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樂小魚兒
一直以來，母親都信奉神明。她時常去廟里燒香磕頭，村上的神婆是母親最愿意交往的人家。我估計連她自己也說不清，她信奉的是佛還是別的什么。
年少時，我常懵懂地聽從她的指引，跟著這里磕頭，那里拜拜。聽母親講，地有土地公，灶里有灶神，讀書歸文君老爺管……母親堅信遇到的每一種困難，都會有神靈分擔。如此的篤定，讓她心里始終有個寄托。
在老家，伺候神鬼并不是什么特殊職業，如同賣肉的、看病的……一般尋常。我因讀了書，識得字，年少時，并沒有特別的感覺。
直到姥姥去世后，一次又一次，我感覺到這世上神明是確實存在的。至少我相信，逝去的親人，仍會以一種特別的方式，在默默愛著你。
01
今夜，有雨敲窗，將我從夢中驚醒。思緒穿過墨色的夜，滴滴答答落在窗臺。是你嗎？姥姥……踏著牽掛的腳步，又一次從我的夢中經過，只為了帶來你的消息和掛念。滴答的回音，像極了你溫軟的絮語。
夢里，姥姥微笑著對我說：瑩子，我要住樓啦，地方小了點，倒也敞亮，你放心吧……前幾日，姥爺打電話說因舊村改造，姥姥的墳要搬遷。村里已故人的骨灰盒，都要一格一格放起來，如同樓房的每戶人家。
我又一次相信了神明。
從不曾擱淺的牽念，在此刻蘇醒。一抹相思入夢，淡淡的思念，雖一直很安靜，卻總會塵埃落定。
我就知道，姥姥一直都在，默默地相伴相依。
自小我由姥姥一手帶大，讀書后，每個假期，我也都是在姥姥家度過。姥姥很疼我。在我大學畢業前，姥姥病重去世。我沒能見她最后一面，是將遺憾終身。
工作時，我留在他鄉，離家千里之外，母親常皺著眉頭，嘀咕：哎，也不知道你姥姥，找不找得到你現在工作的地方，她不識字，又不怎么出門。那么遠的地方，她可從來沒去過。她這輩子趕集的次數都少，怕是找不到吧。說完母親又疑惑地搖頭：不對不對，神明哪兒都知道的，你姥姥那么好的一個人，肯定會有其他神明幫她的。嗯嗯。我去多燒點紙，把詳細地址告訴你姥姥去。
我又一次相信姥姥來過了，又或許她從來就沒離開，一直都在默默地愛著我、守護我。
02
今夜，穿過雨聲，許我靜靜思念。思念的薄紗，隨雨簌簌落下，落在眉間心上。我在雨的柔情里，任思緒淺舞。心底塵封已久的歲月，收藏著滿滿的不舍和掛念。
大學畢業時，姥姥去世不到半年。與一起生活了四年的同學告別后，我收拾行囊，準備坐火車回家。我的家在一個小山村里，回家需乘火車后，再轉坐大巴。因村東頭的高速公路就是大巴車的必經之路，我們常違規地在高速路上下車，就可直接回家。既然是違規的，自然不會有?？奎c或站牌提示，在哪里下車，全憑經驗。
踏著《朋友別哭》的旋律，我轉身與承載著快樂與痛苦的校園離開。一起同行的，還有當晚要到來的臺風。經歷了四年洗禮的人，何懼風雨。盡管大雨欲來風滿樓，我仍拖著行李，往火車站趕。幸運的是，當天火車沒有停運，而我也趕到了最后一班回家的大巴車。
坐在大巴車上，我看著窗外一晃而過的倒影，心越來越慌。我發現層巒疊嶂中，各處景色都太相像，看來，我高估了自己的判斷力。更不走運的是，那輛大巴車的司機也是個新手，根本講不清我該在哪里下車。
在諾基亞1110都屬奢侈品的年代，我的父母自然都沒有手機。家里只有固定電話，無法隨時保持聯系。我出發前已告訴父母要回來，他們怕是已出發，在路口等我了。我心里拔涼拔涼地：今天是完了。
窗外已電閃雷鳴，我的理智逐漸渙散。怎么辦？坐車去市區，再坐車回村里。這是最穩妥而又理性的選擇。可父母怎么辦？說不定已在風中，焦急地等我。
突然，借著閃電的光，我清楚地看到路邊有個人站在那里揮手，我內心狂喜，哈，父母在等我了，這里下車就對了。
我不聽司機和同車人的好心勸阻，拎起行李，麻溜地下了車。喊著：爸，媽，我回來了，沒人應。我更大聲的喊，根本就沒有人，除了我自己。一下子，我腿就軟了。這荒山野嶺的，前不著村后不著地，我這是在哪兒？
顧不得哭，立刻跑到路邊，卻悲壯地發現，這就是我該下車的地方，一點都沒有偏差，我一陣狂喜。
那么，剛才我看到的人呢？我疑惑著，往村里走。快到家時，才碰到要去接我的父母。我一下抱住母親，才敢哭出聲來。父親又心疼又生氣地嗔怪著：你這事辦的懸不懸？非得今天回來，干啥？！我委屈又害怕地哭得更厲害。
回到家，吃著母親早就備好的飯菜，我描述著下車的情形，著重說了心里的疑惑：下車前，明明看到有個人揮手，后來發現根本沒人。母親聽完，沉思片刻，很篤定地說：是你姥姥。說完，她轉身就到牌位那里，磕頭去了。
第一次，我篤信了母親的推斷，也相信了這世上真的有神明。淚眼朦朧中，姥姥一直在眼前。我知道，我的姥姥，她一直都在默默守護我。
03
時光飛逝，歲月流轉，一份心境，一段銘心，在輪回的邊緣淺唱輕吟。姥姥，我的記憶里，一直有你的痕跡。
耳邊傳來女兒均勻的呼吸聲，和著雨聲，溫暖有力。生命的旅途，千回百轉，聚散的人生，喜憂參半。
在有得有失的歲月里，姥姥，有你靜靜相伴，在生命輪回里，有你默默呵護。來來往往的點滴，都是歲月賦予我的精彩。
時光安然，姥姥，你安然，我靜好。且讓我們依著歲月，靜靜相依……
無戒365挑戰營第33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