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從窗口瀉進灰白的曙色,抹了鉛般黯淡。滿院肅殺,壁堂蕭瑟,孤獨在風中徘徊,冷漠在屋里蕩漾。夢若站在窗前,望著灰濛濛的蒼旻,緩緩地破開了一條罅隙,侵入絲絲光亮,漸漸地越發強盛。
? ? ? 黎明輕啟宮門,幾個年輕的青衫宮娥和墨藍服宮人穩穩地端著東西,有序地踏進三清宮,走進屋,輕輕地放下東西,宮娥作萬福,宮人跪拜,齊聲喊道:“參見殿下。”
? ? ? “起來吧。”夢若幽幽一嘆,一個夜晚,兩個別樣的人生。昨日哪有這些尊敬,盡是譏諷與詈罵,活得窩囊,就是個丫鬟也敢騎到自己的頭上。
? ? ? “殿下,奴婢是寧公公遣來侍候您的。”為首的青衫宮娥笑著說道,“讓奴婢為您更衣吧。”說罷,走近夢若身側就要伸手解開紐扣。
? ? ? “你們出去吧。”聲音冷冷淡淡,夢若揮了揮手,擋開青衫宮娥的玉手,示意她們退下。
? ? ? 為首的宮娥訕訕地收回手,“是,殿下。”轉過身,正準備隨著隊伍離去,背后卻響起他那冰寒的聲音:“你叫什么名字?”
? ? ? “奴婢汐顏。”青衫宮娥連忙回過身,欿然答道。
? ? ? 夢若看著那些唯唯諾諾的宮人,漫心道,“哪個宮人是管事的?”
? ? ? 為首的墨藍服宮人戰戰兢兢地走出來,匍匐在地上,“奴才小林子,是這里的掌事太監。”
? ? ? “嗯,都下去吧。”夢若摸著擱在桌上的墨貂長襖,輕柔微暖,扯了個淺淺的笑容。
? ? ? 一群人秩序井然地退了出去,守在門外。
? ? ? 洗了臉,換好了衣裳,夢若坐在妝臺前,看著鏡中清瘦的臉龐上蘊著紅暈,眉宇間充斥著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華麗的貂襖襯得身份高貴,冷笑,麻雀何時落到鳳凰的巢里了。“汐顏。”
? ? ? 汐顏應了聲就進了屋,看了眼身前俏朗的少年就迅速低下了頭,“殿下有何吩咐?”
? ? ? “為我梳妝吧。”
? ? ? 汐顏拿起妝臺上的梳子為夢若梳理發絲,梳順了才綰了個結,用薄窄的藍絲帶扎好,再梳理披在肩上的青絲,爾后捧來盥盂,夢若漱了口,這才算完了。
? ? ? 汐顏看著銅鏡里,兩彎淡淺的煙眉下鑲嵌著一雙水靈的眼眸,緋紅的臉細膩而稚嫩,不假思索,便脫口而出:“好漂亮。”說完才發現自己越矩了,慌忙跪下,“殿下饒命,殿下饒命啊,奴婢一時口快,冒犯了您,請殿下饒命啊,奴婢對殿下沒有一絲的不敬。”生怕夢若一怒之下責罰她。
? ? ? 夢若看著銅鏡中的自己,皺了皺眉,“給本宮畫個稍野的妝吧。”最后,憂愁化作一聲無奈的嘆息,對汐顏吩咐道。
? ? ? 汐顏心驚膽戰地站了起來,有些劫后余生的感覺,要知道,后宮脾氣怪異的主子不是沒有,“是,殿下。”隨后緩了口氣,才到妝臺上取了些妝粉為夢若打扮,僅是一會兒夢若便變了樣似的,平淡文雅,像極了酸苦書生。
? ? ? 這時,走進一個年齡較長的宮人,正是昨晚所見的寧升,作揖,“殿下,皇上召見您。”
? ? ? 夢若點了點頭,不知是表示對汐顏所畫的的妝的滿意還是對寧升的回應,爾后,緩緩的站了起來。
? ? ? “請公公帶路。”夢若臉上雖沒笑容卻語氣沒那么冰冷了。
? ? ? 出了門便看到天祁在外面來回地走動,顯然是在不耐煩地等著,見著自己便笑著迎了上來,“弟弟,你可讓哥哥好等啊。”
? ? ? “都是弟弟的不是,讓哥哥久等了。”夢若望著他透著虛假的眼睛,輕輕說道。
? ? ? 天祁媢嫉地望著夢若身上的墨貂襖,卻渾然忘卻自己穿的是更金貴的玉雀絨襖,“哪里的話,哥哥只是擔心你。”不過是塊鋪路磚,怎經得起這么華麗的包裝?
? ? ? “兩位殿下,咱們先走吧,莫讓皇上等急嘍。”寧升插嘴道,打斷了這對貌合神離的兄弟的談話。
? ? ? 天祁和夢若都點了點頭,也不再說什么,跟著寧升,走進宮門,趨向不明的遠方。
? ? ? 不知過了多久才到了宮殿門口,夢若抬頭看了看牌匾,上面烙了三大金字“軒居殿”,這是皇帝的憩息之所。剛跨過殿門,縷縷檀香撲面而來,古樸的陳設躍入眼簾,清一色的蘭白,看得眼神輕柔。
? ? ? 一張兩丈長的案桌上鋪著一層繡著雪色蘭花的蘇錦,右側整齊的堆放著數不清的奏折,左側則是一碟醒神的茶水。案桌兩側蹲著兩方三足香爐,散發出淡淡的檀香。兩側的墻壁上掛滿了書法,繪畫,詩詞,也不知是名家名作,還是皇帝自己的作品。
? ? ? 皇帝亓宮越川穿著龍袍坐在案桌前,威嚴的面容蕩漾著一層破碎的冰寒,閉著雙眸休憩。
? ? ? “皇上,兩位殿下到了。”寧升輕喊了一聲便退到了一旁。
? ? ? “兒子給父皇請安。”天祁和夢若跪在地上,異口同聲地說道,看著地面,不敢喘一口大氣。
? ? ? “賜座。”亓官越川睜開雙眼,緩緩地掃過兩人。
? ? ? 話畢,兩個宮人搬來了椅子,讓夢若和天祁坐下。
? ? ? 亓官越川搖了搖頭,憐愛地望著兩人,一時懊惱不已,“哎,江山社稷。朕對不住你們死去的母親,不能恢復她‘仙侶皇后’的名號了”。
? ? ? 剛坐下的天祁聽了就站了起來,一幅憂容,“父皇,母親在世時不圖名份,離世后自是不貪虛榮。父皇仁愛賢明,自當以國本為重,兒子不孝,只能為母親守孝后才來侍俸父皇左右。”
? ? ? “你母親泉下有知也可以瞑目了。” 亓官越川彎了彎眉梢,點了點頭,有些欣慰,“寧升,宣朕旨意。知才人殯天,朕深念鸞儔之情,追封為知嬪,以妃禮厚葬。”說罷,揮了揮手,“你們兩個出去吧,在你母親牌位前替朕盡盡心吧。”
? ? ? 天祁和夢若辭退,退出軒居殿,同行到了云寒宮門前。
? ? ? “人生的起點,不會是終點,沒有開始的點,那就是終止。”天祁脧視著夢若,率先走了進去。夢若看著他遠去的背影低喃:命卻注定,人生就是一次輪回,終點即是起點。虛渺的話語消散在空中,隨風而去。
? ? ? 櫻雨泣泣,滿院斑駁,灑在水面上,漂浮著瓣瓣繁雜滋味。
? ? ? “母親,你為何要這般待我,難道我不是你的孩子么?”夢若站在櫻花樹下,望著潭水上的花瓣,喃喃。
? ? ? “‘仙遣使’又是什么?為何我看到《仙遣使秘史》你會阻止我繼續讀下去,帝妻必須是‘仙遣使’一族的圣女么?”回憶起往日自己翻閱《仙遣使秘史》時母親的失態,和母親的欲言欲止卻還是沒有說出口。夢若頓時頭疼了起來,蜷著身軀,咬著袖錦,雙手微顫,額頭也冒出些許汗珠,仿佛頭要裂開一般,什么東西要鉆了出來:為何回憶以前的事總是頭疼?難道以前有我不知道的記憶?
? ? ? 沒有人看到夢若衣衫不整的左肩上露出一個雪白的羽毛印記。
? ? ? 漸漸的,疼痛減輕了些,夢若緩緩地坐了起來,額頭的汗滴仍在,臉色也是蒼白。拉了拉滑下左肩的衣衫,遮住了那個印記。
? ? ? “‘仙遣使’一族姓氏卿,母親,你是卿憶蘭么,那我不是卿姓氏么?你又為何躲著父皇,你不是愛他么?”一切都像是個謎,籠罩在朦朧之中。
? ? ? 寒冷的風凓冽心涼,斑駁的穹空注定孤孑時光漫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