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之眼這部片子,有一點點象十二怒漢。兩部電影里,都有一群形形色色的人,湊一間屋里,爭論一件事,要達成個共識。在爭論中,各方拋出種種理論和觀點,電影劇情雖然緊張,但導演那拍一部科教片的心,昭然若揭。
兩部電影的區別在于,十二怒漢里,眾人處在同一社會共同體,大家擁有基本相同的倫理道德觀,爭論之后發現都是誤會,麻利的就皆大歡喜了,刷刷刷寫出共識來。而天空之眼里,軍人、政客、英國、美國各派幾乎形同水火,再把索馬里居民、恐怖分子考慮在內,那就更是爭鋒相對你死我活了。還想達成共識?先同歸于盡吧!
最終結果,恐怖分子死了,而小女孩也死了。 凱瑟琳上校完成了任務,用小女孩的生命為代價,阻止了一場潛在的恐怖襲擊,拯救了約 80 人。
悲哀的是,整個行動得以成功,乃是建立在謊言上。附帶損傷評估的數值,被凱瑟琳上校篡改為 45%,才發射了導彈,炸死了恐怖分子和小女孩。
微博上有大 V 是這樣評論這部電影的:
持這種想法的,當是大多數人。 我也有這樣的想法,尤其看到無人機駕駛員拒絕發射導彈,女政治家外交大臣等人互相推諉,尤感憤怒。這群喝著咖啡的官僚,虎狼屯于階陛,尚談因果,典型的圣母婊。
從這個角度來看,這部影片似乎在諷刺官僚主義的無能、低效及不負責任。
不過,我有一個特質,那就是具備極端的懷疑精神,尤其善于懷疑自己的正義感和道德感。
當我看到小女孩撿起大餅,繼續擺攤,我甚至生了遷怒于小女孩的心。這個時候,我對自己懷疑開始高能報警。
毫無疑問,我對小女孩缺少同情心,我的心中是有“惡意”的。
那么,我急于發射導彈,就真的為了救下另外 80 個人? 真的我是出于功利主義的道德觀,認為 80 人的生命大于 1 人的聲明? 我對電車悖論,有自己的觀點?
完全不是! 在深挖了自己的思想后,我發現,我在意的,只不過是 “懲罰惡人”。我極端渴望早些炸死那幾個恐怖分子,而之所以恨這幾個恐怖分子,乃是因為導演告訴我他們是惡人。
我在意的完全不是人的生命,而是對 “敵人” 戰爭的勝利。
但我并非全無同情心,對小女孩我沒有同情心,但對那個操作蒼蠅攝像機的黑人特工,我卻滿懷關心,在他差點被恐怖分子抓到時,我幾乎屏住了呼吸。
我知道,我的這種同情,乃是出自對 “同志” 的關心,也并非關心生命。
在對自己的審判上,我可以下定論了,我并無真正的善良,并無真正的同情心。我的性情門派,依然屬于 “對待同志要像春天般溫暖,對待敵人要像嚴冬一樣殘酷無情” 這一派。
好在,我知道自己的惡,還在努力向善。
所以,對這部電影的評論,并非出于我的性情,而是出于我努力向善后的理性。
電影中,無人機駕駛員拒絕執行命令,會議上各派勢力的交鋒,乃至傅老師所說的“條條框框”,這些都是文明的特征。若是割舍了這些,文明也就不復存在。
凱瑟琳上校堅毅、果敢,與恐怖分子斗爭多年,是很正面的形象,但在這次勝利的襲擊上,她是一個罪犯。
她應當為小女孩的死,去承擔責任。
再說回“電車悖論”。 功利主義者認為,5 條人命大于 1 條人命,所以你該做出行動,犧牲 1 個人,拯救那 5 個人。功利主義用來解決問題,確實很方便,很痛快。但可怕的問題是,現實世界中的情況,很難那么簡單的用數字來建模。
如果“電車悖論”中,一邊是 1 人,另一邊也是 1 人,你會做出什么選擇?
如果 “電車悖論” 中,一邊是 1 人,另一邊也是 1 人,但 1 個人是科學家,另 1 個人只是個乞丐,你又會做出什么選擇?
功利主義用數量來衡量善,只要多走幾步,就是萬劫不復的地獄。
在我看來,人的生命無法用數字來衡量,沒有人有權利下這樣的裁判,犧牲一個人來挽救五個人,別說五個人了,就是 70 億人又怎樣?
極端的自由主義者,會堅定的認為,沒有人有權利去剝奪一個人的生命,哪怕天平的另一端是整個地球。
天空中并沒有這樣一雙眼睛,告訴人類,價值道德應該這樣來加減乘除。
我是自由主義者,但在全人類、整個地球這樣宏大的玩意面前,我還是會退縮會膽怯,就跟三體里的程心一樣無用。
我所鐘意的理論,就是讓人們處于 “無知之幕” 之后,對道德困境下的處理方法,定義出一致的原則來。
若是眾人盡皆同意,處在電車困境下,當救 5 人,那么我們就這么做。 若是眾人盡皆統一,一邊一人時,就救科學家,讓乞丐去死,那么我們就這么做。
但這不是道德,這只是人們無奈之下,權宜的操作規范。在對良心和善意的應用上,我們缺乏能力,只能借用法律和規范。
而凱瑟琳上校,她違背了法律,走向了 Dark Side。但,她勝利了,這樣的勝利本身就是一種悲哀。
這也是為何我一直堅持認為,恐怖主義在我國不可能作出大亂子。我甚至認為,那些世界上的落后文明,以及亂局,若有我神州來收拾,很可能早就平靜下來了。
原因呢? 原因是我們神州人人都是凱瑟琳上校。我們甚至根本不會去計算 45% 那個數值。
前幾天讀了一篇文章,作者分析說,1900 年之前,希特勒斯大林之流的恐怖統治沒有出現,其原因是,英美等國家還沒有徹底的小清新化,還保持著不文明的殘暴血性,于是就用暴力把全世界的文明維持到了相當的高度。 而 1900 年之后,則各種妖魔競相登臺,屠殺滅族大清洗,人間地獄、慘狀種種尤甚于叢林里的原始社會,很大的原因就在于相對文明的歐美已經開始綏靖,也就是所謂的束手束腳,進入了條條框框。
這才是真正的悖論啊。電車悖論算什么難題呢?那是在救人,救一個還是救五個的問題罷了。
小清新化的先進文明,束手束腳條條框框之后,在如何面對野蠻殘酷的落后文明這個問題上,那才是真正的悖論,那才是真正的難題。
“電車悖論” 成了這樣: 5 個野蠻人,要殺 1 個野蠻人。 你救不救?
文明人的你,手里有槍。但要么你眼睜睜的看著 1 個野蠻人被吃,要么你殺了 5 個野蠻人,救下 1 個野蠻人。 可悲的是,你救下的那個野蠻人,可能仇視你。即便不仇視你,他也要繼續吃別的野蠻人,你還得繼續殺下去。
電影里,小女孩的父親,一定會拿起槍,做一名恐怖分子的。
我能想到的,最好的方法,就是文明的隔離。先進的文明,只能遠遠的避開落后文明。 在這一點上,川普之墻,是有意義的。
君子可欺之以方,但君子也可以遠庖廚。
也許,要做到政治正確,不能給文明冠以先進和落后,而是要叫文化相對主義。那么我想,差別巨大的文化,最好還是不要生硬的湊到一起。
動亂地區發生的種族滅絕,世界警察再強大,救的過來嗎?還是放任那些種族,讓他們自由的進化吧,路,都是自己走出來的。
看了一下豆瓣上的點評,抄錄兩則:
天空中真的沒有眼睛,能給人指明在道德迷宮里,該如何行走正確的方向。還是讓各種文化,各自走自己的路吧。
沒有人,能夠把全天下的大餅都買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