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親,到底是怎樣的一種存在?
這么多年來第一次深切的體會到。
母親,來自于遙遠的彩云之南,
因為母親的遠嫁,在成長的歲月里,我和弟弟一直都缺失著一份來自外公外婆,舅舅們的愛。
但我明白,在遙遠的南國,有著我一群算是素未謀面的親人。雖然很小的時候也去過那里,只是轉眼間,二十年的光陰已去,曾經(jīng)的那些老人有的早已不在,曾經(jīng)我們那群手拉手唱著童謠的孩子們,如今有的卻已為人婦人母。
而今年,因為一個猝不及防的意外,讓親人們相遇在異地他鄉(xiāng)。二十年未見的舅舅和舅媽,在記憶中我已經(jīng)完全找不到他們曾經(jīng)的模樣,總是存在電話里的兩個表哥,如今,一個卻早已陰陽相隔。
十年未見的姐弟在異地的寒夜里,歲月的風霜總是那么的無情,一點一點的在臉上刻畫下那已逝去的時光。
再見面時,卻是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的心痛,再多的言語都無法去訴說心底的那份傷痛,沒有闊別多年的相擁,也沒有兩行熱淚的痛哭,似乎所有的力氣都已用完,唯有沉默才是做好的表達。而寒夜依舊慢慢,風,刺骨的刮著。
一別二十年后,怎么也找不到當年那份記憶里他們曾經(jīng)的模樣,好像,我還沒有怎么慢慢的去品嘗成長之路上的種種,他們就那么迫不及待的老去了,甚至在一笑回頭間,有些人竟成永別。
而對于彩云之南的那份遙遠的親情,卻從來未曾忘記,也不敢忘記。那份親情雖隔著山,跨著水,但是卻總是會在心縈繞。因為那不僅僅是親情,還有著母親的記憶,母親的童年,母親的青春,母親的上半個人生。
曾經(jīng),我一度的怪罪過母親,為什么當年要那么拼命的逃離家鄉(xiāng),逃離到離家千里遠的地方,在他鄉(xiāng)開始生命的另一段,卻讓我和弟弟缺失那么多的親情。
很小的時候,看到別人過年去外婆家過年,炫耀著外婆給的壓歲錢,看著別人小姨給買的新衣服,聽著別人嘴里的舅舅怎樣對著他們,可那一切離我很遠,一切只能聽著從媽媽的嘴里娓娓道來的故事。
媽媽總會說,外婆的牙齒很早就掉了,所以嘴巴是癟癟的;外公喜歡喝酒,總是喝醉了罵人,媽媽沒被少罵過;而舅舅們各有各的個性,大舅太自私,二舅太老實,老舅太瀟灑;還有一個大姨,也有著自己的獨特的職業(yè),就是別人嘴里的神婆.......那一大家子人,每個人都有著自己的個性,只是我還是不明白,媽媽當初是怎么狠下心來,拋棄了自己的媽媽,獨自一人在他鄉(xiāng)生兒育女。
好像上次陪媽媽回家我還是個滿地跑的壞丫頭,在不知不覺間成為了媽媽的依靠,可早已忘卻了那時記憶里的人。
而如今,陪著媽媽在他鄉(xiāng),卻是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
沒有故鄉(xiāng)熟悉的風景,沒有故鄉(xiāng)熟悉的鄉(xiāng)音,沒有故鄉(xiāng)熟悉的親人親切的問候,一切相見竟是那么的無言。
二舅,早已滿頭白發(fā),牙齒也已掉光,在寒風里,穿著一件薄薄的外套,那雙眼睛竟是那么的空洞,木木的看著我們。表哥比想象中更加的薄弱,也只穿著一件單薄的皮衣,雙手插在褲兜里,聳著肩。
好像上次相見已是二十年前的光景,當二十年后,在異鄉(xiāng)寒冷的黑夜里,再次相見時,第一次,我深刻的感受到遠親竟是這樣的遙遠,遙遠到,相見時,我竟不識。
可那是自己的至親啊!
二舅媽在賓館的門口等著我們,昏黃的燈光下,看不清那張布滿悲傷與憂愁的臉,可我卻連一句舅媽也喊不出,而我多想給她一個擁抱,盡管抵御不了這寒冬的冷,也捂不熱那顆冰冷的心,可我卻來連一句話也說不出,那一刻,那個遙遠在讓我覺得一絲悲涼。
好像距離也會讓死亡變得不那么讓人痛不欲生,不知是掩藏著那份悲痛,還是悲痛已經(jīng)無法流露,親人們在一起時,更多的則是談論家,那個遠在南國的永遠四季如春的地方。
他們告訴媽媽那個家鄉(xiāng)發(fā)生了哪些變化,哪家蓋了新房,哪家的女兒出來了,哪座山又有了一片茶園,哪家的老人又不在了,村里又通了幾條公路,又有了什么新的政策,而媽媽就那么認真的在聽著,時不時的插兩句,插對了,媽媽就會開心的像個孩子一樣,雙手揮舞,說到那些不熟悉的,有時說錯時,媽媽就會認真的點著頭,似乎要把那些不熟悉的要意義的記在腦海里。
有一個遠親說到,媽媽在他小的時候,曾經(jīng)為了幾個梨,拿著根棍子追著他滿院子跑,可媽媽卻耍著耐不承認,惹得大家哈哈大笑。
而我在旁邊,靜靜的聽著他們口中的那個家,那個我不熟悉的家,以及那不熟悉的一切。以及我想迫不及待的了解的那一切。
遠親在那一刻我竟覺得是那么的親切,也不再埋怨母親的遠走與遠嫁,恰恰,我更加的珍惜著那份遠親的珍貴,那份相距千里的親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