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陽光透過沒有拉緊的窗簾隱隱綽綽地閃進旅館的房間，灰塵在微光里走走停停。Dean從宿醉中睜開眼睛，嘴里還留有夜晚的余腥。因為任務緊急，他和Sam從昨天開始分頭行動，弟弟已經去了另一個城市，不然在Sam的督促下他也不會放下手頭的要緊事半夜賴在酒吧嗨到了打烊。
迷迷糊糊地關掉鬧鐘，他突然想起上一次和Sam分開的時候好像有某個人留在他的身邊。眼睛…可是只記得那雙藍色的眼睛了…Dean重新緊閉雙眼甩了甩頭，像是要使勁撥開酒精麻痹下的記憶迷霧，又像是要徹底抹去還未清醒的腦海里那個越來越清晰的身影。
手機鈴聲響起，嚇得他一激靈。該死的三好學生開始向他匯報進度…不對應該是催他干活了。
正午。
Dean坐在锃亮锃亮的黑斑羚里吃著芝士漢堡，一只手里拿著上午剛從法醫那里騙來的驗尸報告。他已經從頭到尾檢查過很多遍了，死活看不出更多的頭緒，又實在不想放下面子打電話求助聰明的斯坦福高材生。囫圇吃完漢堡，看過最后一遍之后終于放棄，想著打個盹兒之后還是跟Sam對一下沒啥進度的進度，順便問問他有沒有查到更多的消息。
Dean調低了座位，在懶洋洋的陽光下懶洋洋地閉上了雙眼。意識剛開始模糊，又忽然感覺副駕駛有一雙藍色的眼睛死死地盯住了自己。那雙眼睛里有再熟悉不過的陰郁和溫柔，像揉進了茫茫大海與朗朗晴天，揉成一汪隱隱發光的深淵，直勾勾卻又帶著躲閃地望著他。目光里壓抑了太多的情緒，像是一只渴求觸碰卻又害怕驚擾了對方的手。Dean被這目光灼燒得隱隱作痛，猛一睜眼，身邊卻空空蕩蕩。
Cass，是你嗎。
深夜。
Dean倚靠在夜店的沙發上，醉醺醺地調笑著撫摸坐在大腿上的金發女人散發著濃烈花香的臉龐。Sam說資料搜集得差不多了，再過一天就能趕回來和Dean匯合。所以他要趁著所剩不多的自由時光好好地瀟灑瀟灑，不然等Sam帶著信息一回來，手頭上未完的工作可就有得忙了。
女人艷紅的嘴唇和微醺的雙頰在他眼前晃動，分裂成三塊模糊的光影，又融合成了一雙藍色的眼睛。那雙眼睛沉默地看著他，在那雙眼睛的背后一切躁動的音樂隨著吵鬧的人聲、腳步聲和叮叮當當的酒杯撞擊聲漸遠漸逝。多么有耐心的一雙眼睛啊，像是一直在等著他，等著他喝完這杯烈酒，等著他吻過這個女人，像是從創世紀開始一直慢慢地無聲地等到了這個夜晚。
Dean在一瞬間醒酒，突然站起身來，嚇得身上的女人摔倒在一旁。而此刻清醒得不能再清醒的他，卻發現身邊除了在驚嚇中朝他咒罵的女郎和嘈雜的夜店背景音之外什么也沒有。
他失魂般地走出夜店，點燃一支煙，在小鎮寒冷而又潮濕的夜色中裹緊夾克，靠在黑斑羚旁。早晨腦海里被他抹去的身影此刻清晰無比，一如既往地穿著米色的大衣固執地站在他的回憶里。
Cass，那雙始終糾纏著他不肯離去的眼睛的主人，就這么死死地牢牢地站在那里，不遠不近，剛剛好清楚可見的距離。Dean感到胃里一陣絞痛，狠狠地握緊胸前的項鏈，腦中反復上演那個已經消失的天使曾經帶著淡淡的醋意不經意地扯著謊借走他的項鏈，后來又親手給他戴上的場景。
與路西法的一役之后，那雙眼睛的主人已經永遠離開了他。也許沒有…Cass也許沒有死…也許只是在天上遠遠地望著他？不然怎么會帶著如此不舍如此眷念的眼神對他糾纏不休！
然而Dean明白，他的意識深處卻在刻意地逃避一直以來自己心底的那句喃喃自語：也許只是你忘不掉而已。
Dean掐滅了煙，背靠著黑斑羚痛苦地滑了下去。他閉上雙眼，任思緒再次陷入混沌，這樣就能再次遇見那雙深深看著自己的眼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