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毛姆在書中對品讀藝術說到,藝術的最大妙趣在于藝術家的個性,個性獨特,我原諒他千種毛病。然而回到這本書的本身,想要更好的去了解這本著作,我們不得不去了解毛姆這個人。
幼年時期的毛姆進入坎特博雷皇家公學之后,由于身材矮小,且嚴重口吃,經常受到大孩子的欺凌和折磨。孤寂凄清的童年生活,在他稚嫩的心靈上投下了痛苦的陰影,養成他孤僻、敏感、內向的性格。
幼年的經歷對他的世界觀和文學創作產生了深刻的影響。隨后又進入倫敦圣托馬斯醫學院學醫。為期五年的習醫生涯,不僅使他有機會了解到底層人民的生活狀況,而且使他學會用解剖刀一樣冷峻、犀利的目光來剖視人生和社會。
毛姆總結外界對自己不同創作時期的評價:二十多歲時批評家說我粗俗,三十多歲時他們說我輕浮,四十多歲時他們說我憤世嫉俗,五十多歲時他們說我合格,六十多歲時他們說我膚淺。
我們必須承認的事實是,藝術品和文學創作在任何時候和任何地方,都不可能夠滿足所有人的愛好,它蘊含著作者的思想和心中虛構的世界,所以藝術家在選擇將作品公諸于世,便需要捂住雙耳去面對外界對其的評價。
02
《月亮與與六便士》完成在毛姆四十五歲的時候,對應于評論家所說的憤世嫉俗卻有幾分恰當。然而不管評論如何,小說光從名字就吸引到了我。
只要在晴朗的夜晚,仰望星空就能夠看到皎潔明亮的月光,于是月光自古以來便寄予了人們美好的愿望,月亮也就成了無數人迷之向往的地方。六便士在每個人的生活當中都扮演著重要的角色,有人會說六便士是低微的,但離開它的時候卻不能很好地生存下去。
梭羅先生在《瓦爾登湖》當中依舊會記錄每天大概的花費,這樣看來,讓人生充滿牽絆的是現實生活當中的種種物質因素。
03
傅惟慈在譯《月亮與六便士》說:讓我們都去追求一個崇高的理想,而鄙棄六便士銀幣吧,魚與熊掌是不可兼得的。而許多人卻從這本小說中所讀出的卻是:很多年青人終日仰慕月亮,卻沒有看到腳下的六便士硬幣。
毛姆以法國印象派畫家保羅·高更的生平為素材,描述了一個原本平凡的倫敦證券經紀人思特里克蘭德,突然著了藝術的魔,拋妻棄子,放棄了旁人看來優裕美滿的生活,奔赴南太平洋的塔希提島,用圓筆譜寫出自己光輝燦爛的生命,把生命的價值全部注入絢爛的畫布的故事。貧窮的糾纏,病魔的折磨他毫不在意,只是后悔從來沒有光顧過他的意識。
作品表現了天才、個性與物質文明以及現代婚姻、家庭生活之間的矛盾,有著廣闊的生命視角,用散發著消毒水味道的手術刀對皮囊包裹下的人性進行了犀利地解剖,混合著看客訕笑的幽默和殘忍的目光。
04
我想這也是作者在小說中所描寫的主人公思特里克蘭德也是建立徘徊在這種遍地的六便士和月亮之間一個矛盾的個體,追尋自己內心的世界的最高境界。毛姆,不知道是以一種諷刺者還是贊揚者的角度,平靜乃至旁觀者的角度來敘述著他所了解的,和他所接觸查爾斯的故事,探討著生活和兩者的矛盾和相互作用。
毛姆十分睿智,他從未說明因為他的存在而給查爾斯的生活帶來了什么改變,我甚至搞不清,當兩者劍拔弩張時,針對查爾斯對妻子和孩子,對荷蘭畫家的妻子所犯下的罪惡,但在查爾斯侃侃而談的做出理智的回應時,作為參與者的他,如何還能夠如何心平氣和的坐下來,和他喝一杯咖啡,質問和指責這個追求自我內心世界的“瘋子”,然后等待得到的是斯特里冷淡的回復。
這或許就是藝術家之間的對話與欣賞,也有可能是作者內心對于現實生活當中自己對藝術和生活產生矛盾時做出的他自己的回答。就如同人有多重人格,人在大多數時候是個矛盾的個體,他們之間的對話或許是來自同一個生命個體當中的雙重人格之間發出的聲音或許也是有可能的,但屬于查爾斯的那部分應該始終占據了上風。
05
斯特里的性格里讓人感到欽佩的地方之一是他不會在乎別人的看法,始終遵循自己內心,放棄安逸的生活,想要通過繪畫描繪心中的世界,在他那里,根本也不會認為自己所從事的是一項藝術活動,因為他不在乎自己的做法會對這個世界產生什么影響。
人只有拋棄一切雜念的時候,才能夠全心全意的投入到自己熱愛的事物上,但是大多數人在追尋的路上就已經被外界的流言蜚語所淹沒,迷失了自己所在的位置。
但是又有誰能真正的完全擺脫生活對追尋藝術的束縛,盡管是毛姆筆下塑造的這位幾乎沒法挑剔的偉大藝術家斯特里,也不得不為六便士而束縛,最終也是回歸到了生活,回歸到了六便士,但是始終沒有停止追尋的腳步。
06
有沒有一位斯特里特蘭德先生?他在倫敦做事,是個證券經紀人吧?沒有什么風趣,他和他的太太感情好嗎?倆個人互敬互愛,他們有兩個孩子,一個男孩和一個女孩,兩人都在上學了,但是對于一個想在文學界取得一定位置的女人來說,斯特里克蘭德先生是很難給他的太太增加光彩的。
很清楚,他一點也沒有社交的本領,但這也不一定是人人都要有的,他甚至沒有什么奇行怪癖使他免除平凡庸俗之嫌,他只不過是一個忠厚老實,索然無味的普通人,一個可以欽佩他的為人卻不愿同他待在一起,他是一個毫不引入注意的人。
相信你我的身邊總會有這樣的朋友,長相一般,業務湊合,有老婆孩子,勤勤懇懇的養家糊口,不太愛說話,即使開口說話,也多半無趣無味,形象就如同一杯白開水,在任何一個社交場合,都是角落里不大起眼的人。
07
當然我們的主人公查理斯·斯特里克蘭德先生也是千千萬萬普通人的一員,他有著體面的工作,美麗優雅的妻子,兩個能讓自己炫耀的孩子,但是他在贏得別人尊重的同時又讓人覺得古板教條,少了一些討喜的氣質。
不過幸好他有一個聰明的妻子,有了她的經營,他的房子不至于顯得太過冷清。我想,按照這樣的生活繼續下去,查爾斯和妻子會看著孩子長大,然后成家生子,他們將見證人類的傳承,會驕傲于自己充實忙碌,受人尊敬的一生。
08
如果結局僅僅是這樣,這準是世間無數夫妻的人生故事,一種家常體面的人生軌跡,讓人想到平靜的小河,平穩地流過青青草場,沿岸佳木掩映,最終匯入浩渺的海洋。然而海如此鎮靜,如此沉默,如此冷淡,你心頭驀然掠過一陣隱隱的不安。
毛姆在描述查理斯若是沿著原先的人生軌跡走下去說到:這種隨大流的生活,有點不對勁。我承認其社會價值,我承認其安穩的幸福,血液里卻有一股熱流需要更狂放的通道。這種輕而易得的快樂似乎應該警惕,我心底渴望更驚險的活法。若能改變,改變并體驗未知的激情,我隨時準備攀越嶙峋的怪石,涉足陰險的淺灘。
在生活中大多數人放棄了最初的夢想,選擇了這樣的生活,他們因為生活而放棄了自主選擇的機會。然而當你選擇對當前安逸,循規蹈矩的生活做出一點點的改變的時候,你就會發現眼前的世界真的就因為自己邁出的一小步而變得完全不一樣了。
這讓我想起《一個人的朝圣》當中哈羅德在60多歲的年紀選擇走出家門,選擇擺脫日復一日,沉悶的生活氛圍,最后實現了自我救贖的故事。
09
月光無論在什么時候都平等的降落在每個人的頭上,然而大多數人習慣了注意腳下的六便士,年少時仰起的目光便不自覺的停留在了腳下,然后找出各種各樣的理由來搪塞自己無法實現當初腦海中無數次想象成為的自己。
年紀太大,沒有時間,為了孩子,我們不否認許多人在面對生活和理想的時候選擇了妥協的做法,而你現在過得是你想要的生活嗎?如果不是,你真正想要的到底是什么了?你依舊還經常在為生活奔波感到疲倦的夜晚,靜靜的抬頭仰望月光嗎?
小說中的主人公查爾斯,四十多歲的年紀,這個本來可以和無數普普通通的家庭一樣過著安逸平淡的生活直到死去的中年人,選擇了拋棄現有的物質條件,獨自一人踏上了追尋夢想的道路。我欽佩他四十七歲奔赴新世界的場景,多數人在這年紀已經安享天命。面對第一人稱的作者的質疑,他說:如果現在再不開始就太晚了。
對了,他還年輕,他還有至少10年-20年的時間讓他在自己想要努力去實現的最終目標慢慢靠近,他也曾默默地為著自己想要的畫畫做著準備,一旦決定了,那就開始做吧!簡簡單單的道理,只要方向是正確的,那就只顧著前進,假如最后的目標真的沒有實現,至少曾在這條路上付出的,收獲的都足以證明我們曾經來過。
10
隨著故事的深入,漸漸為查理斯身上所散發的那種人性倔強,那種不顧一切的為理想追求的勇氣的魅力所吸引。她妻子說:如果他為了一個女人離開你,你是可以寬恕他的;如果他是為了理想離開你,你就不能了。
每個人都曾為著既定的理想去努力的時候,音樂夢、攝影夢、藝術夢,我們很難對每個人的夢想做出明確的定義,甚至區分不出來什么高尚和低微,既然是理想,肯定是遙遠的,那個將其作為夢想的人是無法一蹴而就的,就如同天上的月光,可望而不可及。
斯特里克蘭德先生勇敢的邁出了第一步,這是幻想和現實之間的距離,這是主動追尋和生活奴役的距離,看似很簡單,但許許多多的人連邁出這一步的勇氣都沒有,留給他們的只剩下幻想和空虛。倫敦的街頭開始對查爾斯的所作所為議論紛紛,查爾斯根本就不去在乎這些。
努力追逐夢想的人并不可怕,但全心全意的拋棄雜念,對一切流言蜚語從內心視而不見的人卻是最可怕的,這樣意味著他可以把更多內心掙扎于生活和夢想矛盾的時間用來投入到夢想。
11
我們身邊也不乏這樣的人,想要努力對現有的生活做出一點點的改變時,因為害怕實現不了而選擇放棄,放棄的緣由不是源于內心對自己的懷疑,而是害怕別人對自己無法實現的結果的目光做了太多的假設。人是善于想象和內心敏感的生物,他們還未把自己幻想的世界構筑完成,便開始虛構別人眼中關于你的世界,而且花了更多的時間讓其變得更加豐富,豐富到令自己感到恐懼,然后便為自己內心做出放棄的舉動找到了充足的理由。
真正的自由源于真正的熱愛,當我們還在試著懷疑別人的眼光,不妨試著邁出正停留下來觀望的腳步,真正阻擋你的只有你自己,你的內心,你對理想,你對自由的熱愛。
12
主人公查爾斯·斯特里克蘭德先生身上最飽受爭議的就是他對愛情和情欲之間的曲折徘徊,我無法對他拋棄兒女和妻子的不負責任的行為做出準確的判斷,它對愛情和情欲做出的回應是:我不想愛,我沒那閑工夫。愛是人性的弱點。我是男人,有時需要個女人,滿足了我好做別的事。我克服不了情欲,但我恨透它了,總禁錮我的精神。真希望有一天我能不受任何欲望擺布,甩開所有累贅一門心思作畫。女人除了愛什么都不懂,所以把愛的重要性捧到可笑地步。她們哄男人說愛情是生命的全部,其實愛根本無足輕重。我懂肉欲,肉欲正常而健康,愛則是病。
很少有人能夠對欲望,對于自身無法避免的東西有這么清楚地認知,而且保持理性的去做出評價是一件很難得的事情。欲望是每個人都無法避免的,有的人深陷其中,無法自拔,他們便喪失了掌控自己人生的主動權,他們只會仰望月光。沐浴著月光的時候,心中承受的是掙脫欲望和渴望追逐月光的悲痛。查爾斯說他自己無法克制的情欲,但最好的做法就是避免自己不會受情欲擺布。
有關查爾斯和荷蘭人的妻子的種種,還有查爾斯和愛塔在島上所做的一切,他離開生活又重新回到生活,盡管是兩種不同的生活方式,但在查爾斯內心當中只有一個既定的目標,就是用繪畫構造出他心中的那個世界,他有的只有永恒的現在,他沒有時間去兼顧其他的。
13
我們似乎看到了一個渺小的生命,他或許不是選擇了夢想,而是被夢想擊中,主人公為了遵循自己的內心,寧愿付出財富親情,甚至是生命也在所不惜。
這種選擇,與其說是主動的選擇,倒不如說是一種無奈的接受,接受我們內心的渴望在召喚。畢竟這份渴望,這份月光,即便我們能夠逃避一時,也逃避不了一輩子,所以,那就勇敢的去追逐這份月光!
14
六便士是英國價值最低的銀幣,代表現實;而月亮象征了崇高。兩者都是圓形的,都閃閃發光,但本質卻完全不同,或許它們就象征著理想與現實吧!用六便士代表現實是恰當的,有些人說六便士站在月亮的對立面,也就是低微,我們每個人都在擯棄六便士的時候,那么離開六便士的時候,又有誰能很好的生存下去了。
斯特里克蘭德先生在追逐他自己的夢想的起初,將親情置之不顧,面對質問,他做出的是冷酷的回應,然而這樣的做法真的是正確的嗎?將親情置之不顧和將金錢置之不顧,它們之間不可能是等價的,不同物質對有不同生活經歷的人來說價值也是不一樣的。
大多數讀者認為查爾斯的行為是沒有人性的,你有你追逐夢想的權利,你所做的一切都是在為實現你自己的夢想做準備,那么你對別人造成的傷害又怎么樣做出一個衡量了?
贊美的人會說,你放棄了優越的物質條件,
但是往壞了說,你就是一個自私的人,盡管你試圖讓別人相信你不會在以任何的目光,但是你的孩子、你的妻子、荷蘭人的妻子,荷蘭人所承受的苦痛和非議是你能夠用簡簡單單的不在乎就能夠補償的嗎?
15
克蘭德先生從四十歲開始投入到追求自己的理想,人生的最后在一個島上娶妻生子,完成繪畫出自己心中的世界,盡管毛姆沒有想要刻意的突出這點,查爾斯在心態和行為上卻已經發生了很大的改變,這種改變將沒有人性的克蘭德又拖向了生活,但他的天平卻始終向理想這邊傾斜著。還記得曾經的咄咄逼人,還記得曾經對愛和情欲的長篇大論,但是最終都歸結在一個小島上,感受生老病死。
毛姆在小說的最后還沒有忘記去描述一下克蘭德太太和她孩子的生活,如他所料的一樣,正如許許多多生存在倫敦街頭向往安穩生活的人一樣,克蘭德太太過上了花別人錢過日子的體面生活,兒子快要受領陸軍十字勛章,女兒嫁給炮兵少校。
在查爾斯的畫作中,有一副的復制品掛在克蘭德太太的家里,這幅作品描述的場景大概是:他們的目光落在一個給嬰兒喂奶的裸體女人身上,女人旁邊有個小女孩跪著向不諳世事的嬰兒遞去一朵花。一個滿臉皺紋骨瘦如柴的老太婆注視著他們,這或許就是查爾斯心中的神圣之家。
兩種結局的對比,到是頗富有一些戲劇性的色彩,同樣的人生,按照不同的人生軌跡去走,到有了兩種看似相同但卻從本質上不相同的結局。
16
人生到處都是六便士,愛情、親情,欲望等,無論哪一個都能很成功的左右你對理想的抉擇,查爾斯所代表的個體在生活和藝術面前,義無反顧的徹底去選擇踏上了追尋藝術的道路,我們不得不佩服他處理生活和藝術的之間矛盾做出選擇的勇氣。
月亮所代表的崇高理想和六便士所代表的物質因素,想要在茫茫人海中留下痕跡,離開任何一個都無法很好的生存下去。
生活中只有六便士的人可以被稱作為幻想家,他拋棄了生活,甚至還不知道夢想是什么的時候,就已經被現實擊垮了;生活中只有六便士的人,他放棄了夢想,碌碌一生,甚至都不會知道在世間一生夢想所存在的意義。
17
我們不能否認他們在世間存在的價值,讓世界充滿了多種價值觀,也讓許許多多的人有了參考的價值,讓你知道如何去在多元的價值中選擇那個屬于你的生存價值。
月亮和六便士從不能被放在對立的價值層面上,它們在生命當中上演的角色,崇高也好,卑微也罷,都在步步妥協和追尋當中發現平衡,但是希望發現平衡點的時間不要太晚,也希望不要因為來的太晚而毫不猶豫的選擇放棄,夢想不是無緣無故的就會擊中某一個人,也不會無緣無故的放棄某個人。
月光是需要仰慕的,但它是短暫的、飄渺注定不能成為你生活的重心,腳踏實地才能獲取穩穩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