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童年(四)

白沙河 我的母親河

如血的殘陽,潑灑的天空血跡斑斑。 投影到靜謐的白沙河上,是斜照鋪陳的大面積的艷麗魅惑的倒影。

這條河河水清澈,河床白沙淤積,由此而得名白沙河。

白沙河河床寬闊平坦,如同女人成熟豐腴的胴體,柔軟又充滿質感。而這條河,在我們家鄉幾代人的心中,她就是艾青筆下的大堰河-- 是我們的保姆,更是我們當之無愧的母親河。

她孤獨地從我們村莊的北部走過,如一個身懷眾生的母親,負重緘默,一走就是這么多年。

在那個貧瘠的年代,她于我們是保姆,是母親,對我們無私的饋贈和無償的給予。所以這條被命名為白沙河的母親河,從我們記事起,就被深深地融進了我們的生活。

每當第一聲春雷響起,她便綻開最美麗的笑靨,讓她周圍的萬物欣然醒來。細細簌簌地鉆出泥土的嫩芽、清晨跑來喝第一口水的小鳥、傍晚大雁歸巢的方陣,都要與她打著友好的招呼。

清凌凌的河面上,那雁陣的投影,再配上夕陽的著色,堪稱最清晰最有意境的圖片。因為有了她,這里的一切都變得生動、詩意、美好。

初夏時節,我們與她更是親密依偎,片刻都不想分開。放學后的少年,不忘幫著家里做些力所能及的事,而最愛的便是給圈里養的豬打豬食、挖野菜。

而想完成這些任務的最好去處,便是我們的白沙河。我們母親般慷慨、富有、無私、又熱情的她,每每都會用更豐美的容顏和更寬闊的胸懷來迎接我們。

你看她那么從容地嘩啦啦地朝著遠方流淌著,她的懷抱里永遠有各種鮮嫩翠綠的野菜向我們敞開,等著我們去挖去采。就像一個寵溺孩子的母親,把最好的東西留著給她深愛的寶貝。

而每當我們走進她時,她都會深情款款地貼上來,慈祥地撫摸著我們稚嫩的小腳丫。每一個動作都那么細膩,那么小心翼翼。她清涼的溫度帶著呼吸地韻律,讓我們的毛孔瞬間舒服地乍開,欣欣然歡快的與她做著最私密最熱切的交流。

那是一幅無比動人的畫面:赤著雙足的少年郎,站在河水的中央,不遠的河邊是他們裝著野菜的竹筐。

一抹燦爛的陽光,一片湛藍的天空,映著藍汪汪河水,如同藍色水晶般閃閃發亮。

周圍芳草萋萋,灌木叢林密密匝匝,鳥兒們不時從天空上掠過,偶爾三兩聲的鳴叫分外悅耳動聽。

河床上分布著一簇簇寬葉的野菜,在水里,帶著醉人的顏色,向我們招搖。

我們三五成群,兩個一伙。在河水里比賽,看誰最先抓到那一抹翠綠, 腳下不時泛起的細浪,抓撓得讓河水刷啦啦地一個勁兒的笑,說什么也止不住。

抓到手的小伙伴,驕傲的從河面上直起腰。手上的野菜撩起一串串晶瑩的水珠,撒的到處都是。而小伙伴們燦陽下那帶著水珠的笑臉顯得那么天真無邪,無憂無慮。

母親河為了給予它的兒女更多地饋贈,經過一冬的休養生息, 來年的春天,又會變得豐滿肥碩,帶來我們想要的東西:野菜、魚蝦、能做成美味菜頭的水草。

這不僅讓我們捱過了饑餓年代的困苦,更給了我們無盡的希望。那是對生活、對未來最有支撐的依托和力量!因為有了她才讓我們沒有翻不過去的坎!

白沙河這條母親河,用她最淳樸、最原始的厚重,溫暖援助了我們那個年代最無奈、最無依靠,最貧瘠的生活。

或許連她自己都不知道,她于我們何等重要,起的作用是多么大。因為它的存在,周圍的一切都葳蕤崢嶸;因為她的慷慨,附近的農作物都長得水靈靈,豐盈盈。收獲的季節里,辛勤的莊稼人無不感恩于她。

每當秋風颯颯,那些齊腰深的枯草和密匝的灌木叢,以及叢林下厚重的落葉,是她給的另一份厚重的禮物。在人們眼里,這分明是冬天里的燃燒的熊熊火焰,一家老少溫暖一冬天的仗勢依靠。

時光荏苒,斗轉星移,而今這條母親河已經變得瘦弱而干枯,她飽滿的容顏,豐腴的軀體已不在如昔日那般美麗動人。她此刻更像及了一個奉獻了自己一生的母親,老朽、孱弱、斷斷續續經歷著自己的老年歲月。

即使這樣,她仍袒露著她干瘦的軀干,如果她的孩子們需要,她還會義無反顧地奉獻自己,哪怕是她最后的僅有,這就是母親的一生。

我們的白沙河,我們最親愛的母親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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