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城之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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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到處都是火,熊熊燃燒。

愈竄愈旺的火苗如同從地獄爬出的魔鬼,逐漸吞噬著一切。

天花板正在崩塌,大大小小的石塊落入火海,發出滋滋的響聲。

嗆人的濃煙化作一雙雙無形的手將困于此處的人推向窒息的深淵。呼救聲,尖叫聲,哭泣聲夾雜在一起,模糊不清。耳畔唯一清晰的,只有被火焰纏繞的魔鬼逐漸靠近的腳步聲。

以及,誰微弱的聲音,低沉而又悲涼。

“對不起,沒有盡到守護這個國家的職責。”手心處好像有什么溫熱的液體緩緩淌過。

“恐怕…我和你的約定也無法遵守了呢。”肩微微顫抖著,鮮紅的血沾滿了雙手。

魔鬼的利爪最終伸向那高掛在王座后的旗幟,邊緣慢慢卷起、變黑,飄落在空蕩蕩的王座上,最終化為灰燼。

“到最后,沒想到自己竟然做了一個亡國之君和一個騙子。”

血跡斑駁的懷表,滴答滴答地轉動著,按著和以往不一樣的軌跡。



“放棄吧,沒人能改變命運。無論你我,都不行。”



亞瑟猛然睜開雙眼。

率先落入眼簾的是懸掛在天花板上的巨型吊燈,燭光搖曳,十二根蠟燭鑲嵌在燈座上,就像是十二個小精靈,圍繞著燭芯翩翩起舞。

但在亞瑟眼里,燭光倒映出來的全是魔鬼扭曲猙獰的面孔。它們笑著,發出刺耳的笑聲,像是在嘲笑他一般,又像是夢里那烈火蔓延發出的滋滋聲。它們跳著,天花板上晃動著它們詭異的動作,像是在慶祝它們偉大的功績。

燭焰越竄越高,仿佛近在咫尺,腦海中不由得閃現過夢境的種種片段,如同爆炸般地襲擊著他脆弱的神經。

衣服上沾滿了血,深紅的血,像是最為妖艷的玫瑰。

手上也沾滿了血,溫熱的血,像是火焰在灼燒掌心。

滴答滴答滴答滴答…………


“不…不要,不!”祖母綠的瞳孔里流露出恐懼的神色,嘴唇發白,左手捂著快要爆炸的頭,右手手心散發出一束刺眼的綠光向吊燈射去。四周一下子變得漆黑,只有還未完全消失的魔力粒子漂浮在空中,閃著幽幽綠光。

“呼……呼……”亞瑟左手攥著被單,仰天大喘。汗水已經將他額前亞麻色的碎發浸濕,汗珠順著耳頰流向脖頸,背后也出了一層薄薄的汗,襯衫像是被涂上了膠水一般緊緊地黏著脊背。亞瑟緩緩直起身掀開被子,靜靜地坐在床邊。月光透過落地窗照射進來,滿地銀霜。床頭柜上擺著一碗深綠色的草藥,苦澀的味道一下子鉆進他的鼻孔,一卷干凈的繃帶和消毒棉簽整齊地擺在一旁。亞瑟低頭看了看自己纏著繃帶的腹部,隱隱作痛,但沒有滲出大量的血,不過剛才不小心施用的魔法有可能會讓還未痊愈的傷口裂開。

“每次都忘了這件事。”他小心翼翼地解開繃帶,一層,兩層,三層……

真是的,裹這么多,以為是裹木乃伊嗎?亞瑟皺著眉頭低聲怨著那個為他纏繃帶的人。利索地換好藥纏上新繃帶后,他將視線轉向放在枕邊的金色懷表,指針嘀嗒嘀嗒地轉著,在空蕩蕩的房間聲音格外清晰,就像是在他腦內響徹。

命運的齒輪又開始轉動了。

宣告著第十八次噩夢的結束。



黑桃新歷934年4月21日,梅花國偷襲黑桃國北部要塞布魯,戰火一觸即發。

開戰一周后,戰火紛飛,勢均力敵,雙方進入相持階段。

“國王陛下,布魯位于梅花國和黑桃國的邊界,處于重要的戰略位置。如果梅花國的軍隊攻下這里,南下就直接到我們的紐/約/城了啊。”說話的人是一個矮矮胖胖的中年男性Beta,他頭頂著有些滑稽的司法假發,光亮的額頭像是抹了一層油,黑溜溜的眼珠藏在塌陷的眼窩里,偷偷打量著坐在他面前的年輕國王---阿爾弗雷德F瓊斯。

年輕的國王緊鎖著眉頭,看著書桌上的戰略地圖,左手撐著頭,右手食指的指關節輕敲著椅子扶手,時而急促時而緩慢。

年輕人果然還是年輕人,這么容易不耐煩。安德魯心里暗暗感嘆道。

“所以啊,國王陛下,老臣認為這場戰役我們必須拿下,必須勝利,讓梅花國國王嘗一下失敗的滋味!壓下他們的氣焰!”繁重的禮服緊貼在他臃腫的腰身上,讓他活動有些不方便,但他還是冒著衣服被撐破的風險將他話語中的那份熱血慷慨轉化成豐富的肢體語言。

他滔滔不絕地講著,但阿爾弗雷德一句都沒聽進去。他盯著擺在書桌上一疊文件發呆,不,在他人眼里是這樣的。實際上,他是對著被堆得高高的文案遮擋住的照片發呆,或許也可以說是發癡。照片上,在盛開的紫藤花樹下,一個金發的男子輕撫著粗糙的樹干。如夏日綠潭般清澈的雙眸溫柔地注視著如同瀑布般傾瀉的紫藤花,微風吹起,將垂在他身旁的一串紫藤撩起,露出他嘴角微微綻放的弧度。

好想去見亞瑟,啊,好想好想,不知道他醒了沒。安德魯在說什么啊,好煩啊這個人,怎么還沒講完啊,要不是因為你是開國功臣的后代,hero我早就想跟你說:你明天可以不用來上朝了,回家洗洗睡睡去種地吧。

他無趣地打了個哈欠。


安德魯如同個結束精彩演講的演說家,轉過身滿懷期待地看著國王,“國王陛下,你覺得這個計劃怎么樣?”

“國王陛下?”

“嗯?”阿爾弗雷德如夢初醒,他揉了揉太陽穴,開口道,“我知道了。”他抬起頭看向欣喜溢于言表的安德魯,又埋下頭重新去鉆研那幅看了一半的戰略圖。

有些人天生就有著他人無法超越的天賦,例如我們的國王阿爾弗雷德。在他還只是個五六歲的小孩時,他就可以把一頭健壯的公牛拋飛。此外,在那場為他奠定王位的紐斯特戰役中,他表現出的卓越軍事才能以及沉著冷靜的領導才能,無不透露著他是一個天生的王者,Alpha中的佼佼者。

布魯離紐/約/就相隔著一片古老的森林,森林里有先人留下的結界,非黑桃國的子民幾乎不可能活著走出來。這的確是攻下黑桃國首都的最快捷徑,但一般來說沒有人會冒這個兇險。但那頭大鼻子熊的舉動實在是令人難以琢磨啊。

“那么老臣這就去通報駐守在布魯的威廉姆斯陛下。”

如果伊萬布拉金斯基沒有解除結界的方法,給我們造成一個他有辦法破除結界的假象,讓我們慌忙出兵,然后在布魯某處暗伏襲兵將我們一舉殲滅。但如果他真的有破除結界的辦法,那再不出兵就危險了,可他為什么遲遲不動兵?

腳步聲逐漸遠去,無人察覺到嘴角那暗藏起的弧度。

他在等什么?等人?等事?還是……還是在等一個能夠讓他…


“安德魯!等等。”阿爾弗雷德猛地站起來,雙手激動地拍在書桌上,發出巨大的聲響,幾張泛黃的紙因為書桌的振動飄落到波斯地毯上。

“怎…怎么了,陛下。”安德魯有些驚恐地轉過身,從衣服口袋里拿出一塊白色手帕,輕輕擦拭著頭上的汗珠。

“hero我覺得這可能是個陷阱。”

安德魯將手帕重新折好放回口袋,滿臉堆笑地問道,“嗯?國王陛下的看法是?”他的右手一直放在口袋里不知道在掏什么東西。

鏡片后的蔚藍雙眸黯了下去。阿爾弗雷德悄悄地把手移到書桌的一個暗格前,目光時刻不離站在他十步開外的Beta.

窗外不知道什么時候變得陰沉下來,風呼呼地吹著。

阿爾弗雷德緩緩開口,“我覺得……”



可惡,怎么每次到這個關鍵時刻就聽不清他們的對話了呢。亞瑟背靠著門,將耳朵貼得離門更近一點。

“…靜觀其變。”

“不…再好好地…”


“陛下,你也不希望再讓任何人受到傷害了吧。”安德魯走到書桌前,瞟了一眼擺在文件后的相框,“特別是他。”他意味深長地看向阿爾弗雷德。

根本聽不清啊。亞瑟撓了撓他本來就凌亂的金發,苦皺著眉,左手緊握成拳,極力忍著想要敲墻發泄的欲望,柔軟的手心處留下指甲的印痕。

“哈哈哈哈,安德魯你的主意真是太棒了!我一定要讓那頭大鼻子熊見識一下英雄我的厲害!!!”

“陛下英明。”


亞瑟疲憊地閉上雙眼,像是不忍心再看見這個世界。“總是這個樣子。”他無力地倚在墻上,嘴唇微微翕動,“無能為力,從剛開始就是這樣。”

頭痛又發作了,像是密密麻麻的螞蟻爬上神經。不斷閃現出的畫面讓他忍不住干咳,無形的手扼住他的喉嚨。他感覺到肺部的氧氣正在被一絲一絲的抽走,意識漸漸模糊,眼前的事物都出現了重影,搖搖晃晃的。

“天啊!皇后陛下!您怎么了?”路過的女仆失聲叫到,手里拿著的掃帚掉在厚重的長毯上發出悶悶的響聲,急忙地跑過去扶對方起來。

亞瑟跪倒在地上,手緊緊攥著襯衫的領子,大口地喘著氣。頭痛的感覺消失了,腦海中閃現的畫面消失了,窒息的感覺也消失了,感覺就像是做了一場噩夢,醒來了就什么事都沒有了。之前都沒有發生過這種情況,副作用么?亞瑟在心里冷笑一聲。


一竄急促的腳步聲,門一把被推開,阿爾弗雷德與半躺在地毯上面色蒼白的亞瑟對視了一眼。后者在撞上那抹藍的一瞬間,有些恍惚,甚至有一股想哭的沖動。

眼角逐漸染上了紅色,亞瑟垂下頭,劉海遮住了他此刻碧波蕩漾的雙眼。

但他散發出信息素可騙不了阿爾弗雷德。不同于平日那股淡淡的茶香,阿爾弗雷德有些驚訝于信息素的組成。

害怕,悲傷,厭惡等等,復雜地像是千萬根纏在一起的絲線,一層層地裹上脆弱柔軟的內心,形成一個堅固的繭。

他的皇后,亞瑟柯克蘭,是個纖瘦的Omega,但他喜歡把他比喻成一朵綻放在嶺崖峭壁的玫瑰,美麗而又堅強,堅強而又脆弱。

小時候像個大哥哥保護他,明明自己傷痕累累卻還問他有沒有事。

在離別的那個雨夜,淚水從他捂著眼眶的指縫中涌出,無聲地流入他們朝夕相伴的土壤。

在告白的那個飄花的四月,為他戴上自己親手編織的紫藤花環,他的臉頰露出淡淡的紅暈,唇與唇之間沾滿著蜜糖般的幸福。

依賴我呀。不以Alpha和Omega的第三性別,而是以戀人的身份。


阿爾弗雷德打手勢示意著女仆離開把事交給他解決,又把從屋里探出半個頭的安德魯塞回去順便關上了門。

“咳…唔…”

伴著劇烈的咳嗽聲,Omega瘦弱的身體顫動著,像是在雨夜冷風中瑟瑟發抖的小動物。蒼白的皮膚如同一張白紙,痛苦深深地寫在臉上。

“上帝啊,你的傷還沒有痊愈,別到處亂跑啊。”阿爾弗雷德在亞瑟面前蹲下,對方扭過頭,淡淡的淚痕在燈光下泛著亮光,清晰可見。

他輕嘆了口氣,伸出右手,像是給貓咪順毛般輕柔地撫摸Omega毛茸茸的頭發作為安慰,眼前的人一顫,身體想往后縮。可他忘了他后面是一堵墻。

他無處可逃。


亞瑟此刻卻被一對強而有力的手臂禁錮在窄小的空間,Alpha的膝蓋抵在他的兩腿之間,大半個身體向前傾,鼻尖與鼻尖之間相差著不到幾厘米,彼此呼出的溫熱氣息撲打在對方的臉上,撩動著心弦。

“亞瑟,看著我。”Alpha半強制性的命令,帶著些許慍怒,但鏡片后的藍眸深情似海。

“親愛的,醒來第一眼看到的不是hero我英俊的臉,所以鬧別扭了?”

“沒有。”

“騙人,不是想我的話你跑過來干嗎?”

偷聽你們談話,這總不能說吧。承認?我才不要。亞瑟一時不知道該這么回答。

他冷哼了一聲,作為回應是有點冷淡。但在阿爾弗雷德耳中這分明就是貓咪撒嬌的聲音,他忍不住地彎起嘴角。

“你笑什么!”亞瑟瞪了眼突然笑出聲的Alpha,用力擰了一下對方的手臂,阿爾弗雷德吃痛的叫了一聲。

“你這可一點都不像受了傷的人,亞瑟。”

覆上亞瑟體溫偏涼的手,阿爾弗雷德再次俯身向前,吻去對方眼角殘留的淚珠,一路沿著光滑的肌膚,吻上鼻尖,吻上嘴角,接著慢慢湊到他耳邊說道,“你太可愛了,真的。”蔚藍的眼瞳里柔情滿到溢出,像是微風拂過海面時漾起的波浪,閃爍迷人。

亞瑟臉刷得紅起,“你…”

未盡的話語淹沒在略帶有侵略性的吻中。

阿爾弗雷德吻上他柔嫩的唇瓣,舌頭靈活地撬開貝齒滑進口腔,貪婪地攫取著那微甜的紅茶氣,在溫熱的口腔中挑逗著亞瑟的舌尖。

空氣中散發著甜膩的味道,Omega的本能促使著亞瑟更加熱烈的回吻,他勾著對方脖頸的手又緊了些,Alpha察覺到這個小動作后更是變本加厲地加深這個吻。

一直吻到喘不過氣,兩人的唇才慢慢分開。

亞瑟沒有推開阿爾弗雷德,依舊保持著剛才的姿勢。綠色的眼睛彌漫著一層水汽,如同被雨水沖刷后飄散著薄薄霧氣的蒼翠森林,雙唇紅潤的像是涂上了一層蜜糖,哦,上帝,這可真的是。年輕的Alpha正打算著要不要再來一個回合,身邊突然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

“咳,打擾到你們恩愛我很抱歉。” Jack輕咳了一聲,坐在地上的兩人立馬紅了臉,急忙地站起來,把頭扭向另一邊。

“在辦公時間秀恩愛?能耐了啊。有這閑工夫,趕緊把欠的錢還了。”Jack看向阿爾弗雷德,臉一點一點的黑下去。

完了,他都忘了自己約好時間和王耀探討布魯的事了。

“什么?傷口又疼了?我這就送你回屋。”亞瑟還沒緩過神,自己就被阿爾弗雷德一把抱起,運動神經發達的國王在抱著自家皇后的情況下,以他最快的速度沖出走廊,留下原地懵圈了的Jack。

媽的,欺負老年人跑不快是吧???王耀一臉生無可戀,他考慮著要不要批發幾卡車墨鏡,到時候派發給皇宮的所有人,最好人手一份省的到時候皇宮里鬧得雞犬不寧。

唉,還是先考慮布魯的問題吧,最近事真多。王耀嘆了口氣,邁著大步走了。

“嘭。”像是什么東西掉落的悶響,王耀停下腳步,回頭掃了一眼長廊,空無一人。

幻聽嗎?果然最近太累了。黑發男子搖了搖頭轉身離開。

布魯,必定是一場大戰,一場決定黑桃國命運的戰役,必須拿下!琥珀金的眼里閃著堅定的光。


長廊盡頭的窗外一只鐵翅從樹梢上飛起。



“總而言之,如果你們沒有辦法來反駁或是解決我剛才所說的,那么,布魯計劃作廢!”亞瑟柯克蘭高高坐在黑桃皇后的王位上,聲音威懾,面若冰霜,綠眼睛掃視著跪在臺階下個個鴉雀無聲的大臣,高傲地如同一只雄獅。

坐著他身旁的阿爾弗雷德則是一副看戲的樣子。國王饒有興致地看著他的小皇后難得亮出鋒利的爪子,完美地忽略了臺階下大臣安德魯求助的眼神。

由黑白大理石交錯排列所組成的宮殿地板如同棋盤,黑白雙方,步步為營。

這可不是嗎?他現在就是在下棋,下他的第十九盤棋,而這次他絕不能輸,他必須小心謹慎,走錯一步就會釀成滿盤皆輸。

腦海里的畫面依舊揮之不去,那痛苦的聲音依舊在深夜折磨著他。亞瑟握緊拳頭,牙齒輕咬著自己的下嘴唇,淡淡的鐵銹味在口腔間散開。

Alpha敏銳察覺到了他Omega伴侶信息素中的不安,他悄悄地把手伸過去覆上對方的手背,蔚藍的眼溫柔注視著那片翠林,像是在說,有我在。

亞瑟點點頭,將手掌翻過回握住對方。

“皇后陛下,老臣有個問題,不知可講否?”安德魯抬起頭,態度恭敬的問。

“可以。”

“如果冒犯到了皇后陛下,請您原諒。”安德魯瞇起眼睛,“首先,皇后陛下想得比在場的任何一個人都周到,糧食的儲備,寒冷的環境,兵力的派遣等的確是個大問題。但是臣覺得這有點紙上談兵,國王陛下帶領過我們贏得紐斯特戰役,那場處境不亞于此時的戰役,可皇后陛下從未參加過一場戰役,沒有實戰經驗,所說的話也只可讓那些文官信服,那些武將可未必,他們更多相信的是自己的實力和統帥的領導。客觀因素自然重要,但戰場上風云萬變,萬事難料。照現在的情況,我們只能賭兵。”

亞瑟的臉色一下子變得很難看,“你的意思是我沒有實力帶領軍隊?”

安德魯趕忙解釋道,“不…臣不是這個意思,這場戰役皇后陛下也可以同國王陛下一起出征,這樣一來您可以解決那些問題,鼓舞士氣,并且您的魔法一定能夠派上大用處。”

眾臣面面相覷,議論紛紛。

“他完了,國王陛下不會允許的。”

“皇后陛下是個Omega,就那柔弱的小身板,去了也是個累贅。”

“你輕點聲啊,被國王陛下聽到,你的腦袋不保哩。”


該死的老狐貍,被擺了一套,亞瑟在心里低聲咒罵道。不答應的話就是在示弱,承認自己是在紙上談兵,給那些想要叛變的貴族可乘之機。答應的話自己就無法阻止這場戰役,而且現在他還受著傷,無法使用大殺傷力的魔法,最重要的是,如果讓阿爾弗雷德分心了的話…

“不行!亞瑟他不能去!”在一旁沉默許久的阿爾弗雷德猛地站起身,蔚藍的眼里暗濤涌動,冷冰冰地盯著安德魯,像是要將對方撕碎。

“請您冷靜,皇后陛下的意愿我們還不知道呢。”安德魯沒有露出一絲害怕,不慌不忙的回答。

“安德魯,我以國王的身份再說一次,亞瑟他不能去,聽清楚了嗎?”阿爾弗雷德的聲音又提高了一度,用力地抓起皇后的手腕。

“是…陛下。”

“我宣布今天的會議到此結束。安德魯,整頓軍隊,三天后出征布魯,我親自率兵。Jack麻煩通知一下馬修,讓他在和那頭熊周旋幾天。”

不行,不能讓阿爾再去冒這個危險。

“亞瑟,沒事了,我們走吧。”阿爾弗雷德彎下腰在亞瑟的耳邊說道,和剛才對待安德魯那群大臣們時充滿著絕對命令的語氣截然不同,輕柔的像是春風拂面。海水味的信息素包裹著低埋著頭的Omega,安撫著空氣中Omega躊躇不安的情緒。

Omega的信息素已經平定下來,但亞瑟始終沒有站起來,阿爾弗雷德疑惑地皺起眉頭,“亞瑟?”


“你還沒死心?布魯之戰是黑桃國必輸之戰,別掙扎了。再這樣下去,你的精神遲早會崩潰的,我是真的擔心你。”擁有祖母綠眼睛的女子合上一本頁腳已經卷起褪色的相冊,擔憂地看著身旁雙手沾滿著血的金發男子。


直到最后一名大臣前腳踏出黑桃大殿,亞瑟才緩緩抬頭,吐出幾個詞,“阿爾,你可不可以…”

“不可以。”阿爾弗雷德毫不猶豫地打斷對方。天上的星辰全沉淀在他深邃的眼中,對視時,似乎覺得他眼中的銀河在流淌,像磁鐵般緊緊地吸引著自己。亞瑟垂下頭,這種溫柔的注視足以致命。

“hero說過要永遠保護你。”

亞瑟感到心猛地一顫,緊抿著唇。就是因為自己沉溺于那片星河,沉溺于那種溫柔,所以,才會釀成悲劇。

Alpha并非生來就是來保護Omega的,Omega也并非生來就要被Alpha保護。站立在相愛之人的基礎上,保護與被保護是平等的。亞瑟承認自己的這番話興許是違背這個世界的原則的,但他不知道除了這些話他還能有什么理由來保護阿爾弗雷德對他的愛情。

愛與愛之間是對等的。

“不,我要去。”

阿爾弗雷德愣愣地注視著亞瑟,想要去撫摸頭發的手停在半空。如此堅定認真的神色和眼眸中那不可撼動的光芒是阿爾弗雷德從未見過的。

“這是我和你的國家。”亞瑟起身抱住了對方,雙手緊緊抓著對方的衣服。你就是我的國。如果我的性命能夠挽救黑桃國,能夠拯救你,有一萬次機會我就嘗試一萬次。他能感受到來自所抱之人胸膛的溫度以及強而有力的心跳,久違而又令人徹底安心。

兩人沉默地擁抱,沉默背后,是各自心中所藏著的秘密。

良久,國王松開手,單膝跪下,在皇后的手背上落下一吻。

“我明白了,我會守護好黑桃國和你。”



第二天,阿爾弗雷德向議會宣布皇后一同參戰。以安德魯為首的一群舊貴族顯得格外激動,叫囂著讓北邊的那頭大鼻子熊嘗嘗撲克大陸最強魔法師的厲害。當然,這么一來,確實如安德魯所說,駐守布魯的士兵聽到這個消息后,士氣沖沖地往上升。

一個要整頓軍隊研討戰事,另一個要加緊療傷專研魔法,兩人一天到晚幾乎沒什么機會見面。而且,阿爾弗雷德隱隱覺得亞瑟有什么事情瞞著他。工作再忙,也不能不吃飯吧,對面的位置已經空了兩天了。

“皇后有吃過嗎?”阿爾弗雷德看著滿桌的佳肴突然沒了胃口,扔下碗筷問道。

“有…有來過,國王陛下,皇后這兩天都有來過。”站在一旁的女仆支支吾吾地回答道。

“那亞瑟是在躲著我嘍?露西,你覺得呢?”阿爾弗雷德笑著問。

名叫露西的女仆有那么一瞬間覺得國王陛下的笑容有些危險。她咽了咽口水,我就是個普普通通的女仆,讓我騙國王陛下,飆戲,對不起,我真不會,皇后陛下,抱歉!

“對…對不起,我不應該騙您。其實皇后已經兩天沒來了。請不要開除我!”

“不會的,是亞瑟吩咐你這么做的吧。假如國王問起來,你就這樣那樣回答,對吧。你去廚房做些司康給他送去,皇后陛下不會辜負下人的一番好心。”

“謝國王陛下。”露西轉身離去,卻遲遲不見離去。

“還有事嗎?皇后問起來,別說是我讓你做的就行!”

女仆顯然是猶豫了片刻,“國王陛下,您能去勸勸皇后陛下嗎?我…我昨天晚上去給Jack大人送茶點,聽到了Jack大人和皇后陛下的談話。Jack大人的語氣非常堅決,他不同意皇后陛下使用Chronos。我雖然什么都不懂,但我覺得那應該是個很危險的魔法,所以,您能勸勸皇后陛下嗎?”

Chronos。掌管時間的神。

亞瑟果然有事瞞著我。

阿爾弗雷德渾身上下雖然沒有一丁點魔力,但這個魔法多少也聽魔法院的那群白胡子長者們提到過。

黑桃國第十三代皇后為拯救黑桃國用生命與時間之神簽訂契約而創造出的時間魔法。魔法雖被記載下來但因魔力要求過于苛刻,后人無一不放棄。最為重要的是,這是禁忌之術。在第十三代皇后孤身一人拯救瀕臨滅亡的黑桃國的傳奇背后,有一個只有歷代KQ才知曉的秘密:第十三代皇后犧牲了自己,但黑桃國仍沒有逃過滅亡的命運。國王為了避免后世將滅國罪名歸咎于皇后,便派人重新修改歷史,從那時起黑桃舊歷改為黑桃新歷。



晚風吹起窗幔,透進來的月光將黑桃國皇后的背影拉的很長很長,皎潔的月光此時灑在他身上,如尊白玉石雕琢成的石像。

月光將時間凝結,久久定格著這幅畫面。

從陽臺遠望,是一片祥和平靜的紐/約城。萬家燈火,橙黃的燈光從房屋的窗戶慢慢溢出,隨著燈光溢出的,還有黑桃國子民餐桌上的閑談歡笑,床鋪上的鼾聲囈語……

亞瑟雙手捧起懷表,疲憊地注視著它一圈一圈永不停息的轉動。他親吻著那冰涼的金屬外殼,如同一個虔誠的信徒。淡淡的鐵銹味在他鼻邊縈繞,他毫不在意,只是平靜地將懷表上的污漬用魔法洗去。

“祝我好運,上帝啊,請您保佑黑桃國。”


“亞瑟?”背后突然傳來熟悉的聲音,亞瑟先是輕微地抖了一下,像個被抓住偷了蘿卜的兔子,手忙腳亂把懷表往口袋里塞,然后有些僵硬地回頭,問道,“你怎么來了,不是還有很多公務要處理嗎?”

Alpha有些無辜地眨了眨眼睛,“天天看著那群地中海頭發的老頭子簡直要悶死好嘛!這幾天度日如年!”

“你可是一國之君啊。”

“瞧瞧你的領子。”亞瑟輕笑道,立刻走上前將領子重新打理整齊,Omega低著頭,一副認真的模樣,阿爾弗雷德能很清楚地瞧見對方的發旋,還有洗發水的清香,他悄悄地靠近聞了兩下,依舊是不變的玫瑰花香。

亞瑟的手指纖細白皙,能靈活地打出自己怎么也學不會的領結,刺繡工藝也很了得,阿爾弗雷德記得有一次自己開玩笑說了句“亞瑟你這樣子真的好像賢妻良母。”,然后打了三天地鋪。阿爾弗雷德一點也不期待亞瑟拿起他的法杖,一點也不希望戰爭給他身體留下傷痕。有那么一瞬間,阿爾弗雷德甚至希望自己和亞瑟沒有被時鐘幸運地選中。他的亞瑟不應該背負起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每天下午四五點亞瑟會坐在花園喝下午茶,偶爾翻翻書籍,對阿爾弗雷德來講,這就已經足夠了。

阿爾弗雷德突然希望自己能抱著眼前的人,完完整整的一輩子。

“亞蒂,我愛你。”

“怎怎…怎么了你?”被突如其來的親昵稱呼和愛意傾訴驚嚇到的皇后此刻一下子變成了結巴。

“這個時間,紐/約城郊外的紫藤花應該開得很燦爛了。”

“嗯。”

“亞瑟,去年的現在我正考慮著怎么向你表白呢。然后我就想到了我們小時候偷跑出去玩的地方,那里有一棵百年的紫藤樹,記得嗎?我們還在上面刻下了名字呢。現在想想似乎有些缺德,哈哈。”

亞瑟嘴角也染上笑意,“樹那么高,你還裝英雄地想爬上去樹的頂端刻名字,要不是我及時念了個緩沖魔法,你早摔成肉餅了。”

“喂喂,別提黑歷史啊!刻在那么矮的地方被人發現,我們就要被王耀思想教育了。”

“對了,講到哪了?哦哦,那里有棵百年的紫藤樹,我拜托當地的一個老魔法師將我這些年寫的情書全固定在樹的頂端,等到你來的時候,解除魔法,再喚來一陣大風,情書就紛紛揚揚地落下啦…”

淡淡的海水氣息將他逐漸淹沒,亞瑟的思緒隨著月光飄向很遠的地方,淡紫的花瓣和潔白的信封在湛藍的空中飛舞盤旋,揚起頭時,太陽明晃,天色純凈,一切都美好地讓人忍不住哭泣。

阿爾弗雷德察覺到懷中的Omega已經走神,略不滿地捏了捏他的臉,“想什么呢你?”

“阿爾,我在想,十幾年過去了,我們長大了,樹也如此,我們刻的名字現在會在多高的地方?”

“等到布魯戰役結束,我們去看看吧。”阿爾弗雷德將頭抵在懷中人的肩上,嘴唇似有似無地摩挲著脖頸。

“好啊,別騙我。”亞瑟苦苦一笑。

月色帶著淡淡的憂傷籠罩著這片祥和平靜的國度。




亞瑟氣勢洶洶地沖了進來,單刀直入, “為什么派我去方塊國!”

阿爾弗雷德停下筆,抬頭與那雙寫滿了不解與慍怒的綠眼睛對視時,有一絲慌亂,隨即低下頭又抽出一張紙繼續工作,一邊寫一邊說道,“手頭兵力不夠,如果全調動到布魯,紐/約城就沒軍隊了。我和王耀討論了一個晚上,他去紅心國,你去方塊國,最好結盟一同作戰,實在不行,借兵。黑桃國曾出手幫助過這兩個國家抵抗梅花國取得勝利,這次換我們了,他們應該會愿意幫我們渡過難關。”

“來不及的,這不行!”

“相信我,亞瑟。還有一天,絕對來得及。”

前十八次都沒有請求外援,或許,這真的是轉折也說不定。

“好,我答應你。阿爾,一定要等我回來,你千萬不要…”

“我答應過你的,不會的,放心吧。”阿爾弗雷德握住對方微涼的手,手指極為緩慢輕柔地將Omega柔軟的手掌整個包裹起來。

“好吧。”

五根,四根,三根,兩根,最后一根手指也從手中抽去,手中殘留的溫度終究消散而去。

鞋根踩在大理石板上,聲音清脆,在空蕩蕩的走廊里傳播得更遠,然而腳步聲終究在漸漸遠去。

我答應過你的,我會和你去看紫藤花,但這建立在你我安然無恙的基礎上。首先,我要確保你的安全,保護你不再受任何傷害。

回過神來,紙上已沾了一大塊墨跡。

“Jack,通知弗朗西斯,給我留住亞瑟。”

“答應在黑桃國有難時出兵的我是過去的我,而不是現在的我,因此哥哥我…”

“少廢話,臭胡子,幫不幫,快說!”亞瑟一腳踩在椅子上,一只手拽著方塊國國王的衣領,語氣急躁。

眼前的亞瑟柯克蘭不再是黑桃國國民眼中溫柔賢惠的代名詞了,這殘暴程度他媽的就是海盜頭子附體啊我去!弗朗西斯吐槽道。“喂喂,你們兩個幫幫哥哥我啊!粗眉毛謀殺方塊國國王啦!”弗朗西斯求助似地望向坐在沙發上無動于衷的皇后和騎士。

“兄長大人,我們要不要幫…”金色短發的少女有些猶豫地看向坐在身旁正在擦槍的兄長瓦修。

“不用了,諾拉。保持中立。”瓦修冷靜地說道。

話音未落,亞瑟和弗朗西斯在扭打過程中不慎將一茶壺砸向茨溫利兄妹所坐的沙發前。

然后就聽見了瓦修給子彈上膛的聲音。

方塊國依舊沒有出兵支援的意思。四人坐在招待室,沉默地喝著下午茶,氣氛僵硬。

“亞瑟亞瑟,快點回去,布魯淪陷,梅花國的軍隊要攻進紐/約城了。”金發的精靈突然閃現在亞瑟面前大喊道。

“什么…開玩笑的吧。”亞瑟手一抖,茶杯傾倒在桌上,褐色的茶水順著桌面緩緩流淌滴落。

今天才5月3日。

黑桃新歷934年5月4日凌晨兩點,梅花國向黑桃國正式宣戰,布魯戰役打響,紐/約/城淪陷。他怎么可能記錯,怎么可能忘記那個火光沖天的夜晚。

“喂喂喂,你別走!賠錢,進口的波斯地毯!”弗朗西斯一個箭步搶在亞瑟之前把門關上并攔住對方。

“弗朗西斯,不管你幫不幫,我現在就要回去了。讓開。”亞瑟頭抬都沒抬,語氣冰冷。

“不讓。”

“我叫你讓開。”亞瑟極力控制著自己的情緒,開口時的聲音連他自己也被自己嚇到了,低沉地根本不像自己。記憶里那些的場景猶如一團團火在腦海中燃燒,他已經快到崩潰點了。

“跟你說白了吧,是小阿爾讓我留住你的,看你今天強硬的態度,雖然你一直對我這個態度。我大概也知道為什么了,你這要是上戰場,是準備和伊萬1V1嗎?好好在方塊國待幾天,別讓阿爾弗雷德擔心,哥哥我會派兵支援的,小費里他們也會的。黑桃國會勝利的。”方塊國國王難得露出嚴肅正經的神色。

亞瑟一時無言。

他回想著阿爾弗雷德說過的話語,像竄珠子一樣一句一句竄起來,就編成了一個溫柔的謊言。

“他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

“我知道。”

我做的一切也都是為了他,誰知道?

“弗朗西斯,換作是你,再給你一次機會回到百年之戰,你也一定會去救她的。”

弗朗西斯一愣,對于話題突然的轉變而且還是轉變為這個兩人都不愿提起的話題令他感到十分意外。

“我會。但這已經過去了,不可能再回到過去。”一想到在烈火中逐漸消失的少女的背影和她臨走前所說的話語,弗朗西斯的語氣不免帶上些凄涼悲傷。

“那你此刻就應該放我走。”



號角聲驟然響起,劃破寂靜的夜空。蹬蹬的馬蹄聲以排山倒海之勢從森林深處傳來,驚動了林中的飛禽走獸。黑壓壓的軍隊快要抵達森林外時,一道白色的光芒瞬間籠罩住這個森林,并在森林上空形成一個半透明的屏障。屏障外模糊的能夠看到黑桃國緊急集合的軍隊,有些心急的士兵沖上前卻立刻被屏障彈了回去,重重地倒在地上。

“這個結界真有趣呢。黑桃國第十三任皇后羅莎柯克蘭布下的結界。”甜糯糯的聲音從深處傳來,隨著一聲清脆的彈指,屏障出現了輕微的裂痕,“不過,這個結界太古老了而且把梅花國的人困在這里,露西亞會很苦惱的。”伊萬拿出鑲嵌著和他眼睛一樣顏色的寶石的法杖,用力的擊打地面,法杖與地面發生碰撞的一霎那,產生一股巨大的能量波,屏障被震破,白色的魔力粒子,像是紛紛揚揚的雪花,悄然無聲的落下融化于地。

蔚藍色的雙眸與紫羅蘭色的雙眸則在緩緩消失的粒子中相遇。

阿爾弗雷德抽出長劍,劍身鋒利細長,慘淡的月光下,劍尖閃著凜冽的光。“本想著明天宣戰,給你留一天與這個世界告別。怎么?上帝是給你擺了一天堂的伏特加嗎,你就這么急著來送死。”

“來送死的明明是你啊,瓊斯君。”伊萬似笑非笑地回答,隨即舉起法杖,一個白色的小型法陣突然出現在他身前,露出半截的魔法冰晶蓄勢待發。

法杖一揮,冰晶如飛箭般向黑桃國軍隊攻去。

阿爾弗雷德一個側身輕松躲過向他襲來的魔法冰晶,挑劍刺向一個妄想偷襲的梅花國士兵。

戰火一觸即發。



亞瑟在離紐/約城還有十多公里的小路上就望見了因魔法劇烈碰撞而產生的絢麗花火,幾乎照亮了半邊黑夜,魔法的激烈程度可想而知。由于距離較遠,看不清魔法陣的中心圖案,無法辨別是哪一方占上風。駐留在城堡的妖精也聯系不上,估計伊萬布拉金斯基是用魔法將通訊屏蔽了。

“再快點!”亞瑟使勁地敲著車板示意馬夫。

幾番激烈爭斗下來,雖然被伊萬不斷揮過來的魔法冰晶死死地壓制著無法近身攻擊,阿爾弗雷德絲毫沒有疲憊之意,反倒是燃起了斗志。然而他身后的黑桃國士兵倒是有些招架不住,連連敗退。生活在寒冷北方的梅花國士兵的戰斗力和身體素質確實強得沒話說,但這些好歹也是精心挑選的士兵,怎么才撐了怎么一會兒?趁著舊一輪攻擊的結束,阿爾弗雷德不由地偏頭看了眼情況,黑桃國士兵個個都顯得有些魂不守舍,有些更是滿臉痛苦地一邊捂著頭一邊抵抗。直覺告訴他,梅花國肯定是做了手腳,興許是下了詛咒也說不定。

要是亞瑟在,他們就不會這么痛苦了吧。可我…

“戰斗時開小差,這可真不像你啊。”耳畔突然清晰地響起一個冰冷的聲音,伊萬是什么時候靠近他的?

因為身上不存在魔法因子,所以阿爾弗雷德無法根據空氣中魔法粒子的流動方向來判斷敵人的位置,但因禍得福,他對某些魔法免疫,并且擁有常人無法擁有的警惕性。然而,這次伊萬的靠近,他竟然毫無察覺!

一股寒氣從阿爾弗雷德身后襲來,他聽見伊萬在低聲念著咒語。

阿爾弗雷德幾乎是本能地轉身,迅速將劍調整方位向伊萬刺去,砍下的卻只是對方經常裹著的圍巾末端,幾塊布料無聲落下。阿爾弗雷德顯得有些絕望,但劍依舊揮著,他有他最重要的東西要守護。

咒語成功地施展到阿爾弗雷德身上。阿爾弗雷德一開始沒覺得什么,漸漸地握著劍的手變得沉重,步伐也逐漸慢下,原本精準的攻擊開始出現偏差失誤。但阿爾弗雷德咬著牙,憑借意志力和良好素質抵擋著伊萬的攻擊。

阿爾弗雷德不斷撤退,逐步將獵物引向事先布置好的陷阱,他有些暗自慶幸自己現在是這幅模樣,所以伊萬對于自己一直后退的行為毫無警惕,看上去竟還很松懈。

紐/約城的城樓,他吩咐王耀布下的隱藏的火屬性法陣,只要觸動機關,就會有一連串的火紋符咒爆炸。對于伊萬這類擅長冰系魔法的魔法師來說,他們的身體和法力對空氣中的溫度極為敏感。這也就是梅花國盛產冰系魔法師以及伊萬選擇在春天來攻打黑桃國的原因。火紋符咒一旦引爆,鎖定目標,落在目標身上的火星會瞬間再燃。

魔法冰晶嘣的一聲撞上城墻,剛好是機關的位置。城墻開始露出魔法陣,阿爾弗雷德急忙逃離城墻處,而伊萬卻不動聲色地又向他砸去一個魔力冰晶。阿爾弗雷德正詫異著對方嘴角勾起的微妙弧度,如花瓣般展開的魔法陣一瞬間化為幾縷紅煙,他還未徹底反應過來。爆炸的聲音從王城大殿處傳來,緊接著又是一連串的爆炸聲,接連不斷的爆炸聲。王城上空浮現出一連排的火紋符咒,如多米若骨牌般接連爆炸,火星子從空中落下,所落之處,無一沒有燃起。

火,到處都是火,熊熊燃燒。

手中的劍無力脫落。

幾秒之間,紐/約城淪為火海。



亞瑟趕到時,紐/約城已是火光沖天。作為在撲克大陸享有盛譽的魔法師,他一眼就看出了火紋符咒的蹊蹺,明顯是有人故意動過手腳,改變了符咒的位置并加強了威力持久性。究竟是誰亞瑟現在也管不了多少了,法杖一揮,將四個方位的火紋符咒控制住并疊加上雙重的水紋符咒,盡管不能控制火情,先將禍根穩定下來。亞瑟指揮著身后幾個水系魔法師加強輸出,然后不顧一切地沖進火海。

炙熱的風撲面而來,帶著幾絲微弱的火星火辣辣地吹著臉上,亞瑟為自己念了個辟火咒,繞開地上摔得支零破碎的吊燈花瓶等,直奔內殿。


“咳…安德魯是叛徒啊,這個答案也不意外呢。”阿爾弗雷德的腹部中了劍,靠在墻邊喘息著。連續涌出的鮮血將襯衣染紅,一點點地昏散開,隨著急促的呼吸,血似乎更加急迫地從傷口向外流出。伊萬將劍從對方的腹部拔出,滴滴落落的血沿著刀背流下,將掛在劍柄的普藍色黑桃配飾染成黑色的。“我也沒想到他會干的這么絕。”伊萬將劍扔在火中,看著火將一切都吞噬,語氣有些惋惜。

“不過我已經把安德魯殺了,背叛過一次的人還會背叛第二次,這種人留著必成災禍。”

“我也并非想殺你。但為了國家的利益,我們不得不做這些事。從被選為統治者的那一刻開始,我們的命運就是自己無法掌控的了。”

伊萬轉身離去,揚起的圍巾末端缺了一個小口。

阿爾弗雷德嘗試著站起來,他答應過亞瑟,他還欠亞瑟一個約定。他的確是站起來了,但當他扶著墻艱難地準備向門口走去時,他估量了一下距離和搖搖欲墜的天花板,再看看自己流血的傷口,阿爾弗雷德猜測自己是不可能活著出去了。就算自己孤注一擲,上帝給予眷顧,自己還將以什么樣的面孔去面對自己的國民,面對自己的愛人。國民會不會怪他,阿爾弗雷德不知道。亞瑟不會怪他,口頭上會罵幾句,但那種帶著和小貓哭泣一樣聲調的罵,反而會讓阿爾弗雷德更加愧疚。他最怕愛人為自己悲傷,最怕失去對方,最怕自己如果死在亞瑟面前,就像現在。活到現在都沒有好好祈禱過一次的黑桃國國王,此時此刻對著被火焚燒的神像祈禱著。

他不能再一次“死”在亞瑟的面前了。

亞瑟醒來的那天晚上,很少做夢的阿爾弗雷德做了一場夢。他夢見自己倒在被白雪覆蓋的城樓上,陰沉的天空飄著鵝毛大雪。雪很大,周圍的事物幾乎看不見,一片白茫茫。他爬起來后,發現自己隨身攜帶的懷表不翼而飛,他開始尋找,在風雪中他突然聽到了刀劍相碰的響聲,回頭時看見自己滿身是血地倒在雪地上,血映襯著白雪,鮮艷地如同雪中盛開的玫瑰。他遠遠地望著衣著狼狽的亞瑟,絕望地用著治療魔法,一次不行再來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最后無力地跪倒在一旁。雪太大,看不清亞瑟那時的表情。他有些慶幸,因為他根本從未敢想,如果那么一天,自己死在亞瑟面前。

加上后來幾天亞瑟種種奇怪的舉動,對伴侶了解甚深的阿爾弗雷德多多少少也猜出點什么了。

一直對死前會出現走馬燈深表懷疑的阿爾弗雷德,覺得自己的雙眼越來越重,眼前變得一片模糊,模糊之后,好像真的是有些畫面在飛快閃過。一張又一張如流星劃過天空,如果這些美好的記憶能全化作天上的星星,那么紐/約城就是不夜城,萬千星辰鑲嵌在黑天鵝絨般的天空,想必就是那般光景。


“阿爾弗雷德!你再堅持一下.”亞瑟的手有些顫抖地覆上傷口,溫熱的血在手心流淌,不好的回憶如浪濤般涌上大腦。

亞瑟隱忍著太陽穴劇烈的痛感,手掌下發出的淡綠色光芒在不斷加強,傷口卻不見治愈。亞瑟的額頭已經滲出密密麻麻的汗珠,汗珠匯聚一齊沿著臉龐滑落。光突然消失,祖母綠的眼里閃過一絲恐慌,隨即立馬消失。第二波治療緊接著開始,光又消失,亞瑟毫不猶豫地開始第三波,第四波,第五波…

“沒用的,伊萬施加了詛咒。咳咳…”

“對不起,又沒能救你。”亞瑟悲涼的笑了笑。“下次。”他從口袋里拿出阿爾弗雷德不翼而飛的那塊懷表,金色的時鐘圖案在亞瑟腳下顯現,魔法粒子從法陣中升起,圍繞在念動咒語之人的身旁。

阿爾弗雷德將懷表一把奪過,用他現在能使出最大的勁將懷表扔向遠處,烈火張開它的血盆大口將懷表吞噬。

“你…你…”亞瑟一時憤怒地說不出話,慍怒地與那雙蔚藍的眼睛對視。

“不用再嘗試了。”

“為什么不,下次我絕對能。安德魯是臥底,下一次將他殺了,就可以了對吧,對吧,喂…”

“騙自己有意思嗎?你嘗試了這么多回還沒有發現嗎?黑桃國的覆滅無法改變,我的死也是。”

“我唯獨不相信你會死。所以我才甘愿承受這么多次痛苦。”淚水終于流下。

阿爾弗雷德單手溫柔地摟過對方的身體,撩開亞瑟額前被血液和汗液黏住的碎發,落下輕輕的一吻。

“前幾個輪回的我自己真是太差勁了,竟然敢在你面前死去了,這個英雄當的也太糟糕了。Hero我真想揍他們一拳。”

“笨蛋…這不是自己打自己嗎?”亞瑟將頭窩在對方結實的胸口,聲音悶悶的。

阿爾弗雷德沒有回答。亞瑟埋得更深了,心臟蹦蹦蹦的跳動聲隔著衣服傳進他的耳朵。


“我好愛你。”

“嗯,我也是。”


火向四周蔓延,在兩人沒有察覺的時候,火苗竄上兩人拖在在地面上的禮服尾端。觸及到面料的一剎那,火苗就開始它的使命---燃燒。

生命流逝的聲音被火花間相互碰撞發出的滋滋聲蓋過。

孤火染紅一座孤城。

一切都燃燒殆盡后,天已泛白。



就像是做了一場很長很長的夢,醒來的時候發現身邊沒有了你,然后拼命地去尋找。耳畔是齒輪倒轉的聲音,踩著逆流的時光,一次次地回到過去。

“我是羅莎柯克蘭,第十三代黑桃國皇后,歡迎你們來到時空縫隙,那位是艾米麗瓊斯。來吧,命運之人。”


黑桃新歷934年5月3日,第二十三任國王阿爾弗雷德F瓊斯及其皇后亞瑟柯克蘭下落不明。


經過王耀和馬修的臨時商議,幸存的黑桃國國民最終決定先撤離到黑桃國的瑞波,在那里建立新的黑桃國。路過紐/約城郊外,本應是如瀑布般傾瀉的紫藤花,如今只剩下粗壯的枝干和散落一地的花瓣,新舊花瓣重疊交錯,一陣風呼起,如蝴蝶般雙雙揮翅而舞,隨風飛往遠方。

“這棵紫藤花怎么會一夜之間全落下呢?”馬修難掩驚訝之情,不禁問道。

王耀眺望著那座成為廢墟了的城市。

“為情而生,為愛而亡。”他說道。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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