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回家了, 照舊是媽媽做飯我打下手,我洗碗來爸媽坐餐桌邊繼續聊天,平時自家人吃飯就在廚房的小餐桌上,方便又熱鬧,不然一個人孤零零在廚房洗碗也是有點可憐的。洗著洗著突然發現一個風格很不一樣的小盤子,上頭還有個夢字。
問我媽:“這不是我家的吧?誰家的呀,是不是忘記還了?”
媽瞄了一眼:“這是我阿爺家的。”
哇哦,掐指算算,起碼有個50年了吧。
現代人要辦紅白喜事,可以找酒店,也可以聯系專門的一條龍服務團隊上門辦,從桌椅板凳到鍋碗瓢盆,他們一起搞定。但是擱以前,家家都不富裕,特別是農村,辦喪葬嫁娶等的大事,同樣也是要宴請親戚朋友和鄉親的,里頭事事需要自己人張羅,沒有這么多吃飯家伙咋辦呢?借唄,管全村借。但這也產生個問題,那時候每家碗的形狀和圖案都幾乎一樣,弄混了或者登記錯了漏了,怎么辦?于是每家買了碗,第一件事就是請師傅在內側碗底或者外側碗底上刻字。一個村里面一般同姓居多,所以刻上去的字一般不選姓,基本都刻名字的。我小時候就還看到過刻字的場景,賣碗的老板很多都會免費幫忙刻,戴一副特制眼鏡,拿起工具篤篤篤幾下就好了。
我小時候的農村,經常出現像《請回答1988》里,鄰居們相互送飯菜送吃的場景,你來我往的,碗也容易被弄混,有了字,大家一看就知道是誰家了的,吃完了洗干凈就使喚著孩子把盤子還回去,順便也送點自家的東西。
除了碗碟盤子,桌椅板凳和做農活的扁擔籮筐等工具都要寫上自家的名字。
小時候冬天特別是正月里,村里就會請人來做戲文熱鬧熱鬧,就是請越劇團京劇團紹劇團等來村里唱戲。這可是大事,必須占據戲臺前的好位子,去晚了就只能墊著腳伸長個脖子看,可累了。但是太冷又吃不消守在那等著,于是我們就早早地把凳子放在那,等要開場了再過去看,凳子太多,長得也差不多,我基本都認不出來是哪個是我家的,所以幾乎每次都要跪在地上彎腰扭頭地看一條條長凳子反面的字。
夏天“雙搶”的時候,每家都要相互去村里邊要好的朋友家幫忙收割稻子和插秧,那會的工具大家伙也是相互借著用的。剛識字那會,發現家里有根扁擔,上面寫的“未春”兩個字,硬梗著脖子和我媽較真說字寫錯了,春天的天不長這樣,我媽說:“這我爸的名字。什么春天夏天的,小呆子,才念了幾天書啊。”
繞回到這個碗上,我問我媽:“夢是太爺爺的名字里的一個字咯?”
我媽:“是呀。”
我:“那旁邊的“寸”呢?”
媽:“那是“春”的諧音字,我爸和阿爺分家了,這個碗是分給我爸的,“春”字太復雜了,就寫了“寸”。”
聽完,我仿佛看到了年輕帥氣的外公新婚成家,照著家庭規矩分家的場景......
一只碗,兩個字,四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