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北大又刷屏了。
比起校慶。
Sir更關心的,其實是另一個五四。
1919年的5月4日,無疑才是我們今天最該回望的日子。
那一年,在巴黎和會上,中國代表團希望從德國手中收回山東,但會議最終決定德國在山東的權益轉讓給日本。
于是,五四運動爆發。
青年們涌上街頭,請愿、示威、游行,拒絕在巴黎合約上簽字。
雖然關于五四,至今還爭論不休。
有人說它是啟蒙,有人說它是救亡,有人說它是革命。
有人說五四把新文化運動推向了高潮,也有人說五四中斷了新文化運動的事業。
但無論如何,可以肯定的是:
當年的新青年,是敢對一切權威說不的新青年。
他們到底長什么樣?
從這里,你或許可見一斑——
《我的1919》
為什么說是“我的1919”。
因為五四太宏大、太復雜。
它無法代表所有人的五四,也無法說清楚五四的全部。
它只帶我們走進一個五四的“場外人”——
顧維鈞。
“民國第一外交家”,出生于1888年,畢業于美國哥倫比亞大學,專攻國際法及外交。
當五四運動在國內風起云涌的時候,他作為中國代表團成員之一,正在巴黎和會為了山東問題據理力爭。
那年,顧維鈞剛滿31歲。
在片中扮演顧維鈞的,是陳道明。
神形兼備。
顧維鈞女兒在看過電影后,曾對導演黃健中說:
沒想到電影把她父親拍得那么像……你這個年紀是不會見過我父親的,怎么會選一個這么像我父親的演員呢?
陳道明也憑借這部電影,在1999年獲得金雞百花獎雙影帝。那時的“金雞百花影帝”,還是足份足量的榮譽。
電影中的很多情節,出自《顧維鈞回憶錄》一書。
著名學者唐德剛在編完這本書后,曾說過這樣一段話:
中國近古以來外交家,兩個半:周總理,李文忠公(李鴻章),顧維鈞。
為何顧維鈞是半個?
因為他是個技術官僚。周、李,是真外交家。
“技術官僚”的評價可謂一語中的。
身份、地位,注定了顧維鈞的人微言輕。
哪怕外交技巧再高超,也頂多是會議上的精彩表演,換得回對手的掌聲,但絕難換回半點實際的好處。
《我的1919》說的,就是那個尷尬而悲壯的顧維鈞——明明抓不住什么,卻還拼命想抓住。
他有節。
電影中顧維鈞第一次和法國總理克里蒙梭會面。
克里蒙梭剛練完擊劍,穿著擊劍服,一身臭汗,叼著雪茄,在客廳里就要開始談事情。
隨意的衣著,隨意的場所,意味著他對中國代表團的不重視。
顧維鈞不能接受。
盡管處境不平等,也要爭取平等的姿態,他要守住這份氣節,非為自己,而是代表國家。
微微一鞠躬,語氣謙和又不失強硬:
總理閣下,我們有時間等您
克里蒙梭雖然不高興,但也回去洗了澡,換了衣服,在會議室正式會談。
顧維鈞的態度,沒有因此緩和。
會談中,他一直站著。
理由很簡單:
中國在巴黎和會原應該獲有五個代表的席位,卻只分配給兩個名額,所以他沒有坐下的資格。
雖然顧維鈞的多次表現讓法國總統下不來臺,但得知克里蒙梭在巴黎和會期間遇刺受傷,他又第一時間拿著鮮花慰問。
不卑不亢,有禮有節。
電影中的顧維鈞完美詮釋了這八個字。
而面對美日兩國,顧維鈞的態度又有不同。
電影中,美國總統和日本牧野男爵為了說服顧維鈞放棄山東的權益,私下約了飯局。
顧維鈞看穿了這頓飯的目的,態度不僅強硬,甚至還有點傲。
不碰杯。
威爾遜總統主動舉起酒杯,顧維鈞選擇性無視,兀自晃起了酒杯。
不言語。
不管牧野男爵提出怎樣的條件,自顧自地吃,吃完離席。
這段很拽的戲,其實是陳道明自己設計的。
他把原來劇本里的臺詞都刪掉了,一言不發。他說如果跟對方唇槍舌劍的斗,又是那點事,觀眾也不愛聽。
最高級的方式就是無言。
高級是很高級,但在Sir看來,顧維鈞在影片中表現出來的強硬,更多的是一種弱者心態。
弱國無外交。
因為沒底氣,只能用態度充場面。
《我的1919》中也不難看出來,顧維鈞作為一個外交家的局限。
他的高級,讓他輕視那些看起來弱小的力量。
他覺得學生運動、集會示威,是熱血的無用功。
他覺得那些憤怒的群眾,什么都不懂。
他的傲,也讓他戰略短見。
電影開頭,顧維鈞明顯是對巴黎和會充滿信心的。
他天真的以為,民族自決、廢除秘密條約這些和平公理,能夠在巴黎和會上實現。
但事實證明:
巴黎和會不過是打著和平旗號的戰后分贓大會。
廢除秘密外交,不割地,不賠款,那我們還要這場戰爭干什么?
關于顧維鈞的局限,陳道明在開拍前就吃透了:
顧維鈞這個錯誤的判斷,在于他年輕,經驗不足,覺得克里蒙梭、威爾遜非常欣賞他的才華,會支持他,幼稚地把私人情感和國家利益混淆起來。
為了演好這個角色,陳道明不光鉆研了顧維鈞的生平,甚至特地把《1919年民國大事紀》找來看,記載了民國每一天的重大新聞,把這一年每一天的民國大事都看了。
他在采訪中說的一句話,值得所有的演員去學習:
演戲往往得把你以前積累的東西理解了,在第一場戲之前,你應該已經“演”很久了。
不得不說,陳道明撐起了整部電影。
不僅體現在對角色的理解,更把一個歷史人物演出了人情味。
提到死去的妻子,他蜷起身體,壓抑自己的悲傷。
當聽到國內發來電報,命令他們在合約上簽字時。
他先是眉頭微皺,接著一聲冷笑,好像對政府的軟弱反應,早有預料。
可冷笑完之后呢?
難掩憤怒和無奈,重重嘆了口氣。
哀其不幸,怒其不爭。
一個反應,陳道明演出了三個層次。
在和片中代表團總長陸征祥爭吵過后,顧維鈞留下了眼淚。
這是片中他唯一一次流淚。
但即使流淚,也要不動聲色,也要禮數周全。
陳道明在片中的演繹,整體克制。
但克制,是為了更有力的爆發。
全片最精彩的,莫過于顧維鈞在巴黎和會的那兩段演講。
連導演黃健中都承認,沒有陳道明,這兩場戲拍不好。
陳道明設計的這三段,哪兒是高潮,哪兒要敘述得鏗鏘有力,哪兒娓娓道來,他安排得非常得當。
第一段演講,堪稱經典。
周一圍在《身臨其境》中再現的就是這一段。
正如導演自己形容,鏗鏘有力,娓娓道來。
不多說,直接上視頻:
| ?時長:05分14秒 |
是不是很燃?
民族自尊心爆棚?
但Sir更想說的,其實是第二段,最后拒簽合約時顧維鈞的演講。
這段演講并不真實存在,是電影中虛構的。
但演講表現出來的情緒,卻很真實。
相比于第一段激昂,這一段更多是屈辱。
最開始劇本中的臺詞,和第一段一樣慷慨陳詞。
但陳道明看完后我跟導演說,寫得情緒不對:
第一,談判結果大勢已去;第二,心態也不是那樣了;第三,中國代表團,也就是顧維鈞所處的位置也不允許他這么激昂了,所以說寫得不對。
導演問,怎么辦?
陳道明說,我寫。
是的,這一段一鏡到底的所有對白,都是陳道明自己創作的。
包括最后清脆又充滿警醒意味的指節一擊。
電影中的顧維鈞雖然是一名外交官,但在Sir看來,他也是一名五四青年。
他不畏強權,不懼權威,充滿了反抗精神。
就像電影中的那句評價:
這是一個真正剪掉辮子的中國人。
五四青年節,我們每年都過,什么舉辦晚會、合唱比賽,表彰當紅的青年演員……
但在種種形式之下我們真正該紀念的,是——
一群真正剪掉辮子的中國人。
五四運動已經快過去100年了,《我的1919》這部電影距離現在也快20年了。
看看現在的許多年輕人,再看看現在的許多電影。
除了慶祝,是不是也要想一想。
我們的腦袋后面,是不是又長出了一條無形的“辮子”……
該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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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助理:阿拉燈神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