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回望》每日連載一更
二
這個學校很大,又很小,大到可以裝下天地,小到入不了我的法眼。我即將凱旋,滿載著勝利的果實,從教學樓往飯堂方向走。這個學校的飯堂不咋地,有新飯,舊飯,都有三樓。每次我都去三樓亂逛。此刻已經是中午,狗娘養的社會人們準備上線。當我走進這歡樂場,目之所及,全是一群掛滿著人體器官的骨架在行走,血管遍布周邊,血淋淋的飯菜被狼吞虎咽。這群生物時而發出樂呵呵地笑聲,我意識到我被包圍了。
他們時而談論著今天女教授的美腿,時而高談闊論國家大事,時而考究著論文的抄襲技巧。有個涂滿粉底的銀白色皮膚貼在那頭骨上,那頭骨會動,下面的手還會一邊用筷子挑起飯菜一邊涂抹著口紅,那嘴唇就像充了血的鮑魚。我吃驚了,我害怕,我低著頭直外走,這個飯堂都被他們占領了,幾十人的隊伍齊嗷嗷的發出吼叫??墒峭饷骊柟庥窒蛭野l出沖鋒號,毒區直逼我的身心防線,我這時才意識到我雨傘忘在教學樓了。
無奈只能求助隊友,我有個隊友,叫馬尾,這名字一看就是一個清秀的小姑娘,本來她也是敵方陣營的,只不過后來我發現她有反叛之意,立馬使出一招“和平演變”,把她納入我這孤膽英雄的陣營,從此我不是孤膽。馬尾跟我是老鄉,父親老早去世了,一直靠老母帶大,說來也怪,本來中學成績差到不敢見人的她,咋就后來狂飆突進了呢,難道是因為喜歡我想跟我同一所大學?
前幾天我尾姐從廁所里給我拿了一條特大號的香腸,我頓時感覺頭暈眼花,從此不敢再吃香腸 今天在飯堂也是這樣子,一大群人手持香腸,直勾勾地朝我冷笑,然后張開血盤大口,一溜煙,那腸子立馬撞進骨架右下角的胃里面,我頓時感覺嘔吐不止。我現在就覺得,人這種東西,吃的飯,就是把另一種生命往食管里送。他們摸摸自己的肚子,以示已經飽了。我眼睛充血了,我不敢看,我認為這一個個頂著腦袋的高級動物的進食,就是一次飽和運動,太過于血腥。我只能灰溜溜地接過尾哥的雨傘再一次發起對宿舍的進攻。
回到宿舍后仍然心有余悸,我已經無法再對飯堂提起興趣,連最基本的進攻欲望都沒有。我開始對于我自己的身體產生懷疑,因為我也是一個骨架,一個腦袋,各種器官掛滿我的身體,我好怕我被同化。我到底在想些什么,我是我想的嗎?我是什么?我發覺我已經不受我控制,我一動不動地躺在床上,閉眼冥想,我這個床竟然飄起來了,我在空中,我宿友依舊無動于衷,我想朝他們喊救命,可是我喊不出來,我能感覺到我的頭到腳的皮膚與床板接觸的每一個地方,那種重力的感覺,就像是一個帶有肉的骨架的長大成人的精子的放置。我睜開雙眼,我發現我能看到我所處的位置,我就在床上,床在這棟樓里面,這個地方,這個國家,這個地球,我能感知到我所處的銀河系,我震驚了,我扭過頭問宿友,他們拍我腦瓜子,說道:“你瘋了吧,趕緊午睡啦,下午還有課……”
你這個狗娘養的,你才瘋了,我沒瘋,你們這幫投敵叛變的投降派,老子遲早會消滅你們,壞了,胃抗議我了,我又要去沖鋒陷陣了。
不過好在其十一也要進攻,我可以有他為伴。
其十一這人性格挺好,就是挺內向的,跟我一樣都是農村人,跟我也是一個城市的。東莞大學這旮旯地方竟然也有我的同城市同縣城的老鄉。他也是湛江的,復讀生,有點懶,聽說他在小時候的一個冬天最久一次不洗澡記錄是兩個星期,那看來可真是懶,為人挺摳門。剛開學那時候想借他點錢買條褲子增加戰力指數都不給,以后有錢不借給著小子了。至于他的老家咋樣,那倒沒有聽他講起,就聽他講了一個湛江的天氣很好,尤其是冬天的天氣,我在炎熱的中午翻了個白眼,要你說?老子也是湛江的,湛江哪里好和不好要你說,癟犢子玩意兒(這東北的罵人的話還挺好用)……
“十一,你看那破車又擋咱們的道了,就這車有什么號得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