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白色恐怖”（上）
李白來長安一年多了，四處碰壁，一無所獲；這次在北門和人打架，受人欺侮，更讓他心灰意冷。他打算離開了。
行前，陸調設宴為他送行，并介紹同鄉好友王炎和他認識。王炎和李白一樣，也是在京城闖蕩不順，打算離開，不過他要去的地方正是李白的家鄉蜀中。
幾個人同病相憐，酒喝得有點傷感。王炎拿出古琴，彈了一首古曲。
聽完曲子，李白半天才回過神來，問王炎：“這支曲子叫什么名字？”
“《古蜀道難》。”王炎回答道。
“好一曲古樂府啊！”看來這支曲子引起了李白的共鳴。
“可惜沒有和它相配的詞。”王炎說。
“太白兄何不給它配上詞呢！讓它們相得益彰，傳之久遠。”陸調建議李白。
“嗯，是應該寫一首《蜀道難》了……”李白意味深長地說。
入夜，李白睡不著，《古蜀道難》的曲子一直在耳邊回想。自己這些年走過的路，陸調和王炎的經歷，蜀道的艱難險阻，未來的渺茫無望，在腦海里疊印在一起，揮之不去。
他正要去找紙筆，騰小追捧著筆墨已經站在他的面前。他感激地看了一眼騰小追，提起筆來，飽蘸濃墨，筆走龍蛇，一首詩一揮而就：
蜀道難
噫（yī）吁（xū）嚱（xī），危乎高哉！蜀道之難，難于上青天！
蠶叢及魚鳧（fú），開國何茫然。
爾來四萬八千歲，不與秦塞（sài）通人煙。
西當太白有鳥道，可以橫絕峨眉巔。
地崩山摧壯士死，然后天梯石棧相鉤連。
上有六龍回日之高標，下有沖波逆折之回川。
黃鶴之飛尚不得過，猿猱（náo）欲度愁攀援。
青泥何盤盤，百步九折縈巖巒。
捫（mén）參（shēn）歷井仰脅息，以手撫膺坐長嘆。
問君西游何時還？畏途巉（chán）巖不可攀。
但見悲鳥號古木，雄飛雌從繞林間。
又聞子規啼夜月，愁空山。
蜀道之難,難于上青天，使人聽此凋朱顏。
連峰去天不盈尺，枯松倒掛倚絕壁。
飛湍瀑流爭喧豗（huī），砯（pīng）崖轉石萬壑雷。
其險也如此，嗟爾遠道之人胡為乎來哉？
劍閣崢嶸而崔嵬（wéi），一夫當關，萬夫莫開。
所守或匪親，化為狼與豺，
朝避猛虎，夕避長蛇。
磨牙吮血，殺人如麻。
錦城雖云樂，不如早還家。
蜀道之難，難于上青天，側身西望長咨嗟！
騰小追湊上來，看著李白剛寫的詩，試探地問：“你這寫的是詩嗎？”
“當然。怎么了？”聽到騰小追這樣問，李白很奇怪。
“它也不像詩啊……”
“哦？不像詩像什么？”
“我看它有點像賦，”騰小追思索著說，“像你以前寫的《大鵬賦》那樣的東西。”
“嗯，你說的有點道理，”李白夸獎說，“眼力不錯，這首詩確實用了許多賦的手法，但它總體上還是一首詩。”
“詩應該比較整齊，每句的字數都一樣啊。像《望廬山瀑布》《靜夜思》那樣，整整齊齊，讀起來也很動聽，很舒服。”騰小追繼續說道，“可是你寫的這個，也太不整齊、太亂了。有三個字、四個字一句的，還有五個字、七個字的，最多的是十一個字。好像也不怎么押韻，讀起來很吃力。”
“嗯，你看得很細，確實是這樣。”李白說，“看來你對詩的了解還不夠全面。我們說的詩一般分為古體詩和近體詩。近體詩要求比較嚴格，形式整齊，每句字數一樣，還有聲律、押韻、對仗等方面的限制。古體詩則比較自由，它不拘對仗、平仄，押韻較寬，篇幅長短不限，有四言、五言、六言、七言體，還有雜言體，就是句子字數長短間雜，從一個字到十余字都有。雜言詩在表達思想感情上束縛較少，容易寫出情致和氣勢。我這首詩就是一首古樂府的雜言詩。”
“噢，我明白了，”騰小追說，“我說你這首詩怎么讀起來那么有氣勢呢，就像有一種東西在里面東奔西竄。”
“哦，什么東西？”李白覺得騰小追的說法挺有意思。
“嗯……能感覺到有種東西，可又說不出來。”騰小追說，“關鍵是你的詩我還沒全看懂，有的字還不認識呢。”
“你可以找你的顧問哪！”李白提醒騰小追。
“對，找我的顧問來一個‘意境再現’！”騰小追拿出手機，伸到李白面前說，“麻煩你把全詩再朗誦一遍。”
李白朗誦完，和騰小追一起看《蜀道難》的“意境再現”——
畫面：
群山林立，高入云端，懸崖峭壁間，偶爾可見彎曲的山路和危險的棧道。
字幕：
哎呀呀，真是太高了！蜀道之難，難于上青天！
古蜀國時，蠶叢和魚鳧兩個國王開國的事跡年代久遠，渺茫不清。從那時起已經四萬八千年了，蜀地與秦地從不通人煙。往西去有座太白山，又高又險，無路可行，只有鳥能飛過，從這里去橫越蜀國的峨眉山頂。傳說蜀王當年派五丁開山，五位壯士在地裂山崩中死去，兩地才有天梯棧道相通連。
“哎，你看！這里有你家的山！”騰小追停下來對李白說。
“我家的山？”李白疑惑地問道，“什么我家的山？”
“太白山不就是你家的山嗎？”
“噢，你是說我叫李太白，太白山就是我家的山？”李白好像明白了騰小追的意思。
“對呀！”
“其實我也是這么想的，誰知你和我想到一塊去了，真是英雄所見略同啊！”李白高興地說。
“是嗎？”
“我專門去登過太白山，還寫了一首詩，那里面就表達了這個意思。”
“那讓我聽聽唄！”
“好啊！”
李白于是吟誦道：
登太白峰
西上太白峰，夕陽窮登攀。
太白與我語，為我開天關。
愿乘泠風去，直出浮云間。
舉手可近月，前行若無山。
一別武功去，何時復更還？
“你看是不是有到家的感覺：太白金星親切地和我說話，還為我打開天門，就像自家人一樣對待我。”李白借著自己的詩進一步說道。
“因為和太白山有緣，所以你在這首《蜀道難》里又把它寫了一遍，對不對？”騰小追猜測道。
“那倒未必，因為在秦地和蜀地之間最高的山就是太白山了，寫蜀道之難怎么能不寫它呢？”
“噢，是這樣。”騰小追說，“我們接著往下看——‘五丁開山’是怎么回事？”
“說到‘五丁開山’，這里面還有一個故事呢。”李白想了想，講道，“當年，秦惠王想攻打蜀國，因蜀道艱險，一直沒有辦法。后來秦惠王想出一個計策。他知道蜀王好色，就答應嫁給他五個美女。于是蜀王就派了五個壯士去接人。回到蜀國梓潼的時候，看見一條大蛇鉆入洞中，一個壯士抓住它的尾巴往外拽卻拽不出來，其余四個人過來相助，五個人奮力拖拽，以致山崩地裂，五個壯士和美女都被壓死了。大山從此分為五嶺，入蜀之路就這樣通了。這就是有名的‘五丁開山’的故事。”
“還有一個這么神奇的故事啊！”
騰小追和李白繼續看“意境再現”——
畫面：
太陽駕著六龍車，遇到高山繞開了。河水湍急，水流回旋。黃鶴飛不過山峰。猿猴在發愁。青泥嶺道路曲折。
字幕：
上有太陽的六龍車也要繞開的高峰，下有沖波激浪、曲折回旋的河川。高飛的黃鶴尚且飛不過去，敏捷的猿猴想過去也發愁沒有地方可以攀援。青泥嶺上道路曲折，百步九折縈繞著山峰。行人攀至高山之頂，伸手摸到天上的參星和井星，緊張得透不過氣來，只得撫著胸口徒然長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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