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 ? ? ? ? ? ? ?第六十四章 ? ?不明覺厲
聽聞有人喝叫,燕赤霞連忙收回了功力,矚目去望,竟是舊友玄空長老走出山門,朝著燕赤霞頷首示意。
雖說燕赤霞與玄空在各自門派里的輩分相同,但玄空長老卻要比他年長許多,見到玄空長老現身,燕赤霞緊走幾步,趨身玄空長老的近前,拱手作揖:“晚輩燕赤霞見過玄空長老。”
“哈哈哈,燕使者何須這般客氣,你我雖然闊別多年,但燕使者的名號卻讓玄空如雷貫耳,朝聽夕聞啊。”玄空長老笑盈盈地伸出雙手,扶住燕赤霞的臂膀,仔細打量了一番,不由得感慨萬分,“唉,想當年,燕使者意氣風發,揮斥方遒,如今也面帶滄桑,步入中年嘍。”
“玄空長老謬贊了,若非當年玄空長老出手相救,打敗了嗜血妖,哪有燕赤霞的今日啊。”燕赤霞在玄空長老面前,不敢存有半分傲嬌之心,趕緊再次稽首回道。
妙機在旁也瞧出了門道,已然確認這位黑面長者便是來自昆侖山的燕赤霞,便閃到燕赤霞的身前,作著長揖,恭謹地言道:“失敬,失敬,弟子確是不知燕使者的真身蒞臨逍遙觀,還以為又是打著昆侖山的旗號,假冒燕使者的名號哪,失禮之處,莫要見怪。”
“燕老弟,你有所不知啊,連日來,總有各色人等冒充江湖中的名門正派,前來拜山求醫,開口便要索借十世鏡,搞得逍遙觀風聲鶴唳,草木皆兵,不得不防啊,弟子們若有得罪之處,還望燕使者寬宏大量,不要計較為好。”玄空長老拉住燕赤霞的衣袖,又朝著他身后的幾人點頭示意,便邁開大步,往山門里走去。
燕赤霞笑面回道:“哪里,哪里,弟子們恪盡職守,謹慎行事,當須夸贊才好,晚輩怎會心存怨恨之心啊。”
“那便好,想我逍遙觀孤懸海外,路途遙遠,燕使者絕非來此游山玩水吧?”玄空長老頭前引路,邊走邊問。
燕赤霞回頭瞅著張昊天和楊夢言,苦著臉應道:“玄空長老果然料事如神,晚輩此番叨擾逍遙觀,確是無事不登三寶殿啊。就在前些時日,白云大師曾提點晚輩,若想救得昊天老弟的性命,須到逍遙觀走一遭,用那十世鏡打通他的靈竅,便可使他通曉前世今生,脫胎換骨,重獲新生,故此晚輩攜著眾人,飛行了七七四十九天,今日才抵臨逍遙寶地呀。”
聽聞燕赤霞也是來借十世鏡,玄空長老便停下腳步,皺眉而言:“這倒是有些難了,太虛尊上虔心修道,閉關多日,還須月余才可破壁而出,如今沒有他老人家的允可,誰也不敢隨意從乾坤鼎中取出十世鏡,借與爾等診病問癥啊。要不然,先讓逍遙觀的陰陽醫者為病者瞧瞧,或許無須動用十世鏡,便可手到病除呢?”
燕赤霞聞聽此言,自是萬分失望。臨來之前,燕赤霞哪曾料到太虛道長竟趁著這個當口,閉關不出了哪,可又念及張昊天只有十世鏡才可醫得,便收拾好凌亂地心情,黯然回道:“也好,晚輩全聽玄空長老的處置。”
玄空長老似乎看出了燕赤霞有些失魂落魄,便笑顏寬慰著他說:“請燕使者莫要心生憂慮,逍遙觀的陰陽醫者步臨風和殷紫萍乃是杏林妙手,天下間的疑難雜癥,在他們二人眼中,皆為微不足道之患,只須他們兩人聯手醫治,或許小試一番牛刀,便能讓病者枯木逢春,可謂是易如反掌啊,又何須取出十世鏡呢?”
“那便好,晚輩謹遵玄空長老的吩咐,再不敢妄生亂心。”登上逍遙觀,燕赤霞也知自己做不了主,只好任憑玄空長老的措置了。
玄空長老瞧著燕赤霞神態恍惚,有些局促不安,便笑著問道:“燕使者可知那步臨風的身世來歷?”
燕赤霞搖搖頭,雙眸茫然,自然是懵懂不知。玄空長老拾階而上,緩緩地言道:“步臨風原本姓朱,乃是大明朝第二任主子建文帝的一支血脈,也算作皇室貴胄哇。他幼時體弱,被人秘密送到逍遙觀醫治,為了掩人耳目,便改名喚作步臨風。病愈之后,他卻不愿離開這方清凈之地,拜在了玄天師兄的門下,就此修習醫術,誰知天佑善弱之人,竟使他久病成良醫。因他見慣生死,醫治病人時不露喜憂,總是一副孤傲不羈的表情,繼而引發了瞧病者的誤解。而在他冷漠的外表之下,卻有一顆醫者仁心,不論患病者貴賤貧窮,皆都等同視之,尤其是近幾年來,他救人無數,聲名鵲起,又遍尋三界,求得《三界鬼典》,最終尋到了死而復生之法,燕使者,你來說說,此等人物,你還須發愁嗎?”
“他竟通曉死而復生之法,那老夫確是安心了,不知那殷紫萍又有何等手段?”聽聞步臨風這般了得,燕赤霞心頭的那塊石頭總算落了地。
“莫急,待玄空再給你講講殷紫萍,”玄空長老登臨一處緩臺,將手搭在了燕赤霞的肩頭,回眸遠眺,語氣舒緩地念道,“殷紫萍本是朝鮮孤女,被隨大明援軍入朝的軍醫殷連山拾得收養,取名‘紫萍’,既取《本草綱目》‘入藥為良’之意,也暗合‘身世浮沉雨打萍’之嘆。當年殷紫萍及笄之時,就被送入逍遙觀學習醫術,哪想到她竟能把古往今來的醫學經典融匯貫通,獨創了一門灸穴療法,凡是經她行針走穴的病患,無不手到病除,并與步臨風珠聯璧合,陰陽互補,相映成趣啊。”
燕赤霞聽得瞠目結舌,好半天才緩過神來,失口叫道:“哎呀,晚輩確是多慮了,有了這兩位陰陽圣手的幫襯,何愁昊天和夢言不醒啊?”
眾人隨著玄空長老步入太極宮側的客房,燕赤霞便迫不及待地將張昊天和楊夢言送到玄空長老的面前:“有勞玄空長老了。”
“沒想到燕使者還是個急性子,不如用完餐飯,再為他們診治也不遲呀。”玄空長老卻不著急,輕笑著說完,便吩咐弟子們端上香茗,備好宴席,他要親自為燕赤霞接風洗塵。
燕赤霞化劍為船,載著大家飛行了近兩個月,生怕耽擱了張昊天和楊夢言的病情,如今好不容易踏進逍遙觀,又聽聞步臨風和殷紫萍醫術高超,哪有心思去吃飯呀,便又哀求著玄空長老:“吃喝事小,救人體大,還望玄空長老將陰陽醫者請來,先為他們瞧看一番吧。”
“也好,看把你給急得,玄空就應你所求,這就派人將患病之人送入懸壺館診治。”玄空長老笑著說完,又忙著讓弟子們將張昊天和楊夢言送出門去。
安置好一切,飯堂的弟子來報,說是菜飯已備,可請客人入席了。燕赤霞卻擺著手說:“不急,還是等到他們兩個的準信再吃吧。”
蕭若蘭啃了幾十天的干餅,早就想快意地朵頤一頓,而今卻見燕赤霞寧肯餓著肚皮,也要等候陰陽醫者的診信,便在旁嘀嘀咕咕,表達著內心的不滿:“燕使者真是迂腐呀,酒宴既已備好,何不邊吃邊等哪,省得在這枯坐著,干著急,白上火,還餓著肚子。”
“蕭姑娘稍安勿躁,我等皆聽燕使者的處置吧。”沈傲霜拿眼盯著門外,張口勸著蕭若蘭。
蕭若蘭腹中空空,咕咕作響,早已餓得前胸貼后背,哪管沈傲霜來勸,便拔高了嗓門:“你們若是不吃,若蘭可要先去了。”
說著,蕭若蘭抬腿便走,想跟著飯堂弟子前去墊巴墊巴,誰知妙機跌跌撞撞地闖進門來,驚慌失措地喊叫著:“玄空師叔,大事不好了,山門外又來了一伙人,皆都話語蠻橫,兇神惡煞,似是不好對付,眼瞅著就要沖進道觀里了,還請師叔定奪呀。”
“燕使者稍候,玄空去去便回。”玄空長老扭頭沖著燕赤霞言道,便急匆匆地走出門去。
燕赤霞不想袖手旁觀,剛要起身,卻聽蕭若蘭又道:“逍遙觀的家務事,燕使者就別跟著了,還是帶著我等去進餐吧。”
“人家主人不在,你能咽得下嗎?”卓斷水忍受了蕭若蘭一路,而今又見她不安穩,便出口喝道。
蕭若蘭卻不服氣,瞪起杏眼,沖著卓斷水喊道:“當兵吃糧,天經地義,總不能讓人家餓著肚子上戰場吧。”
“你還以為逍遙觀是前線哪,用得著你奮力殺敵嗎?”卓斷水毫不相讓,緊跟著頂了過去。
燕赤霞暗自掛念著張昊天和楊夢言,心中很是煩亂,卻聽他們兩個吵吵鬧鬧,沒完沒了,便不耐煩地回頭去訓卓斷水:“看你平日里頗具耐性,而今竟是這般地心浮氣躁,還不管住自己的嘴巴,莫再出聲。”
聽聞燕赤霞的訓斥,卓斷水連忙低眉順眼地拱手稱是,又把臉轉向了墻邊,刻意不去瞧看蕭若蘭。
沈傲霜見機起身,把蕭若蘭拉到身旁,柔聲笑道:“若蘭妹妹再等等吧,若無玄空長老相陪,咱們如何厚顏去那飯堂用餐呀?”
“哼,這要是在遼東大營,若蘭早把貽誤軍機的兵勇給斬首示眾了。”蕭若蘭瞅著燕赤霞虎著臉,再沒敢造次,便滿腹怒氣地坐回沈傲霜的身邊,低聲念叨著。
眾人等候了半個時辰,才見玄空長老返身而回,進門便搖著頭,懊惱地說道:“嗨,逍遙觀本是清修之地,卻不知近日犯了哪門子的邪,總有些許的閑散之人聚集在山門口,叨擾不休,真讓本道頭痛不已啊。”
“哈哈哈,逍遙觀蜚聲四海八荒,百姓爭相傳頌,引得各色人等前來拜山祈福,實在是不足為奇啊。”燕赤霞此話既是贊頌逍遙觀名聲在外,也是為了安慰玄空長老。
燕赤霞的一番勸慰,并沒讓玄空長老心情舒緩,卻在眉宇間緊鎖著愁緒:“唉,若是求醫問道也就罷了,而最近趕來的幾伙人馬,只在門前鼓噪,卻也無事相求,許是別有所圖吧。”
燕赤霞不便深問其中的緣由,便沒作聲,默然坐在玄空長老的身邊,心里仍舊惦記著張昊天和楊夢言的病情。
趁著道童給眾人的茶盞續水之際,蕭若蘭又熬不住了:“若蘭這肚子,真是不爭氣,咕嚕咕嚕地響個不停,莫不如先開飯吧,咱們邊吃邊等,兩不耽誤,豈不是一舉兩得嘛。”
玄空長老也跟著附言道:“這位姑娘說得有理,恰好玄空也餓得雙股發顫,不如就隨本道前往飯堂,吃飽喝足,待那時,陰陽醫者也該完事了。”
蕭若蘭的話,得到了玄空長老的認同,心中自是欣喜異常,便撫掌笑著說:“燕使者,玄空長老都覺著若蘭說得有些道理,你老人家就別抻著了,還不快去把肚子填飽,以便攢些氣力,去照顧大病初愈的張昊天和楊夢言啊。”
聽著玄空長老這般說辭,燕赤霞卻是感念頗深。他焉能不知,玄空長老乃為世外高人,專修辟谷之術,哪怕十天半個月未進水米,也不妨事。而剛才的一席話,只為曲意勸他先用餐飯,免得腸胃受苦,若再婉言相拒,便是白瞎了玄空長老的一番苦心了,便點頭應允。
燕赤霞剛要起身,卻聽門外響起急促地腳步聲,緊接著便聽有人在外啟稟:“弟子步臨風、殷紫萍求見玄空師叔。”
“無須多禮,你們兩個速速進來,那兩人的情形又當如何?”玄空長老沒等陰陽醫者踏進門檻,便急忙開口去問。
燕赤霞定睛瞧去,卻見進門的一男一女皆是滿頭大汗,雙眸黯淡,神色萎靡,特別是那個女娃子,朱唇抽搐了幾回,竟是欲說還休,便有一種不祥之感涌上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