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犁之境》第十章

第九章

納西人熱情好客,民風純樸,當白燁帶著周美諾一行來到木子家時,迎他們的是“客酒”、香茶,和招待貴賓的晚宴。

木子悄悄拉過白燁,反復確認這周美諾可是當年山上那個四處亂竄,讓家人一通好找的周美諾。

“是。”

“師弟可是對她動了情?”木子已經成年,這方面問的臉不紅心不跳。

“師兄這說的什么話?”白燁面紅耳赤,回的斬釘截鐵,“當然不是。”他還沒有細想過這些,在他心里此刻如果一定要給這份熱情一個動機,那就是友情,對!友情!

“那就好。”木子釋然,“不是最好,免得日后傷情煩心。”

白燁不明白師兄這話什么意思。

晚宴后,月光皎皎,山風徐徐,這燃起的篝火噼啪作響,二月天的“剪刀風”里夾雜著濃郁的酒香和燒烤的肉香撲面而來,族人們開始放歌載舞,圍爐夜話。木驕端著酒來敬遠道而來的客人:“高原夜寒濕重,吃酒能驅寒去濕。”

周美諾笑著接過,剛想喝,就被身邊的手給擋下了,那男子一臉嚴肅:“你少喝酒,今天已經喝很多了。”

周美諾保持著微笑從齒縫間擠出一個聲音“要你管”,不動聲色地甩開他一飲而盡。三杯下肚之后開始熱血沸騰,那跳躍的火焰中,有人放聲高歌,合著那歌聲有人跳起了“阿卡巴拉”舞,越來越多的人加入了舞隊當中,她看到眼前的男女老少圍著篝火旋轉,那歌聲好似來自遠古的召喚,恍惚間一個少年從那遠古的音律里向她走來,她有點興奮也有點暈,跟著那少年加入人群起舞,仿佛天生就會那舞。那少年似乎在對他說話,他說周美諾你不記得我了吧?你可還記得蒼山?龍王廟?青龍潭?我們小時候見過,我一直記得你。周美諾想說,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我有點暈。然后腳一軟,她倒在了一個溫暖的懷抱里,是那個少年的懷抱,她被抱起來,天地旋轉,她閉眼再睜眼,看到的是滿目蒼穹,她抬起綿軟的雙手,那璀璨的星辰仿佛觸手可及。然后她把兩條手臂自然而然地搭在了少年頸間,她湊近了把臉埋進他的頸窩里,溫熱又細膩,她用臉頰使勁蹭了蹭,深呼吸是草木的清香,這氣息讓她安寧。

白燁抱著周美諾,臉頰緋紅,心跳狂亂。穿過載歌載舞的人群,他看到迎面而來的是同她一起來的那個男人。

“她喝醉了。”

“給我吧。”那男人接過周美諾,轉身又想起了什么,回頭對白燁說,“小朋友,找人幫我送點熱水。”

小朋友?白燁很不喜歡這個稱呼,也很不喜歡這個男人。

周美諾被放到了床上,她緊閉雙眼,有一只手幫她把額前散亂的發絲撥開,那手掌順勢拂過她的面龐,然后她感覺到一股灼熱的氣息靠近她,那鼻息間有淡淡的煙草味。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圖什么。”周美諾陰沉沉的突然發聲,那男人頓了頓。然后嘆息一聲,起身出去。

門關上,周美諾翻了個身,睜開雙眼,一片清明。

白燁失眠了,輾轉反側,滿腦子全是周美諾的皮膚記憶。直到東方露出了魚肚白才模糊睡去。睡夢中他置身蒼山之巔,那云霧繚繞中有一個朦朧的背影,那背影站在崖上,凄美縹緲,云開霧散的一瞬間他看清楚是周美諾,他上前,想問她為什么站在這里,這里很危險,她卻不答,只靠近他,那柔若無骨的身體與他相貼,那粉嫩的小臉枕在他的胸前,那兩只纖細的手臂纏在他的腰間。他本能地抱緊她,然后,周美諾突然奮力地后仰,抱著他墜落懸崖。白燁驚醒,一身冷汗,精疲力盡。他感覺到了身體的異樣,第一次,他發現自己夢遺了。

這一切讓年少的他措手不及,當看到周美諾和夏玫兩個人趴在井邊,白燁顧不得好奇,只想繞過去。

“嗨,早啊少年。”周美諾俏皮地抬頭。

“早。”白燁不敢看她,紅著臉快步越過她們。

周美諾若無其事地吸吸鼻子,又低頭和夏玫研究那口水井,那井里的水在咕咚咕咚冒泡。周美諾總感覺那氣味聞著怪怪的。夏玫說你是不是昨晚著涼感冒了呀?

周美諾覺得也許是,她的確有些頭重腳輕昏沉沉。

木子找白燁,面色凝重。他說東巴為神龍顯靈又卜一卦,神龍給的暗示,怕是此劫難逃:“師弟,你盡早離開吧。本想與你一同去尋師傅,可眼下這情形,怕是我脫不了身了。”

“若真是大劫,師兄怎的不一道走?”

“我是納西族人,危難之時不能丟下族人和土地,生死與族共存亡。”

“我陪你留下。”

“不,尚不確定是何劫數,沒理由讓你跟著涉險。”木子心存感激,這師弟果然不讓人失望,“你叫上周美諾他們盡早離開,今日就走。”

白燁來找周美諾,周美諾也正好要跟他說那井水冒泡的新鮮事。

白燁先開口:“周美諾,你們今天就走吧。”

“咦?”周美諾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哪有這么直接趕客的。

白燁無法告訴她緣由,因為講了她也不會相信,只能說:“你們收拾一下,速速離開古城吧。”

周美諾第一次遇到這樣的逐客令,對白燁這突然不正眼看自己的冷淡和疏遠,更是摸不著頭腦。她低頭咬唇,抬頭賭氣地說:“我今天走不了,我發燒了。”

白燁詫異地看著她,那小臉撲紅,他伸手觸她額頭,果然皮焦骨熱,應是昨夜醉酒受了風寒了。

“你發燒怎么不早說。”

周美諾不做聲,心里竊喜,還真發燒啦。她喜歡看這少年緊張她的樣子。

“明早走也好。”白燁思量著要給她去弄點兒藥。

周美諾喝了木驕端來的“龍虎斗”,那“龍虎斗”是納西人特制的調和了半盅白酒的茶,這茶清熱解毒,祛風散寒,對感冒發熱有特效。她喝下后,蒙著被子呼呼大睡。這一睡,就是萬劫不復……

誰也不會想到,就在這一夜的晚間,十九時十四分十八秒,古城突然發生了里氏七級的大地震,二十三秒鐘之后,納西古城被夷為一片廢墟。

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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