借著走出涼亭的時機,抽出了手臂,側身閃在一旁微微抬手道:“女君先請!”
少綰笑容在臉上停了一瞬,方道:“我與你是一樣的身份,又客氣什么?是你爹娘對你管教太嚴苛,還是你師父立的規矩太多?”
白淺跟在少綰身后,與她拉開了些許距離,這才自在了些:“不管怎樣,你終究比我年長些,四海八荒中地位不容小覷!”
二人正說著話,恍惚間前面翠嶂的花蔭樹影之后匆匆走進一個人來。白淺還來不及看清那來人是誰,走在她身前的少綰忽然間如同被抽掉了一身的骨頭一樣,軟塌塌地向一旁的清溪之內栽倒了下去,而白淺在她身后,尚有三兩步距離根本來不及伸手拉她一把。事發突然,白淺搞不懂,這究竟是搞什么鬼…
首發于2018-03-08
修改于2019-04-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