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信訪戶難念的經

陳露到L鎮造訪程岳峰，使程岳峰措手不及，原來有個信訪案涉及程岳峰所在的L鎮，上訪人所在的村莊前史村與程岳峰所任職的村毗鄰。上訪人叫張茜，是一個38歲的農婦，反應的是80多歲繼父大病救助問題。陳露和Y鎮的信訪辦主任一同過來調查情況。程岳峰和L鎮信訪辦工作人員小寧一起奔赴前史莊去，更重要的是他想了解一下張茜家庭的狀況。在路上，小寧介紹了張茜一家的情況。張茜很孝順，對80多歲的繼父、殘疾失明的老母、患有間歇性精神病的哥哥，不離不棄，接到婆家十六年如一日精心侍養，對待公婆，恪遵兒媳職責；對兒女盡心呵護，她以羸弱的雙肩支撐起飄搖欲墜的兩個家庭，用愛的清泉滋潤著每個家庭成員的心田，涓涓細流匯成了人間大愛，正是：“都云此情癡，誰解其中味”。

前史莊所位于石河南岸。五月的天氣氣溫30多度，晴朗的天空下熱浪滾滾，一馬平川的麥子已呈一片金黃，鄉間的村村通公路上，收割后的油菜一堆堆地碼在路邊，有的農民揮舞著檫拍菜籽，有的在檢修農機機械，到處是一派繁忙景象。上午9點多，他們踏進了張茜的農家小院。雖然筆者事先聽過該村村官的介紹，心里有一定的思想準備，但還是對所見感到驚異。

張茜的住房是一溜四間堂屋，土墻瓦房，低矮的門，小小的窗，室內昏暗；兩小間東廂房，一間盛著草，一間臨時棚是她的灶房；主房的西側，用石棉瓦蓋有一間更低的工棚模樣的房子，散發牛糞氣息的屋子里，靠南凳了個床，是公婆居住的地方，床的北邊是牛槽和牛欄，張茜說，那院里臥著的兩頭牛是打光棍大哥和公婆的財產，光棍大哥和他們住一個院子，睡在主房東的一間里。靠牛棚的南面，臨墻搭個棚，棚里放著鍋碗瓢勺。張茜說，這是過去公婆和光棍大哥的灶火，公公有病后，兩家人在這兒一起做飯，有三年了。可是，張茜給人的印象是樸素整潔，雖然38歲，仍然俊俏依舊，其容貌與境遇的差異真可謂天壤之別，張茜好像看出了陳露等人的疑問，款款講起生活的艱辛和無奈——

苦澀的童年，母親給她一顆感恩的心

張茜是鄰縣小王莊人，生父是個普通農民，母親是個殘疾，哥哥是個不知道做飯、干活的精神病人。她的母親在十歲的時候捋樹葉，不慎掉樹，醫治后落了個殘疾，左手左腳嚴重變形，肌肉萎縮無法正常坐立。父親沒有嫌棄母親，娶到家后百般呵護，結婚后生育大偉、張茜兄妹兩個，大偉六歲的時候患了腦膜炎，病情治好后落了個間歇性精神病，連做飯干活都不會，發病時瘋瘋顛顛到處亂跑。張茜的父親在張茜12歲的時候，由于操勞過度患胃癌去世。父親去世以后，照看殘疾的母親和哥哥的責任完全落在了一個年僅12歲的女孩的肩上，她不得不離開心愛的學校，但她無怨無悔。張茜14歲時，繼父經人介紹開始走進了這個多難的家庭，那時候繼父會泥水匠手藝，走南闖北，沒有父母和妻室，在別人冷嘲熱諷的話語里，他以一個男主人的身份，照顧這個家庭。那個時候，繼父給人蓋房子，總是在吃飯時偷偷把饅頭節省下來帶回家里，每逢過年過節，到距家十里的集市上糶些糧食，為兒女們買些衣物，這些舉動在小張茜的心里不時濺起幸福的浪花，母親教導說：“你要將來善待你的父親，他對咱真是仁至義盡”。繼父的老鄉和家門口的人曾經勸她：“別傻了，那女人殘疾，孩子有精神病，妮子早晚又是外鄉人，你圖個啥呀！等你爬不動了，還不是一腳踹出大門！”繼父聽到這些話也非常生氣：“寧可攆回來，也要養活她娘兒們，她們實在太苦了。”母親和繼父的恩愛感化著她，她下定決心對繼父、生母和兄長不離不棄。

守候承諾，迎年邁雙親居婆家

1990年，年僅20歲的張茜出嫁，張茜相貌出眾又踏實肯干，在娘家是公認的美女，來提親的踏破門檻，因為家境，但她有自己的擇偶標準，有四家相過面的都自動推辭了，雖然繼父和母親不讓她考慮身后的事情。20歲的時候，與前史村的王向偉結為秦晉，因為向偉愿意接受張茜的條件，另一方面是向偉兄弟三個都還沒有媳婦。新婚以后，繼父身體健康，能照看母親和哥哥，他們仍在小王莊居住，逢農忙時節，張茜小兩口回娘家招呼收種莊稼。張茜雖然住著二十多年的土墻房里，她的心是歡暢的，步子是輕快的，次年大兒子呱呱落地。1995年，視物昏花的母親被送進醫院，張茜夫婦糶麥、玉米，又借些高利貸，計1800多元送母親到醫院醫治。手術臺上，母親可能由于害怕，或是以前有癲癇病史，一時口吐白沫不斷抽搐，沒做成手術，醫生讓她回去治好后再來。病情穩定后去做手術，醫生說母親的雙眼已經永遠地失明了。母親的失明，成了女兒永遠的心痛。張茜說著的時候，泣不成聲，淚水從捂臉的指縫里淌出，停一會兒，她洗洗手和臉，繼續對筆者傾訴。

母親眼瞎后，張茜夫婦把母親、繼父和憨哥接到前史村，先是住進自己家里，后來在村西找了閑房子安置。2006年，張茜夫婦在村北云呈寺西南的玉皇廟借一間房子讓他們居住。玉皇廟原有一間小屋，供奉幾尊神像。他們便在玉皇廟東邊依墻蓋一間房子，地基是河光石，墻體是從北邊撿來的廢磚，石棉瓦是從十五里外的市場上買來的。蓋一間房子歷時半月，大偉住西間，兩位老人住東間。從張茜的家里到廟上，有河灘、嶺地蜿蜿蜒蜒二里多地；每天張茜要往返三到五趟，一日三餐兩邊做飯。張茜說：“苦點，累點，能看看爹娘在身邊，值！”

十四、信訪戶難念的經

2009年，張茜的公公突發腦血管硬化，四肢動彈，說話含混不清，丈夫向偉隨團在外演出，張茜義不容辭地盡起做兒媳的職責。她四處打聽良方，有人告訴她，用炒熱的麩子拌醋，可以活絡脈絡，每天需敷5、6次，她每天四點多起床，為公公炒麩子換敷料，換上敷料，添鍋做飯，做好此后吃了，去玉皇廟給正患腸炎拉肚子的繼父抓藥、輸水，做飯，侍候三人吃飯，晚上，繼續給公公炒換敷料。一連兩個多月，夢魘般的日子使她身心的交困，有幾次公公在夜間醒來，還看見她伏在床頭昏昏而睡，為兒媳的孝行流淚。2009年夏，張茜覺得胸悶，心跳過速，渾身癱軟無力，她當胃炎進行醫治，村里的醫生告訴她：“張茜，你面黃肌瘦的，不是胃病，快住院檢查檢查吧。”到縣人民醫院確診為冠心病和膽囊炎，當即被安排住院。度過危險期，張茜開些藥回去醫治，拖著病懨懨單薄的身體，像一只不知疲倦的陀螺，又開始了在兩個庭院間旋轉。

2010年春節正月二十一，張茜的丈夫要到三門峽打工掙錢，張茜送他坐車。走的時候，繼父正在床上安睡，他連續幾天腸炎、腎炎緊急治療后，病情剛剛有所回頭。誰知他不知道啥時候自己蹣跚著下地烤火，他披著政府幾年前照顧的黃大衣。烤火時黃大衣無意間燃著，把屁股上的棉褲燒個大窟窿。張茜的哥哥大偉不知跑哪里了，還是串門子的到廟里玩發現了火情，及時告知了張茜。張茜慌忙聯系醫院，縣醫院沒有專業治燒傷的，聯系市人民醫院，醫院讓交住院費2萬。為了節省開支，他們在醫院開些輸液、口服藥和燒傷外用藥，在家輸液、消炎。一連兩個月每天藥費200多元。

一間狹小的屋子里，張茜的繼父躺在西邊床上，母親躺在東邊床上，兩床中間是桌子，桌子上端坐著大慈大悲的觀世音菩薩。兩位老人都是滿頭銀發。張茜的母親雙眼失明，左手縮成鉤狀，但精神矍鑠，耳朵還相當聰敏；繼父側身向西躺著，張茜掀開毯子一角，他的下半身，特別是臀部和大腿內側，肌肉鮮紅，血淋淋地，小面積已經收斂結痂，掀開的一霎那，幾只蒼蠅迅速趴上去，疼痛的呻吟不斷從翕動的口中傳出，那聲音仿佛是秋風漫過荒野的枯草。張茜輕輕扶正繼父身子，沏半碗葡萄糖水給繼父一勺一勺地喂下去，她說：“現在用著好藥，已經好多了，疼痛的呼叫聲不恁響了。”

張茜一邊喂藥，一邊繼續介紹自己的情況，她說只要心里充滿著愛，生活總能看到陽光。

2005年，張茜在洛陽護理婆家姐，邂逅了汝州的一位姑娘，那個姑娘與她同一間病房，是伺候表姐的。張茜與姑娘的表姐拉家常，后來培養出了親如姐妹的感情，而后不斷交往，這個姑娘嫁給向偉的二哥，成為張茜的二嫂，一年后，生了一對雙胞胎，張茜頂替多病的婆婆在醫院照顧二嫂半個多月。提起這段姻緣，張茜的二嫂常常出現感激之情，這也是張茜人生中揮寫妯娌親情最得意的一筆。

提起丈夫和兒女，張茜凄苦的臉上流露出脈脈溫情。“我感謝向偉，是他接納了我苛刻的條件，容納了我的繼父、生母和傻哥，哥哥不會做活，父母一天天年老，這些累贅，他都接受了，他雖然不識字，脾氣直，但心事好。我有病了，他經常守在身邊；繼父燒傷后，他跑前跑后，四處借錢醫治，前后已花費8000多元。繼父病情稍有好轉，就又忙著出去演出掙錢。演出也挺辛苦，有時一月演一二十場，有時一月三五場，一場也就50到80元塊錢，又沒其它收入，也真難為他了。”張茜歉意地說。

張茜的兒子在縣一高上學，不是正取生，每年學費、生活費等各項開支不低于8000元。兒子很懂事，學習也很勤奮，為了能考個好學校，兩年前就開始犧牲周末的時間學習自己熱愛的民族舞蹈。雖然每月培訓需要多開支500元，但孩子那種苦學的勁頭和自己沒有文化的遺憾使她不得不狠下心來節衣縮食地來供給兒子。前不久，兒子參加河北傳媒學院專業考試，獲得2010年藝術類專業測試合格證，準予報考該院藝術類舞蹈編導。據說去年該院的文化課錄取分數線300多分。兒子目前在文科的分數420多分，如果能在高考中維持這個分數，就一定能夠實現母子心中的夢想。她說：“真誠感謝縣一高的領導們”。2009年，張茜突發冠心病時，學校領導聞訊送去1500元；前不久兒子去河北傳媒學院參加測試時，學校又給他1000元，使兒子能夠及時參加考試。

在張茜的交談中，充滿著對黨和政策以及好心人的感謝之情。張茜的繼父和母親沒有辦理結婚手續，在法定意義上，張茜完全可以放棄對繼父的贍養，但張茜沒有那樣做。繼父今年80多歲了，是Y鎮范村人，早幾年該鎮給他辦成了“五保戶”。張茜沒有因為自己照顧“五保老人”的飲食起居向范村村委會要求過什么。雙目失明、肢體殘疾的母親今年75歲，不時犯病的傻哥今年44歲，鎮里為他們辦理了低保。公公今年73歲了，也享受了低保。“雖然錢不算多，也能解解燃眉之急，這幾年鎮里逢春節還照顧點面，真是感謝政府的關懷。”“還有今年玉米種補貼，俺也領了優惠券。”張茜強調說。

有沒有好心人進行救助？程岳峰關心地問。張茜的敘述激起了陳露的悲憫之心，她的眼里不時有眼淚濺出，看得程岳峰心里也酸溜溜地。

有，好人可多了。張茜說，咱縣煙草公司的葉石頭和他妻子就時常來送些錢物。

還有一個巡線工，俺也不知道人家的名字，他每月巡線路過這里兩次，每次來都帶些禮物和治燒傷的這個東西。張茜的母親噏動著干癟凹陷的嘴，把一管藥膏遞了過來。

陳露拿著看看，是治燒傷的的美寶牌“濕潤燒傷膏”。

還有L鎮的包村干部和鎮婦聯干部，他們每人救助了100元錢。都記住，孩子！都記住人家對咱好！老太太喃喃自語。

俺也是沒法了，也給Y鎮領導添麻煩了。現在負債上萬元，家里有好幾個病人，還有學生，誰也不想沒有頭發當禿頭。幾個在地邊薅草的幾個婦女圍過來爭前恐后夸起了張茜。

感謝大姐、大嬸們，她們是這里的香客，更是為了照顧照看俺爹俺娘。幾天前，俺的3畝多油菜，就是她們幫忙割的。張茜介紹道。

這是我們的一點心意。程岳峰從口袋里掏出100元錢遞給張茜，陳露翻翻帶的小坤包，掏出20元錢，覺得非常尷尬，本來沒打算捐款的，沒辦法向程岳峰借了100元，同來的Y鎮信訪辦主任和小寧每人捐了50元。張茜歉意讓兩次就接了下來。

“寫寫張茜吧，這孩子命苦心腸好，這孝順世上少有呀。”臨上車時，一群婦女揮手作別，她們的眼里寫滿了期待。下午二點多鐘的太陽炙烤得人有些眩暈。

十五、援?助

在Y鎮和L鎮信訪辦的協調下，張茜繼父又得到大病報銷2000多元。

程岳峰和陳露也沒閑著，他們充分發揮輿論宣傳力量，想為這個困難家庭做點事情。先是程岳峰撰寫一份宣傳文章在本縣報紙上呼吁，同時利用人脈資源，協調該鎮一家農民專業合作社捐款，當時那家合作社正想爭創省級農民專業合作社，需要借助程岳峰的一支筆進行推介宣傳，當程岳峰說了張茜一家的情況后，該合作社董事長馬上拍板，決定捐贈1000元。縣新聞稿刊登后，陳露在Y鎮呼吁機關捐款，也籌集到1000多元錢，程岳峰于是聯系縣電視臺，簡單進行了一次捐贈活動儀式，陳露和Y鎮鎮長代表Y鎮全體職工參加了儀式。

程岳峰把張茜事跡以《羸弱女子扛起兩個多難家庭》為題寫成一篇信息，傳給省日報社農村版住該市記者站站長，不久，農村版全文刊發，500多字。程岳峰希望或許有愛心人士能給這個家庭予以救助，他和陳露相信眾人拾柴火焰高，團結起來力量大，他們相信張茜雖然一介平頭百姓，卻用自己的鮮血和汗水支撐著兩個風雨飄搖的家庭，以一顆執著的心書寫著人間的大愛，傳遞著向上、向善的社會正能量，值得歌頌和贊揚。

省報刊發后，并沒有達到預期目的，沒有人過來再獻愛心，L鎮主要領導倒覺得不好意思，畢竟張茜事跡的發源地是L鎮，Y鎮領導都能捐款看望，L鎮當然也不能落后，否則有遜政府形象，有礙為民服務的政治名聲，也怕領導們怪罪官僚主義、作風問題，班子成員和中層干部不拘多少進行了捐款，得款800多元，由程岳峰陪同鎮長、信訪辦主任、民政所長去進行慰問、看望。一場由信訪引起的援助行動圓滿結束。

援助行動，程岳峰自己捐了250現金，并買了一件純牛奶、一桶金龍魚油，一箱六個核桃奶；陳露來過兩次，捐150多元錢。雖然兩個人的工資不高，每人每月僅1400多元錢，可是在道義面前，在弱勢群體面前表現出的救人解圍的俠義精神，令他們相互感動，也進一步加深了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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