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月輪4

五、聯床夜話

(1995·3·18)

從貴陽飛回,由于時差關系,到波恩時天還是亮亮的,才下午五點多。在城里吃了晚餐,回到家已七點過,兩人都累得乏乏的,洗個澡就早早上床睡覺。

睡到半夜,我突然感覺阿曼在旁邊翻來覆去,睜眼一看,他正在看著我。月亮透過窗簾映得他臉色也黃黃的。

“怎么,天亮了嗎?”我問。

“沒有,才三點多。睡得太早,這會兒醒來就再也睡不著,怕開燈弄醒你,只好這么躺著了。”他答。

這下子我也睡意全無,說:“都醒了,那就聊聊吧。”

我倆把枕頭立起來靠在床頭,半臥著聊開了。他的手摟住我的肩,我的手放在他的胸前,嗯,這種氣氛還不錯,感覺好極了。

“怎么這次去時興高采烈,回來卻很不開心的樣子?”阿曼問。

已回到家,無須再隱瞞什么,略略談了談那些不愉快的經歷,急忙換開話題,反正這種心情他也不可能體會。

“還記得張酈的先生黎明嗎?想當年可是個紅透半邊天的大偶像,歲月不饒人,竟也四十多了。”

“誰能不老?不過他看上去挺有風度的,張酈算是嫁著人了。看我倆,你十四歲那年我也不過二十六,可謂風華正茂,現在還不是四十二了。唉,真快啊。”

是金色轟炸機,射手榜第一人,滿場飛奔的追風少年,全球最棒的十八號?還是眼前這個柔情萬種,風度翩翩的中年男人?哪個是真?十六年呀,青春、愛情、友誼、金錢、浮名,十六年留住了多少?哦,不,至少我與阿曼是留住了愛情,真愛永恒,其它一切要去就讓它去吧,我不留戀。

不想談論年齡這個話題,每想起,心中總怕怕的。十二年的差距,他會先我而去嗎?其實也用不著憂心,他走了,我還會獨自留下嗎?

“時光流水,古來皆然,何必操太多心?在世上得過一日且過一日,混得一生就算一生,人生嘛,如戲也,是非成敗轉頭空,撒手一世,在輪回中什么也帶不走。”我說。

“你挺消極的。人只有一世,要去奮斗,去拼搏,去出人頭地才不枉活。以前踢球時我抱著這個信念,現在經商仍堅持這個信念。你的人生態度這樣空虛,真不知是怎么活到現在的。”奇怪!人生觀如此截然不同的兩個人竟會走到一塊。

“我自有我的方法。我曾經在借輪回為前提的條件下,寄希望于來生。有一段時間滿腦子想不通人生的意義,就覺得人活著沒意思,有沒勇氣去死,整日死氣沉沉的。后來,我看了一篇文章,有句話我現在還記得:如果今生不好好活,輪回還有什么意義。大概就是這個意思。一瞬間,我真有了頓悟的感覺,相通了,好好的生活,就是今生的意義,總寄希望于來生,輪回就失卻真意了。打那以后,我開始投入生活。但說真的,我這人,從沒什么大目標,不愿負太多責任,只想平平淡淡、充充實實地過一生,不要當女強人,也不爭女權,靜靜等待來生的驚喜。”

“你的充實的一生是指陪伴我嗎?”問得很溫柔,不忍嗅他,事實也是如此,點點頭,“是的。”

“我分析你,是一個介于推動和阻止社會前進兩者之間的理想主義者。思想既跟得上潮流卻又不愿意真正去參予些什么,對現實既有不滿又常常去不切實際地幻想,就算看光了世間所有的書還是不了解社會。說真的,象你這種人,每個時代都有,不過你們的境遇都不會太好,高不成,低不就,心比天高,命比紙薄。遇上我,可算你的福氣了。”洋洋自得的語調。

“臭美!”輕踹他一腳,卻也不得不承認他言之有理。

“讓我也分析分析你吧。自少年時代起就一帆風順,沒受過什么大挫折,年少多金兼之一表人材,年輕時胡混,花花世界什么也看過了,什么也試過了,到最后卻看破紅塵,孑然一身。名門小姐當然不會嫁給你們球員,上班女郎你們又嫌人家浮華事故。幸虧有我這個笨蛋,來自東方,不通曉西方人情,人又傻傻的,有去上當的勇氣,才會嫁給你。”說得跟真的好委屈一樣,這會兒就是不提那段夢里尋他千百度的往事。

“不要這么說嘛,說成我倆緣定前生,今生相會,一切是天意不是更浪漫?”鬼才與你緣定前生,是今世冤家。

“才不與你胡扯。對了,給南非貧困兒童的捐款你匯了嗎?”阿曼心好,一向自私的我久受他熏陶,也成了慈善人士。

“匯了。想起那些大大的腦袋,骨瘦如柴的胳膊,我就覺得心酸。我真喜歡孩子,你什么時候給我生個女兒?”

“去你的,我不要女兒,我要兒子。阿曼啊,世界上還有這么多吃不上飯的兒童,我們為什么不去抱幾個來撫養,偏要自己生呢?”

“不行,自己的孩子總是不同。一個家,有了孩子才算完整,抱養孩子不錯,但自己總得生一個。”死腦筋,比我這個中國人還封建,干嗎偏要自己生?我可沒料到,就在這之后不久,我們的小天使本杰明來到了,有了他,我不再認為孩子可要可不要,有了他,我才明白母愛為什么是世上最偉大的。

“阿曼,你進大學時為什么要念語言學?會五門還不夠?”

“你不明白的。一般人總認為語言學是極其枯燥無味,殊不知,語言是人類發生一切的根本,從它可以窺視一個民族,學進去了,會感覺其中的世界是無比遼闊,極其美麗。可以說,在這個世界上,我最愛足球,其次就是語言。”不敢茍同,回想學生時代那段不堪回首的經歷:學了六年英語,到頭來依舊只會“I LOVE

YOU”“THANK YOU”。至今心有余悸。

“那么我呢,我排第幾?”試探著問。

“如果不算我的父母,你可以排第三。”硬梆梆的。

本以為他一定會柔情蜜意地說:“你在我心中當讓更是第一的第一了。”誰知換這么句話,心中恨恨的,太沒面子!

“我發現,你最大的愛好就是讀閑書了。”這人居然不覺我的憤怒,又問。不過此言倒不差,隔壁書房那一壁滿滿的書櫥可以證明。一個“閑”字用得尤其好,本人讀書是不分類別,天上地下,武俠偵探、科幻冒險,散文名著,一概拿來主義、照單全收的。

“是呀,怎么了?讀閑書好呀,看完一本書,是武俠的你可得一套真傳,言情的可替主角去戀愛,偵探的破案奇功會記在你頭上,游記你順便得去玩一趟,自傳與作者重新過一回。多看書,你的一生就不止是一生了,你成了別人,別人成了你,讓無數個故事來充實你,你倒說說,這有什么不好?”

“我沒說不好呀,只是別走火入魔就行。”

“才不會呢。”讀了半輩子的書,出過什么差錯?

屋內靜了一靜,聽得見花園里蟋蟀在叫。

“阿曼,說說你小時候的故事給我聽。”聽過百遍,就是不厭,一如當年對著他照片的那種執著。奇怪,講的人竟也不厭。

“我爸爸是個面包師,我是長子,從生下來起家人就準備讓我子繼父業的。我從小除了讀書就是在面包房學手藝,也學踢球。在德國,男孩子幾乎沒有不踢球的。九歲那年,在一場二十比零的比賽中,我一個人獨進十六球,算是一生最大記錄了。也就是在這場比賽中,教練發現了我適于作射手,專門培養我。十八歲那年,我進了斯圖加特隊,后來又轉國際米蘭、摩納哥,再后來托特那姆隊。小時候,給我印象最深的,就是家中那個整潔的面包房,爸爸與兩個工人總在里面忙碌,為了賺錢養活一家人。他不辭勞苦地奉獻出自己,從那時起,我就下定決心,今生一定要盡最大的力量讓爸爸不再辛苦。現在,我的心愿總算達成了。”

“說說你以前的女友。”

“她是我在斯圖加特的同學,人很好的,比你可溫柔多了,也比你漂亮得多。”真不給我面子,太可惡了!不過我是勝利者,有包容一切的心胸,她再美再溫柔你也還是要了又丑又兇的我。基于這一點,我可以靜靜聽你講完。

“我與她在一塊,她總愛拉我去逛百貨公司,看新出的時裝,看電影,我覺得很煩,但出于幾年感情,也總配著她。直到有一天,我終于忍不下去了,覺得性情不投于我于她都是種痛苦,就提出分手。”

“她同意了?”

“先是不干,追問為什么,我說了,她想了一會兒,哭了一場,然后頭也不回走了。以后又碰見過她,交了新男友,一個肯陪她到處走的男人,也是一個真正愛她的人吧。幾年不見,不知她現在怎么樣了。”

咦,還有點舊情不舍的味道,不會吧?

“她人真好,當初要是我沒提出分手現在摟著的就是她而不是你了。”

這叫什么話?我正待發作,猛覺:想讓我吃醋?門都沒有!不說話。

果然,他忍不住了:“你怎么不吃醋?我是在懷念前任女友耶?”

“吃醋?有什么好吃的,第一,你現在摟著的是我而不是她;第二,上天早就注定,你是我的再怎么也是我的;第三,她并不是象你認為的那么愛你,如果不然,她就不會輕易放手了。換成我,會不再看電影,不再去買衣服來遷就你。”

“你不是說過從不為任何人改變的嗎?”

“為你,可以破一次例,僅此一次哦。”

他猛然摟緊了我,讓我差點喘不過氣。

“干什么?不要這么激動嘛。”

“謝謝你,小憬,謝謝你。”輕得幾乎聽不見。

阿曼,你錯了,愛,是不需要說謝謝的。

側頭看看鐘,快五點了。“睡吧,明天還要去公司。”滑入被子,還是緊緊摟著他,又睡過去。

第二日起來,回想起這段夜話,感覺是一場夢。

六、多事之秋

(1995·3·18)

馬爾蒂尼遭槍擊?我有沒有聽錯?

“本來是反議會的那些人要打巴雷西的,保羅正好與他從市政大廳走出來,歹徒子彈一偏,就打著保羅了。嗚……嗚……”電話那頭傳來孫滌嚶嚶的哭聲。

“你先不要哭,告訴我,馬爾蒂尼他有事嗎?傷在那里?”看樣子,不會是已經死了。

“打在脖子上,送到醫院時流了好多好多血。今天醫生說危險期已過,但還要觀察一段時間,情況不好的話可能會有后遺癥。為什么會這樣啊!”聽她哭得痛不欲生,我的淚水也跟著淌落。短短半年,才是阿曼,怎么又輪到馬爾蒂尼?難道上天真的會妒嫉幸福的人嗎?

“你不要太難過,沒事就好。等阿曼回來我們馬上就去米蘭看你們。孫滌,一定要堅強,要挺住哦,要有災難一定會過去的信念,好好照顧你的保羅,等我們來。”

“唔。你一定要早點來,我真怕我支持不住了,保羅出事后我到現在還沒合過眼。”

“那你就快去睡覺。說不定一覺醒來,馬爾蒂尼也沒事了,我也到了。聽話,不要再說了,我現在就去訂機票,OK?”

剛放下話筒,它又“滴滴滴”響起。

“鄧憬嗎?我是白凌。”哦,白凌,現在她與先生吳越的跨國生意做得可是挺紅火的。

“你在堪培拉嗎?近來生意如何?小吳還好嗎?”

“沒有,我們正在漢堡談一宗生意,今天中午簽完合同打算去波恩看看你與阿曼,特意打電話通知一聲。”

漢堡到波恩最快也是晚上了,那時只怕我已在米蘭。

“唉,真不巧,我們正要去米蘭。馬爾蒂尼出事了,我過去陪孫滌。你來我恐怕已走了,你年去米蘭嗎?”與她好久不見也著實想見一面,要是能在米蘭相會也不錯。

“不行呀,我們明天下午七點要在波恩登機回澳洲,機票都定好了。真可惜,這次又見不成了。”那邊語氣也沉沉的,三年不見了。

“只有下次再約了。我真想你。”

“我也是。阿曼和本杰明都還好吧?”

“一切都好,去年阿曼車禍過后一切又都變得好起來。”

“大難不死,必有后福嘛。對了,孫滌號碼是多少?我打個電話去,安慰她一下。”

“我也不知她這會兒在家還是在醫院,給你她家的電話,你試試吧。”又閑聊幾句,雙方收了線。

看看鐘,才九點過,這一天的寧靜被兩個電話給攪黃了。發了一會兒呆,為孫滌的不幸感到難過。事業成功的白凌又給我心理上帶來一絲不平衡,如今,她、潔、張酈都已事業有成,成為社會成功人士;而我與孫滌,仍然每天守著一個男人。當初的選擇是錯嗎?那些書都白讀了嗎?

先不去想,打個電話與阿曼商量商量去米蘭的事吧。

“董事長正在與客人談話,吩咐不要接電話進去。”

“哦。那么這樣,伊文絲,你叫他談完馬上掛個電話給我,有急事。”

“好的,太太。”

又打個電話去航空公司,問清了中午十二點有一班飛米蘭的航班。還有兩個鐘頭,時間來得及。

隨便收拾了幾件行裝,給草坪灑了水,又站在花園里喊出姬蒂,麻煩她替我去幼兒園接本杰明,再照顧他幾天。可愛的姬蒂不問什么就答應下來。

電話鈴響了,我跑回客廳。

“喂,阿曼嗎?”

“什么事?找我這么急。”我從來沒在他辦公時間去過電話。

“你一走孫滌就打電話來說馬爾蒂尼遭槍擊,我要去米蘭陪陪她。你有時間嗎?去不去?”

“公司出了大麻煩,這幾天都要開會商量對策,我抽不出身,你一個人去吧,代我向他們表示慰問。”

“有什么麻煩?”阿曼一向與馬爾蒂尼交好,看來這次事態不妙,否則他是不會重利輕友的。

“你不要擔心,我會解決好的。去米蘭吧,本杰明怎么辦?”

“放心,我將他交給了姬蒂。你晚飯也可以去她家吃,我過三天就回來。”

“好,路上當心點。回來通知我,我去接你。”

一掛電話,我馬上背上包,出門直奔機場。

很久沒有一個人外出了,身邊沒有阿曼,心里空蕩蕩的。順手拿起份早報翻閱,今天在家中還沒來得及看。

一打開副刊,我的目光就被一則消息吸引住:“加拿大著名女律師宋潔已于昨日與其先生林山協議離婚。據悉,是因為林先生有外遇,送女士不堪受辱提出離婚。宋女士聲稱:這件事不會對她即將開庭的跨國金融詐騙案帶來影響。”

潔離婚了?我怎么不知道?上周與她通話時還好好的,怎么一下子說離就離了?現代婚姻竟都如此不堪一擊嗎?想想自己與阿曼,只覺是意外。不過還好,離婚不會對潔事業造成影響,她成功之前的艱辛我很清楚,來之不易啊,“大律師”是榮譽也是壓力。回波恩再與她細談吧。

一下機立即坐車到孫滌家。不一會,那幢奶黃色的小樓已遙遙在望。

房門虛掩著,我徑直走了進去。才四點過,不知孫滌睡醒沒有。這么大意,門也不關。

坐在沙發上發呆的孫滌一見我就撲了上來,抱住我大哭:“我好害怕,保羅要是有事我也不要活了。”

咦,這話以前在哪聽過?半年前在潔的懷中吧?

我輕拍著她:“不要太難過,馬爾蒂尼他一定會好起來的。我們去醫院看他。”

車上,我對她說了阿曼不能來的原因,看她呆呆的,也不知聽見沒有,還好沒讓她開車。

馬爾蒂尼渾身插滿管子,頭戴氧氣罩躺在床上,看不見他的臉孔。

醫生走過來說:“馬爾蒂尼先生恢復得很好,明天就可以送入普通病房了。剛才巴雷西先生和夫人來過。”

聽到馬爾蒂尼沒事,孫滌安靜了許多。當晚,我在另一間空病房住了一宿,至于孫滌,怎么說也要陪在她的保羅身邊。

第二日一早,我走回馬爾蒂尼的病房,推門一看,他蘇醒了,身上的那些東西已拆去,正在與孫滌癡癡的對望著。

我輕咳一聲,兩人同時側轉頭。

“還好吧?”我問馬爾蒂尼。

他點點頭,虛弱得無法說話,但用眼光對我表示了感謝。

“阿曼生意上出了點麻煩,不能前來,他讓我代他問候你。”又是一個感謝的眼神。

一整天,孫滌陪著馬爾蒂尼,我幫他倆打點了一下外面的事務。

第三天,馬爾蒂尼已經能說話了,因咽喉受傷,暫時還只能吃流質食品。我見自己閑著無事,遂開車去醫院附近的國際米蘭俱樂部,拜望一下在那兒執教的哈斯勒。他還是那么矮,還是那么熱情,一個勁問阿曼好,又說要去醫院看馬爾蒂尼。

看著孫滌沒事,我就打算次日早晨乘班機回波恩。一個電話打到阿曼辦公室,傳來伊文思柔柔的聲音。

“董事長他不在,太太有什么事請留下話,我會轉告他。”

“也沒什么事,告訴他我明天一早乘十一點班機回來,十二點到波恩。”

“哦,這樣啊,那董事長明天可能不能去接你了。”

“為什么?出什么事了嗎?其實也不一定非要他來接。”

“董事長明天要上庭,我們公司與梅惠斯公司的官司九點開庭,不知道什么時候結束。”

打官司?阿曼沒告訴過我。唉,一切都亂套了。

“伊文思,請你轉告阿曼一聲,我盡量早點回來。”沒問她打什么官司,電話上也說不清。

查查航班表,最早一班就是明早十一點那班。真急死人了,翻翻看今天波恩日報吧。

找到了,是一宗銀行帳目上的官司。阿曼公司是被告,他作為法人明早要上庭。據稱,雙方勝算都只有百分之五十。那么說,阿曼有一半的可能要輸了?

當晚與馬爾蒂尼、孫滌告別,怕他們擔心,也沒說阿曼的麻煩,等他們以后自己去讀報紙吧。第四天清晨,我又登上了飛機。

坐在飛機上,心中亂糟糟的,想了一會兒阿曼的處境,心急如燎,恨不得馬上飛到他身邊;又想到這半年來阿曼、馬爾蒂尼的災難,生死不過一線嗎?再想想自己,成天在家中相夫教子,對社會一無貢獻,只會消耗,看看潔、張酈、白凌她們的成就,當初在學校學的東西都差不多,現在怎么自己這么差勁了?和阿曼商量一下,出去找點事做吧。

下得飛機,打算直奔民事法庭。剛出機場門,一輛黑奔馳駛到面前停下,不是阿曼的車嗎?

車門開了,露出阿曼那天底下最可愛的笑臉。

“太太,請上車。”他沒去打官司?

“伊文思不是說你被人告了嗎?這會兒怎么到這兒來了?到底出了什么事?”一上車我的問題就連珠炮般發出。

“本不想告訴你讓你擔心的,伊文思真多嘴。官司我打贏了,剛才散庭我就趕來接你。是梅惠斯公司誣告我們公司,法官英明,駁回原告,現在什么事也沒了。”他一臉輕松狀。

沒事就好,我想起了另一件事。

“阿曼,和你說一件事。我想出去工作,你說好不好?”

“嚓!”他一個急剎車,車打住了?“你從那里冒出的這個念頭?又是宋小姐鼓動你的嗎?”車又開動了。

“不是,是我自己想去。看到她們都事業有成了我感到很失敗,也想出去闖闖。”他“撲哧”一笑,“不相信我的能力?”我恨他一眼。

“相信,相信,相信你有工作的能力,但不相信你有適應社會,處理各種復雜的人際關系的能力。”

我語塞了。“人際關系”是我最薄弱的一環,對之簡直望而生畏,我討厭復雜的現實社會與虛偽的人際關系。

“你還是不不要出去做事找氣受了,在家安安心心當你的女王吧,外人可不象我這么好欺負,是會還擊你的。孫小姐不也在家,就沒象你這樣一天胡思亂想。”

到底是堅持己見還是聽他的話呢?

“那我不是等于失業在家嗎?”這個業都失了六年多,這會兒才想起,也夠麻木的。

“沒有呀,你是我的專職太太,我就是你的事業呀。”

我真是個意志薄弱的人,一聽這話,又受了感動,當即說:“好,阿曼,我不去找事做了,就在家好好經營你這個我今生最大的事業,還有我們的本杰明。”從回望鏡中,我看見他笑得挺奸詐,無奈話一出口,木已成舟,不可挽回了。

罷罷,今生就安心當個家庭主婦吧,那些書就當它是白讀,別人成就也不去羨慕,好好握住手中的幸福,人,不能太貪心。

最后編輯于
?著作權歸作者所有,轉載或內容合作請聯系作者
平臺聲明:文章內容(如有圖片或視頻亦包括在內)由作者上傳并發布,文章內容僅代表作者本人觀點,簡書系信息發布平臺,僅提供信息存儲服務。

推薦閱讀更多精彩內容

  • 七、死前之吻 (1995·3·21) “嗒嗒嗒嗒……”正在準備出門去接本杰明回家,突然聽見阿曼書房傳來一陣傳真訊號...
    顏回樂閱讀 399評論 1 1
  • 二、損友孫滌來訪 (1995·3·15) “幾點了,阿曼?”我一面整理窗簾一面向在狼吞虎咽吃早餐的阿曼問了一聲。天...
    顏回樂閱讀 406評論 0 0
  • 不要當真,僅是好玩;熱情已冷,戲言作證。----GIVEMYJURGENKLINSMANN 我曾經以為,我的掌中握...
    顏回樂閱讀 476評論 0 0
  • 四、離家回家 (1995·3·17) ……“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哪兒傳來童稚的歌聲,怎么如此耳熟?我四...
    顏回樂閱讀 340評論 0 0
  • 小朋友因為一兩次又餓又困的時候坐餐椅 對餐椅有了抵觸情緒… 吃飯的時候 抱著她走到餐椅旁 兩條腿就開始使勁亂蹬 嘴...
    吳果木閱讀 148評論 0 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