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說我是婊子,說我是白眼狼,我都不在乎,可是你能不能不要和她們一樣,不要罵我,不要丟棄我?即使再討厭我,也請等我睡著后再露出那種嫌惡的眼神好不好?那樣我會依舊以為你還愛著我,像夢里那樣。你就當騙騙我,雖然我知道我愛你,其實與你無關!
因為沐司深的斥責,葉知秋脫離了苦海,負責人李奉鴻終于帶她正式開始工作了。
“葉小姐,這是這兩個月的安排表,你只需要按上面的來做就行了,首先會有何科長帶你在實驗研究部參觀學習,記錄蕨類植物細胞的新陳代謝,之后的兩周都會由何科長她們帶領你參觀實驗。”李奉鴻耐心地解釋道。
因為進入研究所學習的計劃是報社一個月前才確定的,所以略顯突然,研究所里就先安排了前兩周的參觀,后面六周還要看研究所里的工作進程,然后才能制定出來。
而出乎葉知秋意料的是,她首先交鋒的就是何蘊,沐司深的前女友,也是沐司深至今為止唯一一位女朋友。
“……”葉知秋無意識地皺了皺眉。
李奉鴻見葉知秋皺眉,誤以為她是沒和何蘊打過交道而感到陌生不自在,便解釋道:“葉小姐,對于專業知識,何科長可是比我在行,你大可放心地跟著她,她人也很好說話,被我們所里的實習生供為女神呢……”
“是嗎?”葉知秋尷尬地笑笑。
無奈這一搭話讓李大叔的八卦之魂再次解除封印,只聽他開始就何蘊在研究所里的傳奇史一一進行講訴,當然這其中不可避免地牽扯到何蘊和沐司深曾經的感情經歷。
“小葉啊,我偷偷跟你講,你可不要告訴別人,我們沐副曾經和何科長是男女朋友,雖然后來不知道怎么回事分手了,但何科長還一直喜歡沐副呢……”也許因為八卦的力量拉近了兩人之間的距離,李大叔不再葉小姐葉小姐地稱呼葉知秋,而是直接喊小葉。
李奉鴻繼續說道:“關于這點,你之后要注意盡量不要在何科長面前提到沐副,當然更不能在沐副面前講起何科長,不然你就可能吃不了兜著走了。”
葉知秋順著他的話唏噓道:“曾經的戀人怎么弄得敵人似的?”
“唉,這我們也不知道,他們男才女貌多般配啊,不想沐副就突然提出分手,可惜了,原本我還想著喝他倆的喜酒呢!”李奉鴻悲痛嘆息道,那樣子就像自家女兒沒嫁出去一樣。
“嗯,是挺可惜的。”葉知秋喝了一口茶。她望了望茶壺,心想那一壺茶已經被他們喝得見底了,可茶話會還在繼續。
“可你說這兩人現在都快三十幾了,還單著身,天天抬頭不見低頭見的,怎么沒舊情復燃呢,不應該呀!”李奉鴻湊過來壓低聲音,“莫不是沐副有什么隱疾?”
葉知秋一口水差點沒噴出來,“咳咳……這你可能想多了。”
李奉鴻還想繼續說下去,卻被“咚咚”幾聲敲門聲打斷了,李奉鴻斂了神色,朝門外說了句:“進來。”
“鴻叔。”進門的那個二十五六歲的年輕人熟稔地朝李奉鴻喊了句,然后用余光瞟了一眼旁邊的葉知秋,葉知秋禮貌地微笑。
“小路啊,有什么事嗎?”李奉鴻招呼道,“來先喝杯茶。”
“沐副讓你過去他辦公室一趟,可能是有什么事要跟你商量。”路恒傳話道。
雖然表面上是這么說,但李奉鴻此時卻是掐了一把汗,沐司深三四年來都沒找過他談話,平時原國清不在所里,沐司深有什么事也是先斬后奏,或者跟原國清的那個得力女秘書說一下,反正原國清對于沐司深的決定都是十分支持,什么時候輪到邀他李奉鴻去辦公室敘舊情了。
李奉鴻暗自琢磨著今天自己是哪里得罪了那位主兒,可思來想去也沒太想明白,他今天不就一直在接待室里和這位新來的葉記者聊天嗎?
李奉鴻走后,那年輕人在接待室站了一會兒,他盯著葉知秋看了好久,才不確定地問:“你是上次和林記一起來的那個女助手吧?”
雖然眼前這人不認識葉知秋,但葉知秋倒是知道他就是沐司深的助手路恒,直覺告訴她,她應該要和這個離沐司深最近的人打好關系。
所以葉知秋起身,伸出手,笑得一臉人畜無害、童叟無欺:“是的,我是環球科報的專題記者葉知秋,叫我小葉或者知秋都行,你是沐副的助手路先生吧?之后的兩個月還要麻煩你們多多關照我這個外行人了。”
“嘿嘿,葉小姐也不必這么客氣,你就和鴻叔一樣叫我小路就好。”路恒和葉知秋各自自我介紹之后,禮貌性地閑聊了幾句便回去工作了,留葉知秋一人坐在接待室里。
葉知秋走到窗邊,看到研究所由大門伸向里面七八棟樓的主路,兩旁栽種了灌木叢,因為還未開春,所以那些植被現在看來還是一團亂枝。
研究所占的面積很大,幾棟樓之間隔著一兩百米,相互獨立,葉知秋現在所在的接待室是離大門最近的那棟樓的一樓,原國清和沐司深他們的辦公室都在這棟樓,而三年前,她按短信內容去的那棟樓是在最里面,陰深得像是電影里吸血鬼的幽靈城堡,不過依林昀了解的,現在那棟樓已經被拆了。
葉知秋嘆了口氣,從半年前她回到a市,她就一直在故地重游,可因為身份的原因她必須要偽裝成第一次來的樣子,而故地的故人們,她也都不想遇見,因為她不知道該如何應對所謂的別后重逢,她一向不擅長這些。
從她七歲被養父送回孤兒院時,她的性格就慢慢變了,變得沉默寡言、眼神里是與年齡不符的疏離和看透,像是一塊刺手的冰,后來即使去到沐家,沐家一家人給她的關心和溫暖都未曾使她變得開朗。
也許就是因為這個原因,沐春華很不待見她,說她是白眼狼,還有掃把星。還有學校的那些女生,她們孤立她,甚至合伙欺負她,她不是沒收到過恐嚇和威脅,只是她的沉默把這些不堪的言語都吸收了,然后化為更深的冷淡,而不是爆發。
所以她即使被欺負也只是忍受,像是個被打了幾十次也不會倒的不倒翁,學校那些流里流氣的女生把她堵在巷子里,拉扯她的衣服和頭發,把她的書包和筆記扔進路邊的垃圾桶,因為沐司茜的存在讓她們覺得不爽,明明是個沒人要的野孩子,憑什么長了一張好看的臉蛋,學習優秀,還有一個校草哥哥護著,讓學校那么多男生趨之若鶩。
在沐司茜落單的時候,那些女生經常會來為難她,她不像沐司深以為的那么光鮮,她在陰暗的角落被人欺負,遭人辱罵,但其實只要她想,沐司深和方唐他們就會來救她,從此再也不會有人欺負她,但是她不想依仗別人,她討厭被人憐憫,特別是被沐司深同情。
那些女生扯著她的頭發,嘲笑著說:“沐司茜,你叫你哥來救你呀?你怎么不叫啊?你不是最擅長裝可憐嘛,一副婊子樣讓學校那群瞎了眼的男生都圍著你轉呢!”
“……”沐司茜強忍著頭皮傳來的清晰痛意,咬牙瞪著眼前的三個女生,她們穿著和她一樣的校服,可耳朵上卻打滿了耳釘,頭發染成黃色。
她根本不認識這些人,可半路上卻被堵截到這條沒人的巷子里。
“呦,瞪我,有本事叫你哥沐司深來為你報仇啊……”為首的那個女生比沐司茜高了半個頭,拽著她的頭發把她的半邊臉抵在墻上。
沐司茜笑了,牙口滲出一絲血來,是剛才被磨破的,她不屑地看向那個女生,淬了一口,冷笑道:“你不夠資格,你還不夠資格讓沐司深來對付!”
她無視那女生眼神里越來越濃的怒意,繼續說道:“而且,一想到沐司深要和你們這些人說話見面,我就覺得惡心,惡心無比!”
不出所料,那個女生發瘋似的將她的腦袋緊緊抵在墻上,恨不得殺了她,但是沐司茜知道她們不敢鬧出人命,所以她賭,賭魚死網破。
既然她們都以為她清高孤傲,那她為何要浪費口舌解釋,她就如她們所愿。
對,她就是孤傲,看不起所有人,她就是犯賤,她就是婊子,就是掃把星、白眼狼……反正,她對這個世界早已經不抱希望了,不是嗎?
那個為首的女生見沐司茜嘴硬,讓另外兩個女生一個拽住沐司茜的頭發,一個反扭著沐司茜的手,讓她的臉直面著自己,語氣惡毒:“今天就讓我教訓教訓你這個婊子!”
那幾個女生沒有如愿在沐司茜眼中捕捉到一絲絲害怕,反而那種冷淡和嫌惡的眼神讓她們覺得自己受到莫大的蔑視。
所以,那個帶頭的黃頭發女孩揚起手,打了沐司茜一巴掌,那力度有多重,沐司茜不知道,她只感覺臉上火辣辣的疼,牙齒的血滲出更多了,滿嘴都是濃濃的血腥味。
沐司茜仍舊笑著,卻笑得讓人生寒,唇角溢出血來。
“瘋子!”那幾個女生惡狠狠將她推倒在地上,然后嬉笑著離開,火紅的夕陽下,她們的銀色耳釘分外刺眼。
沐司茜靠著那堵快要長出青苔的墻面,無力地坐在地上,她將嘴里的血水都吐了出來,擦了擦唇角,然后將被折騰得亂糟糟的頭發打散下來,剛好能遮住浮現出紅印的半張臉。
最后她撿起被仍在角落的書包,彈了彈上面的灰塵,將散落出來的書一本本整齊地放回去,若無其事地走回去。
她去商店跟袁莉打了個電話,說是去同學家玩就不回家吃晚飯了,袁莉以為她終于交到了朋友,欣慰的不得了,沐司深也是。
但其實,她那天在離沐家不遠的那個廢棄的公園里坐了兩個小時,她一個人坐在秋千上,四周漆黑又空曠,但她眼睛眨也不眨地看著前面的樹林,她只是在等臉上的浮腫消退。
沒人真正了解,她面無表情其實并不代表她冷漠無情,或者她什么都不在乎,相反的,她有多害怕失去,就有害怕開始,所以她從孤兒院開始就學會把自己偽裝成一只刺猬,畏縮著,不曾打開心扉。
沐司深,我曾經把你當作救世主,不求你救我脫離苦海,只希望你理解我、相信我,為此,我上交了我心門的唯一一把鑰匙,可是你卻輕易把它丟棄了,呵,這樣看來你和她們有什么不一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