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當決斷時果敢,在易糾結處放手,在無力反抗時順勢而為,都是生活的智慧。
閨蜜牡丹是我們中最年長的。年近五十的她早已從稚嫩的村姑一步步走到了風光的公司老總,她所經歷的一切,常人無法想象。用她的話說,吃人間之大苦,享人生之大福。
牡丹17歲從農村到城市打工,在造紙廠做工人。每一天,手上都被鋒利的紙邊兒劃傷幾十道口子。但牡丹忍著痛忍著淚就是不回家。因為她戀愛了。初戀,愛得掏心掏肺。
然而對象卻不被家族認同,牡丹被父親生拉硬拽地扯回了家。
父親老早給她謀了個好婆家,是那個指腹為婚的后生。那后生的父親是當地大老板,改革開放后掙了大錢也不忘舊恩,念念地想著當年和牡丹父親定下過娃娃親。七大姑八大姨都對牡丹說,許配給他的兒子,等于許給了一世榮華。
牡丹抵死不嫁。絕食以抗。相愛的人卻在金錢誘惑和眾人的壓力下走掉了。
牡丹心如死灰??纯锤改笚珬劐氐念伾ба?,嫁吧。
哪想到婚期近前,大老板卻心臟發病突然去世,欠下一屁股債。那后生遵他父親遺囑,一定要娶牡丹為妻,在牡丹家的堂屋里長跪不起。牡丹父親仗義,覺著不能人走茶涼,不能忘恩負義,何況瘦死的駱駝比馬大,硬逼著牡丹嫁給只見過一面的后生——牡丹先生。
手攥紅蓋頭的牡丹,牙都咬碎了,淚只往肚里流。
紅蓋頭披上后,牡丹咬著嘴唇對自己說:嫁了,就要做個好媳婦。
按當地風俗,公公去世的第三天就辦婚禮。結婚時公公的尸體就停在隔壁。牡丹拜完堂便換下喜服穿孝服,去隔壁房間給公公守靈。一跪一整天。
那天的牡丹從始到終沒說一句話,淚水幾乎淹沒靈堂。牡丹先生跪守在她身邊,也只說了一句話:“你哭著進了我的家門,以后的每一天我都要讓你笑著過?!?/p>
埋了公公后,二人便開始了漫漫還債路。公司已經賠了個底兒掉,債務卻還有20萬。90年代初,20萬足夠壓垮兩家人。于是兩人不管多臟多累的活,只要能掙錢啥都干。下礦里做工,牡丹和男人一樣背著200斤的麻袋從礦坑里往上爬;幫人家收水稻,牡丹快得連男勞力也趕不上她;幫城里人收糞拉車,牡丹毫不猶豫。她說那時根本沒想過抱怨,只覺得命運已經這樣安排,就這樣走下去吧,盡管心里還有心結。
牡丹先生也說到做到,知冷知熱,噓寒問暖,不管多累都天天給她揉腳,從未給過臉色。牡丹的心慢慢地化開了,兩顆心捏作一顆心,向一個方向努力。后來兩人租了貨車送貨,起早貪黑總要比同行多送一趟;再后來開起了小飯館,早中晚三頓飯全開,每天只睡三個小時。
日子好過一點兒時,二人把婆婆接到家里。婆婆卻常在半夜里想起老伴兒傷心抽泣。牡丹說:不行,再這樣下去婆婆就得抑郁癥了,咱們得給婆婆生個娃兒她才有盼頭。
娃兒生了,婆婆每天看娃樂樂呵呵,還順手把飯菜都給做好。
沒了后顧之憂,牡丹開始琢磨著干啥能掙更多錢。最終決定擺地攤賣服裝。牡丹說:“咱倆使勁干,肯定掙到錢?!庇谑怯质菦]黑沒白地忙活。好在不管干什么兩人都一起干,勁往一處使,日子越過越有滋味。忙活一天后,倆人總是對著傻樂,好日子在前面招手了啊,債就快還完了!
可這時,牡丹父親看到女兒過得那么清苦,甚至睡不了一個整覺,開始深深地自責:他總覺得是自己把牡丹送到了地獄,以前家里雖然窮,但何時讓牡丹吃過這些苦。老爺子天天犯愁,愁出了腦溢血。半身癱瘓。
牡丹剛剛緩過一些的日子再次進入冰窟。好在牡丹先生和她死撐著兩個家,服裝生意也越來越有起色,牡丹媽媽在老家照顧父親,婆婆在城里幫忙帶孩子,日子在艱澀中往前走著。等到第二個孩子出生時,他們的日子已經過得去了,牡丹的父親也能拖著半個身子下地走動了。
2004年無債一身輕的牡丹和先生成立了一家服裝公司,生意越來越好,兩人相親相愛。40多歲的牡丹夫婦仍然每天寶貝來寶貝去地互相叫著,享受著遲來的幸福時光。大家都說:牡丹,你終于苦盡甘來啦!
然而命運弄人,二孩兒3歲時,常年勞累的牡丹居然被診斷出得了癌癥!家里的天——塌了!
一向溫和的先生攥著診斷書往墻上擂拳頭,擂到皮開見血。
牡丹趴在床上咬著被子痛哭:老天爺,你對我太不公平了!
心灰意冷的牡丹想要放棄治療一死了之?!斑€能省一筆錢”她想。但牡丹先生天天帶兩個孩子來看牡丹,說:親愛的你看看咱們的家,到了能享福的時候了!你一定要挺過去??!
看著尚未成人的孩子,看著淚眼婆娑的先生,牡丹又燃起了與命運抗爭的火焰。治!反正也是死,治死總比等死強!
放療化療到四期的時候,牡丹已是吃一口吐一口,頭發早就掉光了,人也看不出人樣了。牡丹心想就算吃十口吐九口也一定要吃,只要肯吃就有希望。每天二十四小時,她喝十次粥,吐十次粥。但是,還是會留下一些在身體里。就靠著這些殘余的粥里的營養,牡丹的新細胞一點點滋生。
死神終于敗倒在牡丹麾下。牡丹活了!秀發不再,容顏松垮,但命回來了。牡丹先生帶著兩個孩子“撲通”跪倒在醫院門口咣咣磕頭。那些和她同期住院治療的5個人,4個都走了。只有牡丹贏回了一條命。
醫生說五年內若不再犯,就沒事了。
牡丹出院后,看開了一切,能不操心的都不操心了。牡丹先生讓她沒事就去旅游散心,公司由先生照顧。她游玩時,先生每天在電話里的第一句話總是:“寶貝兒,今天開心嗎?”快50歲的人了,寶貝二字卻叫得那么自然。能不自然嗎,那真是同甘共苦的心肝寶貝啊!那份情,鐵打金粘,比命還值錢。
牡丹恢復得很好,每次復查指標都不錯。兩個孩子從小看著爸爸媽媽受苦,更知道媽媽的命撿來不易,都特別懂事,成績好人品好。大女兒去年上了大學,早早準備報考美國麻省理工碩士研究生。兒子今年也已15歲,前幾天獲得了第三塊繪畫比賽金牌。
牡丹,總算是苦盡甘來順心如意了!
如今的牡丹烏發黑亮,春光滿面,她從對面走來,總讓人感到一種從骨子里散發的富貴之氣。那是穿越了九九八十一難終于取得真經才會擁有的氣質。
牡丹常說,人生啊不知道會經歷什么,但不論遇到什么樣的難事,只要往前走,總會活出你自己。
在當決斷時果敢,在易糾結處放手,在無力反抗時順勢而為,都是生活的智慧。也許,生活順意的幸福女人,就是無論面對什么樣的生活都能站成一道風景的人吧!
作者簡介:云未醒:以筆為風,雕塑自己完成自己;以文為馬,穿越世界擁抱世界。微信公眾號:降我于藻澤亦成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