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周星馳的電影《喜劇之王》里有這樣一個片段,落魄的龍?zhí)籽輪T尹天仇愛上了舞女出身的柳飄飄。在一夜歡愉之后,尹天仇和柳飄飄的那段對話,頗為經(jīng)典。后來觀眾為那個短片配上了一段極佳的注腳:“對一個男人來說,最無能為力的事,就是在最無能為力的年紀,遇見了一個最想照顧一生的姑娘?!?br>
那個片段之所以經(jīng)典,引起了很多年輕人的共鳴,自然是因為現(xiàn)實之中這樣的相似際遇太多。
對于出生在普通家境的男孩來說,即便身懷才干,也很難在年紀輕輕的時候,做出耀眼的成績,除了少數(shù)天才或者幸運兒之外,都還需要經(jīng)歷歲月的打磨,生活的歷煉,慢慢成長。
那天一個朋友忽然把《喜劇之王》的那個片段發(fā)給了我,然后附上了那段注腳。問我有沒有感同身受的感覺。
我回答說,多少肯定會有的,因為很多男人應該都會有那種遺憾吧。
他說,你不是一直想搜集故事嗎,我把我的故事貢獻出來,給你一個素材吧。
我答應后,他就講述了起來。
朋友說,不止是喜劇之王的那個片段,還有《讓子彈飛》里面葛優(yōu)說的那句話:“那年,我十七歲,她也十七歲”。
因為他遇上那個他喜歡的女孩時,他十七歲,她也十七歲。
朋友打小想要成為一個畫家,十七歲那年他一個人拖著行李,毅然決然的前往四川美術(shù)學院。他中學就輟學了,根本沒有機會進入四川美術(shù)學院就讀。但他被四川美術(shù)學院的魅力所以吸引,覺得自己到了那里后,能接觸到很多和自己有相同愛好的年輕人,而且那里的藝術(shù)氛圍很濃厚,更有利于他在繪畫上的學習和進步。
他在四川美術(shù)學院老街附近租了一個單間,然后在老街一家咖啡廳找了工作。美院的不少困難學生是半工半讀,他是半工半畫。
他上班沒多久,咖啡廳就來了一個女孩,在前臺做收銀。
他們第一次見面,是在初秋的一個晚上。臨下班的時候,他匆匆從前臺經(jīng)過,看見有一個長發(fā),穿著黑色長袖上衣,牛仔褲的纖瘦女孩坐在前臺附近的一個位置上。
他匆匆走過,就那么兩眼,心里就產(chǎn)生了一種特別的感覺。他說小鹿撞心應該就是那么個意思。
第二天那個女孩并沒有出現(xiàn),直到好幾天之后,他上班的時候,忽然看見那個女孩出現(xiàn)在了前臺里。他第一次看清了她的樣子,一張頗為精致的鴨蛋小臉。那一刻,他覺得自己遭遇了一見鐘情。
一來二去,兩個人就漸漸的熟悉了。朋友對那女孩的情愫與日俱增。女孩比較開朗,對他也挺熱情。但朋友始終不敢跟她闡明心跡。朋友說,他性格比較內(nèi)斂,那時候年紀又小,不懂事,所以不知道該怎么追女孩。直接說吧,他怕被拒絕,畢竟在一起工作,怕以后尷尬。送禮討好逐漸表明心跡吧,他又囊中羞澀。
就在他隱藏心中情愫的時候,一起工作的另一個男孩,卻也跟女孩熱絡了起來。兩個人不時還會一起打鬧。朋友心里就更加的沒有底了。因為他覺得那個男孩長得比他帥,家境也比他好。相比之后,他的競爭資本要少了許多。更加不敢跟女孩表明心跡了。
有一天咖啡廳比較空的時候,女孩出去有事,讓他幫忙坐在吧臺里看一會兒。她在一個日記本上寫下了一句話:“牛郎不知道織女的心事……”
女孩在筆記本上寫下的那句話,即便在多年以后,依然讓朋友覺得困惑和難以忘懷。他一直在猜測,那段話女孩到底是不是寫給他看的。
大概半年之后,咖啡廳老板因為炒股虧空,只得把咖啡廳轉(zhuǎn)身給了別人做了別的行業(yè)。他們同時失業(yè)了。
半年的時間里,朋友覺得自己并沒有在美術(shù)學院那里獲得多少自己想要的東西,就選擇了回家。女孩依然留在了那座城市里工作。
本來他們的交集到了這里就該終止了。朋友也覺得自己早已把那場暗戀拋諸于一邊了。但在一次網(wǎng)上聊天之后,他對女孩的思緒又漂浮了上來,就像洪水那般的難以遏制。
朋友說也許是自己當時依然對她存有覬覦般的希望,于是又去了那座城市。只是兩個人再也沒有機會在一起工作,每天都能見面了。
在女孩的邀請下,朋友去了女孩的租房玩。女孩跟姐姐一起住,那時候剛好她們搬了新家。房子雖然是租住的,但房子的租金和家里的擺設(shè),卻讓朋友感到了自卑。而且女孩也換了工作,收入比以前多了很多。他覺得一年多不見,自己跟女孩的差距是越來越大了。
那次見面女孩說,我們認識有三年了吧。
這么極其普通的一句話,卻讓從那以后,每過一年,朋友都會計算一遍,他們認識有幾年了。
之后每跟女孩接觸一次,兩個人不般配的念頭就會在朋友的心里加深一層。但朋友心里終歸是不甘心的。在他過生日的時候,跟女孩約好了去她家里玩。在去的前兩天,他一直在預謀跟女孩告白的事,還暗暗告誡自己,這一次一定把心里的話說出口。即便沒有機會,總比留下遺憾的好。
但真到了那一天,他還是灰溜溜的一個人走掉了,什么話都沒說出口。如同一只沮喪的伸展不開尖刺的刺猬。
朋友說,那一年他一共跟女孩見了七面,每一次見面就如同一個世紀那么長久。七日便是七世紀。
再后來,朋友決定去另外的一座充滿了藝術(shù)感的城市,決定在那里尋找實現(xiàn)理想的機會。在臨走前,他決定再跟女孩見一面,然后把什么都忘記。
本來都約好了的,女孩叫他過去時,他陡然感到了無比的無聊和毫無意味,就說不去了。女孩回了一句:神經(jīng)病。
他在離開那座城市的時候,給女孩發(fā)去了一條信息:也許再也不見了,祝福你,親愛的。
他說這是他跟女孩說的最大膽的一句話,借鑒于一句歌詞。
時間一年一年的過去,他們時有聯(lián)系。每次通話都會挺長的時間。但兩個都偏內(nèi)斂的人,話都不多,很多時間里都是一言不發(fā),想到了話題,又會說上那么兩句。有次朋友就對她說:我們經(jīng)常一打電話就打那么久,卻沒什么話說。
女孩說;但是也沒有覺得尷尬啊。
朋友深以為然,就像是兩個人存在某種默契感一樣。
大概幾年之后,女孩去了距離朋友家最近的一座城市。朋友歡喜的跟她打電話,說想去見她一面。女孩答應了,等她想出發(fā)的時候,女孩又拒絕了。后來他才從女孩那兒得知,那次女孩是和她男友一起去旅行的。
朋友說,其實他沒有別的念頭,就是想再見她一面,哪怕是在她下車的火車站,看上一眼,也知足了。但他在離開他們曾一起工作過的那座城市時,說的那句也許再也不見,祝福你,親愛的。就像是一句讖語一般,讓他再也沒有機會見上她一面,看見她一眼。即便是后來朋友又一次距離女孩很近的時候,因為意外的事情,還是沒能見到她。
再后來兩個人都各自談了戀愛,結(jié)了婚生了子。朋友在繪畫上也有了一些小成績,但距離出名依然還有很遠的距離。他說,他可以耗盡一輩子的努力,去成為一個畫家,但感情不能。其實他們倆什么都沒有發(fā)生過,但自己就是忘不掉那個女孩,女孩承載了他年輕時光里的多數(shù)思念。
他說,他對女孩做過所有的幻想,幻想他們總有一天會在一起,幻想和女孩結(jié)婚,幻想有他們兩個的孩子,幻想一直白頭偕老。卻唯獨沒有對她的身體有過一絲的幻想。
其實在現(xiàn)實中他很清醒,知道自己和那個女孩是不會有緣分的,所以他用自己擅長的方式,對女孩做了一次完整的思念。把每次和女孩見面和相處的過往,哪怕是細枝末節(jié),都鋪陳在了自己的繪畫上,匯集在一起就成了一本小人書。每當那個女孩的身影在他腦子里冒出來的時候,他就會把那些畫拿出來翻看一遍。一邊看一邊哭。
我笑話朋友,一個人把一場暗戀演繹到了極致。到頭來那個女孩可能一無所知,而他卻把自己感動的一塌糊涂。
朋友為自己開脫說,他可能真正忘不掉的是年少的初遇和第一次喜歡的人,敗給了年少的情結(jié)。
我說,那如果有一天,你們有機會在一起了呢?
朋友啞口無言,末了還是回了一句:不可能,如果真有的話,我一定會對她說,今生只為這一天。
朋友的故事,并沒有讓我覺得多別致。但確是那么的似曾相識。這樣的故事何其多呢,很多男人在年輕的時候,一無所有,而自己喜歡上的姑娘,猶如開在山崖上的花朵,好似高渺的云霞,只可遠觀,不可近觸。換句話來說,即便他日你飛黃騰達,大抵也是羅敷有夫,使君有妻。所以對于暗戀來說,你最終能夠做的不過是八個字——掛懷一生,默存心底。
暗戀終究只是一片你給自己虛擬出來的遍體憐傷。不論是《喜劇之王》的那個精彩片段,還是《讓子彈飛》里面的十七歲。甚至是《伊豆的舞女》里面寫的那種淡淡情愫。都不過是少不更事情愫懵懂年紀里一記淺淡的年輪痕跡。不存在對錯。只是相遇的年紀,彼此都還太年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