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歡讀書是從小時候讀“閑書”開始的。所謂“閑書”,實際上就是課外書籍。讀這類書,常被那時的老師、家長們斥之為“不務正業”。而我,偏偏從小就對這些“閑書”一見投緣,如癡如醉。
記得小時候家里幾乎沒給什么零花錢,買書在我自然是奢望,就是租書也交不起押金。于是,我只能到當時隨處可見的書攤上去看。在書攤上看書收費不貴,我省下媽媽每天早上給的早餐錢,一天幾毛,一個星期就是幾塊錢,足夠我從早到晚看一整天了。于是每到星期天一早,我就從三岔路家中步行到北站,坐在書攤前的小凳上就開始看。常常是直看到太陽下山,老板要收攤了,毫不客氣地趕我走,已看得天昏地暗的我才拖著已坐得麻木的雙腿,依依不舍地回家,整整一天沒吃飯居然不覺得餓。后來,我很快便發展到了嗜書如命的地步:吃飯時要看書,不然就食不甘味;睡覺前要看書,否則肯定會失眠;家里不讓看,我就躲到公共廁所里,就著五瓦的昏暗燈光,一看就是一兩個小時,以至于才上初中的我就戴上了近視眼鏡。有一次放暑假,親戚將他圖書館的借書證借給了我。我如獲至寶,先是看小說,無論歷史、戰爭、科幻、偵破,無所不看;接著,我又迷上了唐詩宋詞,甚至字帖棋譜、醫卜星相之類的書也借來津津有味地讀。我看書極快,僅僅一個暑假,圖書館里的藏書幾乎被我囫圇吞棗地看了個遍。當然,那時的我讀書,只是浮光掠影、不求甚解,算不上真正會讀書。
轉折點起自于當時的語文老師的一席話。那時我上課不愛聽講,經常偷偷將小說放在課桌下看。這天,正當我為書中的情節陶醉不已、神游天外之際,突覺不妙,一抬頭,老師已經站在了我的面前。她向我伸出手,溫和地對我說:“讀好書不能光看故事,尤其是這種名著。要知其中三昧,你得有扎實的文學功底,語文課你要認真聽。”直到今天,她的這番話我仍然記憶猶新。從這天起,我開始留意書籍中蘊藏的種種奧妙,一天天地滿足自己、充實自己,慢慢地學會讀書。
參加工作后我有了收入,開始有條件購買我認為值得收藏的書。雖然自己一向對吃穿不講究,但買書卻極舍得。有一次,從報紙上得知長沙正舉辦圖書節,書價特便宜。我專門跑了一趟,一眼便看中了一套八卷線裝本《二十五史》,標價近4000元,居然打一折。我好說歹說,書商終于同意以350元成交。我滿載而歸,忍不住向朋友炫耀這套書古雅的封面設計、精美的印刷質量,價格又是如何的便宜,朋友們都笑我是“書癡”。要知道,那時我一個月的工資也不過二百多塊錢啊。可我卻頗為得意,要不是碰上圖書節,憑我當時的收入,哪敢問津幾千塊錢一套的書呢?還有一次,我去北京出差,在地攤上買了一套臺灣高陽所著繁體版《乾隆韻事》。書中文筆洗練優美,情節曲折動人,但美中不足的是,這本書為豎排繁體字,頗不符我的閱讀習慣。怎么辦呢?我靈機一動,決定利用業余時間將這部五十多萬字的小說手抄一遍。一來可以陶冶性情、磨練意志;二來有利于學習高陽先生特有的文字運用功夫;三來借機提高自己的硬筆書法水平,抄成后又多了一件特殊的藏品,豈不是一舉三得?說干就干,我抄了整整九個多月,方才大功告成。朋友們知道后,佩服我有毅力者有之,笑我特立獨行者亦有之,我一笑置之。
通過近二十年鍥而不舍的添置,目前我家中的藏書已逾千冊。經常有朋友前來借閱,不借吧,實在卻不過情面,人家會說我小氣;借吧,這些“寶貝”在不愛書的人手中,難免會損毀。于是,我請人刻了一枚藏書章,上鐫八個字: “德誠藏書,善自珍惜”,給借書人以無言的告誡,請他愛惜這些書籍---我眼中無價的珍寶。
讀書三十載,書中雖沒有“黃金屋”,也沒有“顏如玉”,但我卻從一個懵懂無知之人,慢慢懂得了領略長河落日之壯美,古道西風之悲涼;學到了什么是為國為民,什么是舍生取義;何謂真性情,何謂大丈夫……讀書不僅怡情養性,更讓我逐漸悟到了人生的道理。任憑他人對名利趨之若鶩,我卻喜愛一書在手,獨坐書齋。古人以梅為妻,以鶴為子,區區凡夫俗子,自然比不上前賢的雅量高致,唯愿一輩子與書為伴,則此生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