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載】《錦瑟弦下雪中燈》第28章 葬花、紙船

站的有多高,景色就有多美


元月13日

俗話說:沒有不開張的買賣,初九土特產(chǎn)禮品行開業(yè)當天的營業(yè)額居然達到了四千多,這讓路天興奮之余更是驚掉了下巴,雖然只是營業(yè)額,但利潤同樣是相當驚人的。

他沒有得意忘形,因為他知道這個看似光鮮的營業(yè)額中百分之八十是摻雜水分的。今天凡是能來的人幾乎都來了,不說忙里忙外的老魯、霞姐等人,就是肖影和魏秋時兩人也帶著大隊人馬光臨現(xiàn)場,弄的一向視不好意思為無物的路天著實地臉紅了一陣。

在他強烈反對收紅包的堅持下,每個人還是非常自覺地大包小包的買了一大堆,以至于最后作為老板的路天不得不暫停營業(yè),這他媽的還是做買賣嗎?

隨著春節(jié)的日益臨近,也經(jīng)過了剛開始幾天的忙亂后,初九的買賣開始走上正軌,訂貨的單位和個人一天比一天多,天天貨物的進出忙的路天是腳不沾地。

初九的運營模式非常直白,簡單的說就是把各地的土特產(chǎn)品拿過來自己外包裝,說白了就是個土匪式的二道販子。

一個人實在忙不來了,路天不得不雇了三個人幫忙,現(xiàn)在的人工費比前兩年貴多了,讓他心疼的一陣陣胃酸,不過也沒辦法,春節(jié)是一年中禮品走量的高峰期,此時不掙點錢,那一年就是干賠。

每天忙亂過后,他都習(xí)慣地坐在電腦前休息一陣子,看看佟辛的日志,看看自己以前寫的東西,但是小說在這一段已經(jīng)停了,因為他太累了,有幾次他是坐在電腦前面睡著的,直到半夜才被凍醒。

人在忙亂是時間總是過得很快,就是跟佟辛的感情也被疲憊折磨的有點麻木了。人真是個非常奇怪的動物,當閑的時候,所有亂七八糟的想法都能不自覺的在腦海里翻滾而出,忙的時候,除了想躺下修理一下疲憊的神經(jīng)和身體外,再無其他想法。

路天今天難得沒在電腦旁睡著,因為他看到佟辛五天前寫的一篇日志,他那被疲憊折磨的神經(jīng)在看到那段文字后,突然間驚得根根肅立,困意、疲勞瞬間消失了。

《葬花紙船》

一池春水初融,送走冰花點點去

把對你的思念折一帆紙船,輕輕推入水中,看著它隨著點點冰花遠行

想起你和我牽手的畫面,淚雨下滿地

想起你和我漠然遙對,心酸的味道讓船紙濕了又濕,帆影中的痕跡你可曾看到

不知道紙船能不能把我的思念載到你的身旁,不知道你面對濕潤的帆作何感想,我就是想讓你看一看帆影中的我

看一看淚雨中牽手的過去

看一看禮花下那兩張癡狂的臉

看一看此時消瘦如我的記憶

虛云獨月臉,半邊傷

花之燦爛難掩黛玉葬花似的善感,紫襟拖地

船之遠行追不回紙船沉江的悲運,歸于平和

何時花落葬花、何時紙船沉船

葬花、紙船

從西向東入海,為什么?


我操!要出大事!

路天翻出白鷺云的電話號剛想打過去,放到耳邊的電話傳來的不是通話音,而是一陣急迫的電話鈴聲,把他嚇得差點從椅子上滾下去,揉了揉耳膜傳來陣陣的麻木,沒帶好氣地心中大罵:來來的,這是誰啊?

“路天,馬上回家有事。”

老爸?!

聽著電話里傳來的忙音,路天心里一真抽搐,這個世界上他要說怕一個人的話,他老爸要是敢說排第二的話,就是老天爺都不敢說排第一。

他老爸路正觀幾乎從不會主動給他打電話,在他的印象中,上次打電話應(yīng)該還是大前年外地的大爺去世時打過一次,如果他老爸能拿起電話主動給他打,他的腦海里能泛起的就三個字:天破了!

一路打車狂奔中,路天想破腦袋也不明白天怎么就破了,雖然他平時懶散的連自己都看不過眼,但是對老爸的命令,他卻不敢生出哪怕是一絲的違抗想法,這么多年已經(jīng)形成條件反射的本能了。

“媽,出……出什么事了?”路天扶著房門上氣不接下氣地問道,以百米的速度沖上七樓,這個懶人感覺心臟都快喘出來了。

“你可算回來了,佟辛爺爺和媽媽來了。”

“媽,你說的是……”

路天已經(jīng)不知道該怎樣形容自己的小心臟了。就在剛剛佟辛日志里的葬花、紙船四個字眼已經(jīng)讓他心臟懸得跟個飄蕩的葫蘆似的,之后是老爸的電話,現(xiàn)在佟辛爺爺和媽媽又突然殺到,天破了?!

普通的三室兩廳房子,普通的裝修,普通的擺設(shè),但就是在普通中你能看到一種說不清的沉穩(wěn)儒雅韻味,一副《望家》水墨畫構(gòu)成了簡易的電視背景墻,簡單中透著清雅,所坐的沙發(fā)是那種十幾年前老式的實木沙發(fā),沙發(fā)的背墻上是由一個叫墨寒手書的諸葛亮所著的《誡子書》。

坐于廳中,能明顯感覺到此主人家修身、養(yǎng)德的傳統(tǒng)家風(fēng),清晰的讓人坐在沙發(fā)上好似都能“家”和“德”包圍著,這樣一個家庭怎么就培養(yǎng)出路天這么個另類呢?

正襟坐著的白鷺云在觀察的同時,心里卻翻江倒海的不能自已,幾個月前是自己生硬的跟眼前兩位老人說讓路天和佟辛兩個人分手的。沒想到幾個月后的今天,自己和八十多歲的老爺子會跨過半個中國來到這里面對他們。

當初雖然自己已經(jīng)用最委婉的話闡述了自己對待路天兩人關(guān)系的看法,但想起那時兩位六十多歲的老人在聽后臉上露出的尷尬神色,就是今天想起都讓她為之心顫,她知道自己傷的已不只是路天和佟辛兩人,就是眼前忙里忙外招呼她的兩位老人,也被自己給深深地傷害了。

自從女兒離開家后,心痛之余,白鷺云反反復(fù)復(fù)地?zé)o數(shù)遍回想著整件事的過程,苦思冥想后的結(jié)果讓她大吃一驚。她發(fā)現(xiàn)自己對路天市儈和狡猾等等評價,完全是因為自己的主觀看法,違背了事實發(fā)生的必然。

作為虛擬的網(wǎng)上謀生手段,路天所作的不過為了養(yǎng)家糊口而已,市儈和狡猾是不得已而為之,自己在商海里這么多年,太知道其間的爾虞我詐了,但為什么對獨對路天不能正確看待呢?她無數(shù)次反問自己這個問題,所有的答案都是一個——佟辛是自己的女兒。

在親情面前,在至愛的女兒面前,她的出發(fā)點永遠都是母親的角色,有狹隘但是真誠,患得患失中把應(yīng)有的判斷力打碎的稀里嘩啦。

自己養(yǎng)了二十多年的女兒就要飛走了,作為母親心中的不舍和擔(dān)心無可厚非,如果把路天換做其他男孩子,自己是不是也會這么做呢?

想起這幾個月方書清等人的突出表現(xiàn),想起走上正規(guī)的投資公司,想起已經(jīng)獨當一面的潘雅,還有正按照那一百多頁的規(guī)劃書而平穩(wěn)運營的翔云集團。

還有老爺子那天跟自己說的幾句話:人在上位時,懷疑是最大的敵人;人在高位時,獨斷是最大的陷阱;面對一個陌生的人,不要輕易下定論此人是好是壞,要通過幾次的聽、看、品等過程后再說。作為上位者除了應(yīng)有的敏銳觀察力和斷指般的決斷力外,最關(guān)鍵的是冷靜的判斷力。

老爺子看似輕描淡寫的幾句話,卻讓白鷺云聳然一驚。如果別人說她可能不會往心里去,但是作為上位者幾十年的老爺子嘴里說出來的這樣話來,分量重的讓白鷺云心臟顫了好幾顫。

自打自己進入佟家門開始,老爺子就從來沒說過這種重話,那天路天一家上飛機后,老爺子說自己糊涂已經(jīng)是非常重了,時隔幾個月又跟自己說了這些話,他的態(tài)度已經(jīng)非常明確,就差說你錯了三個字。

在老爺子的建議下,在白鷺云經(jīng)過很長一段時間的思想斗爭中,兩人決定來一趟東北,親身感受一下路天及路天的家庭到底是什么樣的。

看著又是倒水又是削蘋果的路天媽媽,還有親切如在南京時的小須馳,面對出乎意料的熱情,白鷺云第一次有了手足無措的感覺。

“白姥姥,你這么年輕,為什么我要叫你姥姥呢?”小須馳接過奶奶剛剛削完的蘋果,硬塞給了白鷺云。

“一邊呆著去,呵呵,白總你別往心里去啊,這小子從南京回來一直跟我磨嘰這事。”路天媽媽把膩在白鷺云身邊的小須馳拽到一邊。

“奶奶你當我不知道哇,是我老爸跟佟辛阿姨處朋友,所以我才叫白姥姥的,對吧?”八歲的孩子幾乎什么都懂了,更何況小鬼頭比同齡孩子懂得更多。

“大姐,沒事,我挺喜歡須馳的,來,到姥姥這兒坐。”說實話,四十八歲的年齡被孩子叫姥姥,白鷺云心里還真有點落葉黃花去的凄涼。

不過不知為什么,自從路天一家離開南京開始,她心里就對這個時常冒出大人話的小鬼頭想念的很。

白鷺云把一臉欣喜的小須馳摟在懷里,慈祥的問道:“須馳,你告訴白姥姥,你喜歡佟辛阿姨嗎?”

小須馳仰脖看了看,又想了想問道:“說真話嗎?”

話音剛落,兩個正有些尷尬的女人相視大笑起來,路天媽媽更是一巴掌打在小鬼頭的腦袋上。

白鷺云又摟了摟一臉無辜的小須馳幾下,狀似正經(jīng)的回答道:“當然了,好孩子不能說假話。”

小須馳看看一旁強忍著笑的奶奶,又看看年輕的白姥姥說道:“剛開始的時候,我不太喜歡佟辛阿姨,因為她只比我大十七歲,比我老爸小了十三歲,當我姐姐還行,當我后媽的話她太小了。不過……”

說到這兒,他仰頭興奮的說道:“我們?nèi)ツ暇┑臅r候,佟辛阿姨帶我出去玩,給我買好吃的,在我睡覺前還給我講故事,那時候我就開始喜歡她了,因為她跟我夢中的媽媽一樣……”說到這兒,孩子眼中透出了他這個年齡段不應(yīng)有的悲傷。

惹得白鷺云一陣心酸,這么點的孩子是多么不容易啊,緊緊地把他摟在懷里,用下顎不停地蹭著他有些卷毛的頭發(fā),心中越發(fā)地憐惜這個招人疼的孩子。

路天媽媽轉(zhuǎn)過頭偷偷抹了幾滴沖出眼眶的眼淚,這幾年中,須馳白天從來沒找過媽媽,只在夢中才會喊媽媽,別人不知道,一把手帶大他的奶奶能不知道嗎?

“白姥姥,佟辛阿姨怎么沒來呢,我好幾次都夢到她了,她帶著我折紙船、放風(fēng)箏,呵呵,你們不知道,在南京時,佟辛阿姨偷偷答應(yīng)我們一起去郊游呢,都跟我拉鉤了,她賴皮,哼!”再鬼頭的孩子也還是孩子,在他小腦袋里不會明白大人間那種繁瑣的關(guān)系和情感。

“列兵路須馳!”佟老爺子剛剛隨路正觀從書房出來就聽到孩子的話,心中也不好受,他大喊一聲,希望能轉(zhuǎn)移孩子的難受。

“到。”

這個號令比任何語言都好使,小須馳聽到叫聲,馬上推開白鷺云以標準的軍姿跑到老爺子面前,雙手按住褲線等待著命令。

“我命令,列兵路須馳帶領(lǐng)我和你爺爺?shù)叫^(qū)超市一趟,能不能完成任務(wù)?”

“請首長放心,保證完成任務(wù)。”

老爺子老少三人笑呵呵地剛下樓,路天就急沖沖地上樓了,他在短暫的愕然后,連鞋也沒脫,沖進屋對著白鷺云問道:“白……白總,佟辛怎么了?”

要不是出了大事,無論是老爺子還是白鷺云絕不會死冷寒天地來東北,能勞動他們的還能有誰?

佟辛!

心里患失間,亂了清明的方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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