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反復無常的兒子（一）

哥，我想咨詢個事。七月的一個周末，陳露打來電話的時候，程岳峰剛剛把飯盛在碗里，準備和妻子共進午餐。程岳峰覺得陳露一定遇到難辦的事兒了，按正常慣例，陳露只有在信息上一個哥一個哥地輸著，膩歪歪地，從沒在電話里叫過哥，今天算是破天荒了。

你說吧。程岳峰大氣地說，他覺得又不是什么見不得人的事情，沒必要避開妻子，就在妻子身邊接了電話。

你說孩子報哪個學校好。陳露沒頭沒腦地說。

考得怎么樣。

唉，不好，特別不好，才考280多分。高中是上不了了。陳露嘆息地說。

是呀，今年高中錄取分數線460多分，低于300分的省市教委就不讓辦高中學籍。再說了，即使想辦法塞進去，恐怕將來也不好考上大學、大專。除非資質特別聰明的孩子。程岳峰分析道。

是呀，我和他爸爸也這樣想。陳露幽幽地說。

那你們咋商量了。程岳峰不想把自己的想法強加于人，畢竟他們才像《吉祥三寶》里唱的，是“相親相愛的一家”。自己只是個局外人。

我想讓他上個中專，將來有一門手藝，好立足社會。

想學啥呢？程岳峰問。

我想讓他學習營銷、酒店管理什么的。孩子想上幼師，你說說幼師好不好，經常與幼兒們打交道。陳露征求意見。

好呀，去年不是全縣招了一批，考入的解決事業編制，多好。程岳峰認為在目前就業難的大背景下，幼師還是需求量大，易于就業。

不是，我想的是男孩子學那，吃香不吃香。

吃香，你看招的幼師，哪個鄉鎮的中心幼兒園都有男幼師，男幼師的存在對幼兒的性格形成、性別定位、父愛缺失的彌補都有重要意義。城市幼兒園的幼師需求，男的比女的工資更高。程岳峰分析道。

奧，那你說讓他上幼師？

興趣比任何東西都重要。只要他感興趣，報啥專業都一樣。畢竟主人公是他，是他自己在創造未來，你不能越俎代庖。

他爸爸也說隨他自己的興致去報名。陳露亮出了老公的想法。

就是，既然孩子想上幼師，就報幼師吧。程岳峰提議道。

陳露掛了電話，程岳峰坐下拿起筷子，開始吃飯。

誰呀。妻子盯著他問。

朋友，想咨詢上學的事兒。

奧，關系挺好吧，哪里的？

市里的，在咱縣當村官，孩子沒考上高中，想上中專。

看來是鐵哥們的，還征詢征詢你的意見。妻子的眼里閃著狡黠的目光。

沒啥，一個同事。程岳峰不自然地笑笑。

一個月內，陳露又打了幾次電話，先是那個市教委下轄的XX學院招的幼師男生少，少到這一屆男孩子招收的就只有楊洋一人，好一點的是上一屆有十來個男生，學校里也有男教師。

唱歌和舞蹈，是孩子從母親那里遺傳下來的基因，聽一首歌不到十分鐘就能唱出來，而且像模像樣，陳露按照孩子的想法在幼師班交上錢，報了名。她也有點擔心，怕孩子扎在女孩兒堆里，像榮國府里的賈寶玉，被鶯鶯燕燕所迷醉，發展到吊兒郎當、玩世不恭。臨近開學，楊洋說自己愿學酒店管理，畢業了好當一名管理人才，當白領拿高薪。其實，老公也希望孩子學營銷，像自己一樣走南闖北，掙錢了還能長見識。陳露征求程岳峰的意見，他說，孩子想上啥都好。

于是，開學前的時候，母子倆吵一架，把學籍轉到營銷管理的專業班里。

9月12日，孩子在陳露的護送下走進了那所職業中專學校。

9月15日，孩子打電話給正在鎮里忙碌的陳露說自己在家里，讓陳露早點回去做飯。陳露匆匆騎著電車從鎮里匆匆回到離鎮四里地的租住房，孩子正在她臥室的電腦上玩游戲。看見母親進屋，迅速站起來。

媽，我不想上營銷專業了。

你這孩子，上幾天學又犯啥心思了。陳露責怪道，她知道孩子反反復復的性格。

我不感興趣，聽不懂講的啥。我還想學唱歌、舞蹈。孩子囁嚅道。陳露就愛跳舞、唱歌，她不知道自己的文藝細胞傳給孩子是對是錯。她想起程岳峰的話，興趣是第一任老師，她還記得程岳峰說的，確切是孔子說的：知之者不如好之者，好之者不如樂之者。比喻學習知識或本領，知道它的人不如愛好它的人接受得快，愛好它的人不如以此為樂的人接受得快。講的就是關于興趣對于學習的重要性。學習知識重要的是培養學習的興趣，對知識的學習感興趣，就會變被動為主動，以學習為樂事，在快樂中學習，既能提高學習的效率，還能夠加深對知識的理解，這樣學到的才能夠靈活地運用。

說好了，要轉學你自己轉。陳露覺得對兒子的轉學或許是好事，畢竟從事幼教更利于孩子潛能的發揮。讓自己的孩子親自辦學籍，也是想培養一下他辦事能力，讓他知道不用心學習的難處。

于是，營銷班里少了一個楊洋，幼師班里多了一個楊洋。

六、食之無肉，棄之有味

對于兒子的轉學，陳露的丈夫只是后來才聽說了，他把陳露責備一番就不再過問了，他不希望孩子從事自己不喜歡的職業。陳露覺得，在老公的心目中，孩子比妻子更重要，孩子買衣服，要一元給二元甚至五元，而自己想買個什么，向他要錢的時候，除婚前支付共同開支外，從來沒有順順當當過，他總是把臉一黑，嚴厲地說，花你的錢去，你的錢弄哪里了。每每此時，陳露就會淚流滿面自己拷問自己，我是誰，我是他的誰，誰是我的夫君，誰的妻子是我？

我好無助，你說，我該不該也搬到市里住。陳露在夜里十點鐘發來信息。

咋地了。程岳峰關切地問。

孩子她姑姑想叫我和孩子住一起，她說，城里太亂，擔心孩子安全。

是不是讓你們三口住在一起。

是那個意思。可是，孩子他爸不同意的。我讓他和孩子晚上住一起，他說公司忙，出差到處跑，不方便。

奧，孩子不是住學校嗎？

沒有，學校住宿緊張，他爸在學校附近找了一個單元房，也就十分鐘行程。

奧，那偏僻嗎，孩子安全不安全，你覺得？

應該沒事，挺熱鬧的，附近還有他爸的熟人照應。

搬在一起住也好，有利于增進你們的夫妻感情，也能照顧孩子，無非是距離上班的單位遠了，清早不能睡大頭覺了。程岳峰發個滑稽的表情。

哎，也是，太遠我咋能跟上呀，還不天天遲到。單位不愿意我就慘了。陳露發個哭泣的表情。

魚和熊掌不可兼得。自己斟酌吧。

也是，我搬去了，老公肯定會更煩，以為我是盯梢的，你說我何苦呢。兩年的冷戰，我的心已經夠苦了。我就在這里蝸居著，不想了，真的不想了。程岳峰不知道陳露到底苦在哪里，但他確確實實感到她笑得凄然。

不想去也行，反正你有蠻有理由。作為還沒有編制的村官，單位和單位的領導也得罪不起。這里就是現實。程岳峰寬心道。

是呀，你猜前幾天省里調研大學生村干部情況，抽去座談的那些村官咋說。陳露故弄玄虛道。

咋說？還不是一片大好，歌功頌德。什么農村是個廣闊天地，我們要揮灑汗水辛勤耕耘，什么創業開辟致富路了，建設社會主義新農村了，什么發展經濟構建和諧了。程岳峰在辦公室寫材料，上級的要求和向下如何貫徹執行，對他來說比一個當鎮班子成員更熟知，更能說上子丑寅卯來。

呵呵，我說不過你，但我參加了這次座談會，也從新任的市村官辦主任那里了解了一些動向。陳露自豪地說。程岳峰沒想到陳露會參加座談會，以往的中央、省市縣座談會程岳峰基本場場必到，很少看到陳露的身影，可是這一次沒讓他參加，陳露卻參加了。

啥動向，說來聽聽。不會是國五條吧。所謂的國五條是中組部、教育部等部門聯合下發的《關于建立選聘高校畢業生到村任職工作長效機制的意見》中回答的大學生“村官”任期結束后的五個出路：一是鼓勵擔任村干部。留任村黨支部書記和村委會主任的，可以繼續享受中央財政補貼。二是推薦參加公務員考試。對于表現優秀、聘期考核合格的大學生“村官”，可以享受公務員報考的優惠政策。三是扶持自主創業。四是引導另行擇業，鼓勵和引導事業單位、國有企業、非公有制企業等用人單位，優先聘用(招用)具有2年以上農村基層工作經歷的大學生“村官”。五是支持繼續學習深造。聘用期間工作表現良好、考核合格的，報考碩士研究生可享受初試總分加10分和在同等條件下優先錄取的優惠政策等。

呵呵，國五條等于沒出路，不是這個。陳露發來一個擺動指頭否定的圖標。

一個是嚴查脫崗、借調人員，可能逮住后先通報，后處理。一個是鼓勵年輕村官盡早考走，考到事業單位、國家機關、鄉鎮當公務員。陳露一口氣發來一大段。

還有，一些村官說，在村里服務，接觸的人少，耽誤了終身大事，希望能夠提供更多新消息找到人生中的歸宿。嘻嘻，你覺得好笑吧。咱縣村官辦領導都有點坐不住。陳露歡快地說。

程岳峰覺得陳露有些幸災樂禍。他為那些被耽誤青春的村官弟弟妹妹們感到悲哀。如果沒有躋身村官行列，他們在企業或社會上，可能交際更廣，有更多的擇偶機遇；退一步說，如果他們初中畢業或高中畢業，可能他們的孩子已經該上初中，甚至像陳露的孩子楊洋一樣該上高中了，而他們的愛，可能由于村官不是官，百姓不百姓的尷尬身份，或高不成低不就的心態耽誤了。那些在群眾中強顏歡笑的容顏，曾經經受過多少心靈的困厄。當正常的談情說愛、傳宗接代需要制度來保障時，不知道提出者該有多大的勇氣，該有多少的無奈。

如果成立一個村官紅娘網站，應當比市里搞的萬人相親大會更實用。可惜的是，作為大學生村官，再選擇同樣身份的人當配偶，恐怕振臂一呼，應者寥寥。程岳峰一邊分析，一邊感到莫明的悲哀。

他想到一個笑話，說的是某個女大學生村官被借到鄉鎮信訪辦值班，上午的時候，信訪的群眾少，該值班的科級干部也沒危襟正坐信訪值班室，她就關著門跳跳舞、唱唱歌，扮扮鬼臉。月底，她往信訪局報送材料，該局一位朋友把她拉到信訪值班監察室，給她放了一段值班視頻，畫面上，她像一個幼兒園的小朋友載歌載舞。朋友悄悄說，你這下可出名了。當天是縣委副書記接訪，給你們信訪辦主任一頓好熊。那個女大學生就是村官，確切說，是單身美女村官。

村官行業，就是雞肋，食之無肉，棄之有味。

七、反復無常的兒子（二）

十一月的一天上午，程岳峰被黨委書記叫到辦公室，市日報社住縣記者何部長在書記屋里的沙發上坐著，他把手里的文件遞給走進來的程岳峰，這是申報魅力鄉鎮的文件。

這是由市委農辦、市愛衛辦、市住建局、市農業局、市日報社聯合下文組織的在全市開展“農信杯”尋找魅力鄉鎮活動。

文件上說，牽手魅力鄉鎮，共建美好家園。近年來，我市涌現出一批產業優勢突出、功能特色明顯、示范帶動性強的鄉鎮。為全面落實黨中央、國務院關于社會主義新農村建設的戰略決策，貫徹省委省政府、市委市政府關于加快小城鎮和新農村建設的有關決定，形成加快推進新型城鎮化建設的強大合力，在全市樹立一批示范典型，打造一批知名品牌，進一步推動鄉鎮經濟社會持續健康發展。特開展此次活動。本次活動設置“最佳特色經濟鄉鎮”、“最佳環境鄉鎮”和“最具投資價值鄉鎮”三個獎項。凡具備下列條件之一者，均可參與活動：鄉鎮發展思路明晰，產業帶動作用明顯，特色經濟占鄉鎮經濟總量比重大；注重政治文明、精神文明建設，生態保護良好，自然環境優美；勇于探索，大膽創新，致力轉變發展方式，群眾生活水平不斷提高。

咱鎮有經濟園區，就爭創“最具投資價值鄉鎮”這個獎項吧。書記在寬大的老板桌后抬起頭來，他的手里拿著相同一份文件。

你就按照何部長的要求去做，咱們作為全市經濟綜合實力第十一位的鄉鎮，作為省煤炭循環經濟試點單位，作為省先進基層黨組織所在的單位，我們仍然要創先爭優，惟旗是奪。書記是從縣委大院走出來的干部，先任鎮長，而后任鎮黨委書記，在鎮里已經干了六年，依然雄心勃勃，不減新上任的當年。他的話點燃了程岳峰的激情。

隨后兩個人一起走出書記辦公室，到各村補錄鏡頭。這個時候，陳露的電話打了進來。

喂，你忙不忙。程岳峰可以清楚地聽到信訪室上訪群眾的爭吵聲。

咋了，您孩子，到現在聯系不上，昨天我打他電話不通，今早還不通，剛才打他班主任的手機，班主任說，這兩天都沒來上課。他是不是有啥情況，或是被綁架了？陳露焦急地說。

別，別慌。程岳峰覺得陳露把“俺孩子”說成“您自己”，一定是腦子急糊涂了。

不慌！不慌！你能不慌！！幾天沒上課，兩天聯系不上，你說會出現啥情況。陳露急得大吼。

事急莫慌，事閑莫荒。程岳峰慢斯條理地說。這幾年，他覺得把秘書工作做得順風順水，最得益于這八個字。

咋辦呀。陳露的聲音里已雜揉著哭腔。

給他爸爸說沒。

沒打通。陳露無力地說。

有他同學的電話嗎，他最要好的同學，給他打個電話。程岳峰支招道。

沒事的，下午五點之前就有信了。程岳峰信口說道。

好，那我試試。她忽然想起孩子常給她提起的一個女孩子的號碼。

哥，孩子回來了。中午程岳峰陪著何部長用餐的時候，陳露高興地說。

好，別批評地那么嚴厲，同孩子平等的聊一聊，看發生了什么事。程岳峰害怕陳露再暴跳如雷，讓回歸的孩子離家出走。

哥，對不起了，上午。我會處理好的。

楊洋到家倒頭便睡，母親做成了飯也沒吃。

下午六點到家，孩子還在睡。

哥，孩子為啥不吃飯。陳露焦急起來。

沒事，讓他多睡會，可能孩子這幾天逃學在網吧里玩了。等孩子想說的時候再問他。程岳峰開導道。

第二天的下午，楊洋對自己的媽媽坦白了事情的真相。自己和一個女孩好上了，班長很強勢，對他像小熊貓一樣寵著，不讓他們交往，不讓他和班上的其他同學搭腔，否則，處處為難他。勞動時讓他多干，上形體課說他動作不到位，罰他一遍又一遍練習。還當著那么多人的面挖苦他、嘲笑他，簡直一個女巫。

媽，你不知道，俺那個班長比俺爸爸還狠毒。陳露不知道丈夫在孩子眼中的形象，但她知道，那個班長應該就像自己的丈夫對自己那樣，雖然沒有肢體的痛苦，其實很是虐心，比肢體更痛苦。因此，當楊洋提出不想上學時，陳露沒有苦苦相勸。她平靜地和班主任約個時間，把孩子的行李帶了回來，也平靜地退了孩子的租住房。

咱可說好了，你回來必須找個工作，省得你爸罵咱們。按照母親的要求和退學時的承諾，娘兒倆一次次在縣城找轉悠，五天以后，終于在綠風樂團找了一份差事。

八、反復無常的兒子（三）

找到活兒的晚上，陳露和程岳峰在微信上聊了近一個小時的話，她首先很贊成春風的分析，對于楊洋，目前不在于能不能掙到錢，有沒有一個體面工作，重點是不讓他在社會上游蕩，不能飽食終日無所用心；另一方面，通過自己親自掙錢，讓他知道“一分一厘當時來之不易，一絲一縷衡量物力維艱”，懂得體力勞動與腦力勞動的區別，第三個原因是讓他對自己掙來的錢支配使用，增長他的成就感，讓他感到自己已成為男子漢，應當為自己的前程、為家庭日子的改善盡一份力，出一點汗。

次日晚上8點，程岳峰在微信上與陳露打招呼，他想知道當天楊洋上班的情況。直到夜里11點，陳露也沒有回信。本來想給她打電話，突然想起她曾經的交代，在家的時候，最好不要打電話，應為孩子就在身邊，他對打進來的電話很敏感，畢竟爸爸向來不肯和媽媽打電話，只有媽媽死氣白臉打電話膩歪歪的份，他總會有意無意地聯想到他這個所謂的伯伯，已經對自己的媽媽提出了抗議。

上午10點多鐘，程岳峰與陳露了起來。那個時候陳露正在練車，她在孩子往市里上學時，為了排遣丈夫和孩子不在身邊的寂寞就報名參加了考駕照的培訓班。

妹妹新婚快樂。程岳峰酸味十足地說。

呵呵，是不是昨晚沒打電話吃醋了呀。陳露幸福地說。

哪敢呢，沒那個資格。你看，小別勝新婚，你說那感覺是不是比新婚更舒服。程岳峰說。

哥，你真壞。壞蛋。陳露嘀嘀的笑著，手機里不斷傳來倒車，倒車的指令聲。

到底怎樣嘛。程岳峰故意挑逗道。

一個字，爽，兩個字，很爽，三個字，非常爽。陳露頓了一會，嬌柔地說。

陳露，阿珠，該你上車了。一個尖尖細細的女聲擠進話筒。

對不起，我該練車了。陳露抱歉地說。

沒事，你忙吧。程岳峰遺憾地掛了電話。

晚上，程岳峰正在修改一篇鄉鎮安全生產大檢查實施方案，手機嘀嘀嘀地提示有信息傳來，他拿起手機看看，是陳露在微信上打起招呼，程岳峰笑笑，繼續修改稿子。

嘀嘀，呵呵，你給我玩捉迷藏。陳露猜測到。

是不是上午生我氣了，對不起啦。陳露發個流淚的圖片。

程岳峰看看關掉了手機。

沒必要打那個電話。程岳峰憤憤地想。上午自從陳露關掉電話，他就覺得魂不守舍。整個下午半天丟東拉西，一會找不到U盤，一會兒把黨委的文件出成了政府文件。他罵自己太賤，憑什么對人家正常的夫妻生活吃醋，憑什么牽掛一個素昧平生的異性，憑什么把人家的兒子當做自己的孩子那么傷心----人呢就是一個感性復雜的動物。

其實，自己應當高興才對。陳露夫妻生活和諧了，她就不會每天和自己煲電話粥，浪費那么多的電話費，不會每天是不是想自己訴委屈，不會觸及男人和女人性生活方面的敏感話題，也就不會把自己天天弄得晚上睡不好覺。另一方面，陳露的高興，也能說明，在對待孩子工作的問題上，夫妻二人的意見是一致的，孩子對所找的工作是滿意的。既然這樣就沒必要與陳露再微信私聊。

上午，市里進行平安建設檢查，市政府吳副市長帶著市綜治委人員在縣政法書記的陪同下到鎮里檢查。程岳峰陪著給活動現場照相，雖然跟著有市報記者，縣電視臺、縣報社記者，不用供稿，但也需拍些圖片資料進行保存，每年的縣年鑒上對縣級以上領導視察調研還要上報圖片及文字材料。

一干人看了社會法庭處理案件的卷宗，吳市長談談了幾點關于加強社會矛盾化解聯動機制的意見，滿意地走了出來，準備再看看信訪辦、巡防隊。

程岳峰隨著眾人進了信訪值班辦公時，這時候，陳露把電話打了進來。

程岳峰趕緊找個僻靜的角落，回了過去。

哥，楊洋又聯系不上了。陳露沒頭沒腦地說。

咋的了，你慢慢說，沒人給你搶。程岳峰也有點急，他急需拍圖片的。

剛才孩子他爸聯系孩子，打電話找他，他關機；我打電話，也打不通，給那個樂團打電話，他們說，這兩天孩子根本就沒去那里，你說，孩子是不是被綁架了，那個樂團是不是黑社會呀。

綁架你個頭，你的心理咋那么陰暗。陳露焦急的話讓春風感到不滿。

我現在就到那個樂團看看，讓他還我兒子。

別忙，穩住點，你先到家看看，是不是在家上網，或是在睡覺。好了，俺這里有活動，正忙。程岳峰隨手關了手機，趕緊隨大家涌向二樓的巡防值班室。

中午的時候，陳露把電話打了過來。

喂，我不想要這個孩子了，啥時候他學會騙我了。他太傷我的心了。

找到了嗎。

找到了，他在網吧上網，這幾天都是。

奧，他還小，才16歲，不到能夠負起刑事責任的年齡，還算未成年人。你說不管就不管了，你是他的監護人。我知道，可是他這么叛逆，應該說，你應該負一半以上的責任。

是呀，大學剛畢業就懷上了他，然后交給他爺爺奶奶帶，等他上小學3年級到5年級，自己當了村官，在一個偏遠的鄉鎮干，一星期只能回去一次，沒有進行親子教育；孩子上初中，接到身邊，又忙于工作疏于管理，唉，等于是把孩子耽誤了。陳露嘆息說。

可能你們的教育方法也不對勁。

是呀，他爸爸就孩子學習不好總是大聲吼叫，甚至劈頭蓋臉地辱罵。我常常護著孩子，所以孩子怕他，孩子在我面前使性子，耍小脾氣，我算失敗到底了。

給孩子一個緩沖期，先不要抓的太緊，當他覺得自己無聊的時候再因勢利導。不是孩子笨，是他太會享受了，你和您孩子的爸爸一樣是疼愛孩子，你是溺愛，他是嚴厲，都有點偏頗。

可是，楊洋他親口說的不想隨他爸爸到市里干活，他對他爸爸說他很愛唱歌，他要在舞臺上當主持人、唱歌，自己也辦一個樂團，誰家婚喪嫁娶就去演出，賺大錢，買寬敞的樓房-----陳露不由又暢想起來。

只當那是理想，是海市蜃樓，是一個美好望景，當不得真的。他是為了哄自己的爸爸，目的是膩在你的身邊。著你看不出來？

奧，母子連心，我也不想讓他離我太遠。

好了，趕緊做飯吧，把孩子喊會來。就當他還在上學，你該干嘛干嘛。程岳峰勸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