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從未想過別離,更未想過死去。但當(dāng)我看見那一坯黃土,便不得不思考生命。在人生與夢魘交織難解的日子里,可曾想過,你的千百抱怨與不解,都已化為千萬人生前最后的目光與記憶——活著,足矣。
那年,我17歲。
第一次和母親來到父親的墳前。那是一個不大的土堆,周圍有些荒草,有些樹蔭,還有些莫名的情緒。我手里有把鍬,拿起它,挖了一些土,培在墳上。這是農(nóng)村的老傳統(tǒng),在老人眼里,墳就是家,時常培一培,也就是修整房子了。
站在墳前,心里涌進許許多多難以言表的情感,很多,很亂,也很酸楚。那一次,我第一回感受到死亡的隔離,第一次認真想了想生命的意義。17歲的孩子談人生,總顯得那么可笑。但我沒有笑,我在想如果沒有死亡,我會是怎樣的活著?我渴望正常的家庭,但可望卻不可及……
我不知道父親離開時是怎樣的情形,那時他33,而我只有三個月。我沒有記憶,沒有印象,甚至到了墓前也沒有悲傷……但依舊有一種靈魂的嘆息與失落,不明所以。父子注定有一種莫名的牽絆,即便死別生離,即便并不存在感情,卻依舊逃避不得靈魂的牽扯,不能自已。據(jù)說父親去的時候,我沒有在家,卻大哭不止……這是巧合,抑或某種注定?我不知道。
我曾經(jīng)埋怨過自己的家庭,為什么上帝沒有為我預(yù)備一個溫馨美滿的家?為什么別人的父母可以親昵撒嬌而我不會?為什么我總要忍受家里面那么多討厭的人與事?我沒有親爸爸,我仿佛找到了答案。我活在一個現(xiàn)實的不能再現(xiàn)實的世界里,總要學(xué)會封閉自己,不敢表露,也不能。從小的時候,我就討厭自己的父親,如果不是他的離開,他的不負責(zé)任,他的舍棄,我怎么會這樣?!!!
后來,沒事和母親閑聊,聊起了我對父親的感受。母親道:其實,他也不想啊!你知道他那時候有多疼你嗎?他怕他再也看不見你了,就天天抱著你,肝癌疼得他直打滾,他口里嚷著:“兒啊!別讓爸疼了,別讓爸疼了……”他眼里疼的直掉淚,卻還在逗你笑,你嘗過這滋味嗎?
……
又是一個清明,我一個人來到父親的墳前。本來想清一清荒草,卻實在不忍下手。因為在一束荒草下,我看到了剛剛長出的綠意。
我笑著直起腰,望向遠方的炊煙……
我看見了那草叢里的生機,我被這種生命的渴望與張力深深吸引著。我相信,任何生命都值得敬畏。
我知道生與死別無選擇,我清楚愛與恨也無須銘記,如果時間可以倒流,我真想看看你,好好看看生前的你,也許那時我才會明白何謂生命,何謂愛,何謂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