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故事梗概
古希臘神話中的宙斯風流成性,經常化身為各種動物誘拐人間的美少女。在這些美少女中,有一位是腓尼基國國王阿革諾耳的女兒歐羅巴。她天真爛漫,美麗非凡。一日,宙斯看到她,心里非常喜愛,便找到愛與美的女神阿弗洛狄特,吩咐她給歐羅巴托夢。
那夜,歐羅巴夢到自己被兩個女人激烈地爭奪。其中一位非常親切,就像是自己的母親。而另一位陌生丑陋,兇惡地拉扯她,說道:“跟我走!宙斯喜歡你,要讓你當他的情人。”
第二天一早,歐羅巴和女伴們來到海邊的草地上玩耍。她身著一襲漂亮的長裙,雙手高舉著一束紅玫瑰,在所有女孩兒中最為奪目。那長裙是歐羅巴的祖母利彼亞與她的情人海神波賽冬的信物,由父王阿革諾耳作為傳家寶傳給了女兒歐羅巴。
這幅景象深深地吸引著宙斯。為接近歐羅巴,宙斯變成一頭健壯有力、有著金黃色毛皮的大公牛,來到草地上,向歐羅巴走去。歐羅巴輕撫著這頭馴服而溫柔的公牛,忍不住吻了它的前額,并爬上它寬闊的牛背。開心的歐羅巴邀請其他女伴也一起爬上牛背,然而她們卻都猶豫不決。
就在這時,公牛一躍而起,踏著輕快的步子走出草地、越過大海、飛向克里特島。著陸后,恐慌中的歐羅巴從牛背上滑落下來。公牛則變身為天神一般的男子宙斯。他對歐羅巴說:“我是克里特島的主人,請嫁給我,讓我保護你。”歐羅巴在絕望中答應了宙斯的請求,然而他卻消失了。
想到自己身在遙遠的異鄉,失去了少女的貞潔,遠離了親愛的父兄,歐羅巴感到悔恨不已、痛不欲生。這時,女神阿弗洛狄特出現在她眼前,小兒子丘比特則在她身邊彎弓搭箭、躍躍欲試。女神說:“我就是給你托夢的女子。那頭公牛就是天神宙斯。你因為天神的關系,現在成為女神,你的名字歐羅巴也將被用來命名這塊陌生的地方。
于是,歐羅巴默認了自己的命運,與宙斯生了三個強大而睿智的兒子。宙斯將其化身的公牛映像送上星夜,成為金牛星座。據說,金牛座的守護星是金星(The Venus),也就是愛與美的女神阿弗洛狄特(其羅馬名為維納斯)。
2. 歐羅巴的夢與性心理的覺醒
歐羅巴的夢正是她潛意識沖突的表達,也暗示著她的情欲正在覺醒。
夢中出現了兩位女性,一位類似于母親的角色,神圣而美好,在母親面前她是女兒,一個尚未長大的孩子,還沒有成熟女性的情欲。女兒角色是她在國王生活中主要扮演的社會角色,因此她對這位母親一般的女性感到非常親切。另一位聲稱要歐羅巴做宙斯的情人的女性則象征著歐羅巴內心的情欲部分,但由于歐羅巴從未意識到自己內在的這個部分,因此夢中的她感到陌生;她眼中的這位女性是丑陋,這說明她感覺到性欲是丑陋不堪的,她感到厭惡、害怕。
進入青春期后,在性激素的作用下,少女在身體上出現了第二性征的發育和月經來潮,心理上逐漸產生情欲意識。性心理的覺醒幾乎總是伴隨著羞怯。面對從未出現過的這種變化,不少少女感到害羞與恐懼,因此面對異性時界限分明,甚至厭惡與做對。
夢中的歐羅巴正在被兩種力量所爭奪,一種象征著過往的社會角色(女兒)、社會約束和教育, 另一種則象征著性心理覺醒初期對異性的厭惡、逃避或疏遠。
3. 歐羅巴的長裙
歐羅巴夢醒后的第二天一早,穿上了一件從外婆利彼亞那里傳下來的美麗長裙。這件長裙背后也有著一個有關天神獵美的故事。歐羅巴的外婆利彼亞曾經是海神波塞冬的情人。這件長裙是熱戀中的情人間的禮物。從某種角度上來說,它散發著濃郁的情欲的氣息。歐羅巴選擇了這件衣服穿在身上,可見夢醒后的她已經在潛意識層面做了一個決定——接受來自夢中那個陌生女人的邀請。
歐羅巴與宙斯的故事,與利彼亞和波塞冬的故事,都是有關人間美貌女子成為天神情人的傳說。這說明了家庭中婚姻模式代際傳遞的特點。代際傳遞這一概念出自于精神病學家鮑恩的系統式家庭治療理論。在歐羅巴的家族中,重復出現的特征性的情感關系之一就是女性與天神建立的情人關系。這樣的代際傳承,還包括從一代人傳給下一代人的態度、價值觀與信念等,不僅可以是在親子間傳遞,也可以是隔代傳遞。例如,創傷事件對家庭親屬的影響就可能會呈現代際傳遞的特點。此外,人們常提到的“家風”,也可以理解為是代際傳遞的結果。
3. 宙斯所展現的自由人性
有人說宙斯風流成性,有人卻說他身上有種想愛就愛的真實與可愛。希臘神祗那種自由奔放、為所欲為的自由人性,也是人類欲望的隱喻表現。
在這個天神獵美的故事中,最吸引我的,其實是宙斯雖然貴為至高的天神,卻沒有動用強權擄獲歐羅巴。反倒是像一個普通男青年一樣,使用了小伎倆來博取歐羅巴的歡心。他的小伎倆就是將自己變身為一頭健美的公牛,展現自己矯健的身姿,帶著歐羅巴馳騁在茫茫大海上。我不禁聯想到,過去男生追求女生時,或拼命苦練一身腱子肉,關鍵時刻在女生眼前亮個相;或騎著摩托車帶著略有些膽怯的女生在馬路上風馳電掣;當然也會邀請女生一起下水游泳……這些充滿了男性荷爾蒙的運動,既顯示了男生的勇猛與自信,又反襯出女孩的嬌柔依賴,想必最為打動女孩的芳心吧。
相比之下,過去中國古代社會里,常有著各種版本的官員在光天化日之下強搶民女的故事發生,而自由戀愛的崔鶯鶯和張君瑞卻不得不在紅娘的掩護下夜下偷會。這種差異,也正體現了西方文明對于自由人性的肯定與張揚,而東方文明則對禮教和倫常格外地強調。
5. 大海的象征意義
公牛駝著少女歐羅巴在大海上奔騰。遠離了人群與日常生活的環境,歐羅巴的心與跟著牛背一起起伏著,她感到激動、莫名的興奮,以及同等強度的不安和慌張。
面對廣闊浩蕩的大海,人們往往感到前所未有的放松與自在。大海既是自由精神的象征,也常常用來象征人的潛意識或無意識領域。在那深不見底的水域之下,既蘊藏著豐富的水產與礦藏資源,也隱藏著不可預知的危險。因此,航行海上的人往往同時感受到對大海浩瀚美好的隱秘而強烈的渴望以及對潛藏著的危險的恐懼。
大概,歐羅巴也是一樣,她感受到了內心隱約的情欲的沖動、對自由和未知的好奇與向往。她仿佛置身于自己內心世界的大海,自由、快樂,然而迷茫、恐慌。
在古希臘神話中,還有許多發生在大海上的故事。比如,奧德修斯帶領軍隊航行在海面上時,遭遇海妖塞壬的故事。其中亦體現出大海中人的意識監控程度的下降與潛意識、情感力量的活躍。
結束語
一個奇特的有著預言性質的夢,一件隱喻著戀愛與情欲的長裙,一頭象征著生殖的公牛,一雙高舉著紅玫瑰的手。這一切,都在暗示著一顆處于情欲覺醒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