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記得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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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否......”

“嗯?”

“算了。”

肖嬈有一個秘密,不知道她未來還是否會記得。

1.

雨,突然而至,南街轉(zhuǎn)角的飾品店擠滿了前來避雨的人。

肖嬈站在屋檐下,伸手接了一捧雨水,冰冷的雨打濕她新做的指甲,艷紅的指甲上雨滴輕輕滾落滴落進地下小小的一灘水洼里。

飾品店明黃的燈光打亮肖嬈的側(cè)臉,黑色的卷發(fā)貼在她白皙的臉上,透出一股病態(tài)的蒼白。

“別碰涼水。”突然一把低沉的嗓音響起,驚的肖嬈將手縮了回去。

“來了?”

“走吧。”

祁放撐起雨傘摟過肖嬈瘦弱的身體,低頭看了看她被雨水打濕了的頭發(fā),伸手幫她捋了一下。打開車門,將她狠狠推進車里。

“下次想走就走遠點。”

“呵呵。”

祁放聽到那一聲嘲笑,恨踩了一腳油門。

“我就是想出門轉(zhuǎn)轉(zhuǎn),沒想到,你還在我身上裝了那玩意。”

祁放聽著肖嬈不冷不淡的質(zhì)問沒做聲,只將車開的飛速,恨不得開出地球,讓他們的余生只有彼此。

接下來車廂里只有沉默,空調(diào)機吹出溫熱的風,帶著清淡的香氣,小號悲傷的曲調(diào)幾不可聞。

祁放忽然放低了速度,轉(zhuǎn)頭看了一眼肖嬈,不知何時她已經(jīng)睡了過去。他從后座拿過一張?zhí)鹤虞p輕蓋在她身上,又將縫隙處仔細蓋嚴。

不知是煩躁這樣的天,還是煩躁他們這樣的關(guān)系,祁放深深皺緊眉頭。

車在一處不太顯眼的別墅前停了下來,肖嬈還沒醒,于是祁放便熄了火靜靜坐在車里。四周一片寂靜,樹木將他們停靠的這片地方圈出一塊黑暗,透過天窗竟看到了漫天的繁星。

“祁放,祁放,今晚你必須陪我看流星雨。”

記憶中那個有活力的肖嬈不斷向他招手,讓他陪自己去做這做那。

“太冷了,晚上能等到嗎?”

“你就說去不去?”

“去!”

晚上流星雨如期而至,絢爛的天幕下一道一道流星劃過天際,然而這一切都出現(xiàn)在電視機上。肖嬈和祁放在最佳的觀星地等來的卻是一場大雨。

大雨傾盆也沒有澆熄肖嬈的熱情,她突然大笑起來,笑他們二人被雨水打濕狼狽的樣子。祁放撐起濕乎乎的外套,遮著肖嬈的頭頂,催促她趕緊打車回家。

這是還以朋友相稱的二人最快樂的時光,祁放追逐肖嬈的背影從高中到了大學。那時的肖嬈是全校公認的校花,而祁放是公認的校草。兩人站在一起無比般配,然而肖嬈卻沒有選擇祁放。

她選擇了一個令人大跌眼鏡的男生,長相普通、成績普通、條件更是普通。有那么一段時間祁放和肖嬈賭氣不見她,可誰知肖嬈根本不在乎仍然和那位普通先生整日親親熱熱,挽手出入校園的每個角落。她的舍友都罵她是神經(jīng)病,有高配版不要非要選個大眾款。

終于一日深夜,肖嬈的手機突然響個不停,吵醒了一整個宿舍的人。肖嬈不耐煩的接起電話,劈頭蓋臉就是一頓罵。那頭的人大概是喝醉了,只重復一句話,“肖嬈你給我下樓來。”

“不去。”

“你不下來我就喊了!”

“你隨便。”

剛說完,電話便被掛了,窗外寂靜的女生宿舍大門外傳來祁放醉醺醺的聲音,“肖嬈你給我出來。”

一聲大過一聲的叫嚷催促著她只得穿好衣服出去。

“你到底要干嘛?”

祁放酒氣濃重的唇不由分說吻住了肖嬈,她一把將他推開,狠狠擦了一下嘴巴。

祁放看在眼里,又一次不顧肖嬈的踢打摟住她深深吻了下去。

“你打死我,我也愿意。”

“祁放你有病是怎么的?你再這樣連朋友都沒得做!”

“你罵吧,反正我親了。”

2.

沁甜的滋味混著酒的烈氣,讓祁放現(xiàn)在回憶起來依然全身燥熱,即便是在這樣潮冷的雨季。他轉(zhuǎn)頭看到依舊睡著的肖嬈,不由自主身子傾了過去。

“祁放!”

肖嬈睜開眼睛,黑亮的眸子盯著他,她早醒了,看到他坐在車里發(fā)愣,沒有打擾他繼續(xù)裝睡,直到他傾身過來,她才睜開眼。

祁放用咳嗽掩蓋尷尬,“醒了?那回家吧。”

“我想再坐一會兒。”

時間一分一秒,“嘀嗒”前行,靜謐的夜里蟲鳴都似變的微弱。肖嬈盯著天空中閃爍的星,也想到了那個夜。

那濕答答的外套根本遮擋不住從頭頂打下的雨,而她的心里卻是那么高興,仿佛在課堂上偷吃到一顆想了好久的糖,蜜甜的味道又帶著偷歡的愉悅。然而這甜味卻被不小心打破,就似咬破糖衣的苦藥,滲進口腔難以吞咽。

“祁放,你放了我吧。”

比晚風還輕柔的聲音拂過祁放的耳朵,他低頭摸出煙打開車門。火機“咔噠”聲響過,肖嬈看到窗外亮起一顆紅點,遠遠看去像一顆隕落的星球,孤獨的懸浮在窗外。

祁放高大清瘦的背影和學生時代一樣,無論站在何處都那么養(yǎng)眼。

肖嬈還記得他們在籃球場的第一次會晤,那飛速沖她飛來的籃球正好擊中了她的鼻梁,接著一個男孩也飛速沖她奔跑而來接住了她后仰的背,免去了她更加狼狽的身影。

偶像劇爛俗的劇情,英雄救美的祁放沒抱得那個以身相許的娘子,只換來肖嬈起身后的一記重拳,也打在鼻梁上。

體育課兩個班共用一個老師,點名時他們聽到了彼此的名字。

祁放回味肖嬈二字,在心里悄悄默念了幾遍。抬頭正對上她看過來的目光,鼻梁上還有被籃球砸中的淤青,長發(fā)在頭頂被扎成一個可愛的花苞,大眼睛里忽閃著對他的怒意。

也許正是這副倔強而可愛的樣子才讓祁放這么多年怎么都放不下,無論是她趕他走還是她找了新的男友。

煙飄散出一股淡淡的焦糖味,祁放連續(xù)抽了三根。他其實很少抽煙,身上總有種干凈的皂香。許多次肖嬈都想永遠躲在這個懷里,細細聞那上面的味道沉沉睡去,然而她知道她不能這么做。

祁放打開車門,夾裹著外面雨水沖刷后冰冷的潮濕氣,“我不會放開你。”

3.

究竟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的呢?

那次體育課后,肖嬈時常收到早餐,還有她愛吃的零食,生病了居然還有藥。

問誰都不知道這個神秘人的來歷,直到有一天肖嬈提前了一個小時來到教室,她遠遠看見那個用籃球砸中她的男生徑直走進她的教室手里拎著溫熱的豆?jié){和豆沙包。

學生時代的他已經(jīng)長的很高,不知道耳機里放著什么歌,他也心情很好的跟著哼唱。晨曦透過走廊的玻璃窗打在他的頭頂,炫出一圈圈柔和的光。

“祁放!”

站在前面的男孩聽到聲音愣在了原地,他轉(zhuǎn)過身看著她,不好意思的打招呼,“你來了,這么早。”

“你也不晚啊。”

“我......我熱愛學習。”

“早餐是你買的?”

一種做賊被抓的心虛冷不丁從祁放心里冒出來,“嗯,是我,那個,你不喜歡嗎?”

“對,感覺很奇怪。”

“那,那我就......”

肖嬈沒讓他說完,打斷他,“我不愛吃豆沙包。”

說完肖嬈走進教室里放下書包開始看書,剩祁放冷在原地,不知道以后該買還是不該買。

“你傻吧祁放,人家女孩子這么明顯的暗示看不出來?追啊!”

好友七嘴八舌的給祁放出主意,“肖嬈不好追,好多人又寫情書又圍追堵截的都沒用,這次就看你祁大校草的了。”

祁放聽著大家說的話,自習課上也寫起了從來沒寫過的情書。

肖嬈你好:

我是隔壁班的祁放,我們的第一次相識不太愉快,這里還要和你再說一聲抱歉。從第一次見你,便被你可愛的樣子吸引,你的一顰一笑都那么牽動我......

傻氣的情書,大概能最好的透露一個人心底里的感情,肖嬈看了這封來自祁放的情書頭一次沒有扔掉,而是按照原來的折印折好后放進書包最里層。上課時每想起后背就靠著來自那個男孩的書信便泛起一陣陣的暖意。

肖嬈回信道:

我們高三,不如考上同一所大學再說談戀愛的事。

祁放覺得在理,從那以后他這個被人追的校草也甘心做起了護花使者。刮風下雨,常為她準備好雨傘外套,他自己從不知道他竟然也能溫柔至此。面對她連大聲說話似乎都怕驚著她,那時養(yǎng)成的習慣一直持續(xù)到現(xiàn)在,即便他們是現(xiàn)在這樣尷尬的境地。

走出車門的路面有點滑,肖嬈腳下打了一個趔趄,祁放扶穩(wěn)了她,還覺得不夠又橫抱起了她。他將她抱進浴室,調(diào)好水溫后關(guān)上了門。

他在浴室外站了一會兒,聽到里面?zhèn)鱽韲W嘩的水聲,喉結(jié)上下滑動了幾下,于是逃也似的快速離開這扇門,走進另外一間浴室,任冷水澆熄了不該有的欲望。

4.

錄取通知書下來那天,祁放打通了肖嬈的電話,“怎么樣,哥也上南大了。”電話那邊傳來“咯咯”的笑聲。

“別光顧著笑,答應我的承諾要兌現(xiàn)了。”

“我答應你什么了?我怎么不記得?”

“好你個肖嬈,等著明天白天見面,看我怎么收拾你。”

笑聲持續(xù)到電話外,肖嬈憧憬她和祁放的大學,牽手在校園漫步,一起吃遍美食,半夜不睡玩一款游戲,通宵看喜歡的電影。種種種種都是情侶間親密的舉動,這種幻想大概在第一次被祁放呵護備至時就開始產(chǎn)生。

她喜歡他帶著皂香的外套,清爽而干凈,每每披在她身上都帶著他的體溫。喜歡他送自己回家時下意識走在馬路外邊將她讓進安全的里面。喜歡他打球時每每進球便向她挑起眉毛,邀功似的換她一句吶喊。

然而這一切都在肖嬈的媽媽突然摔倒后戛然而止......

“媽,媽你怎么了?”

前一秒還微笑著的肖嬈被這突發(fā)狀況嚇傻,撥打110的手顫抖著怎么也停不下來。

醫(yī)生的話如今還在腦海回蕩,“這種病具有遺傳性,發(fā)病幾率很高,逐漸會忘記事情,最后......”

肖嬈關(guān)了水,對著鏡子看自己的臉,三十歲剛過的臉龐退去了稚嫩,眼尾有兩條不細看就看不出的皺紋。

早點死去吧!早點死去吧……

她的心里時常冒出這樣的念頭,大概是看見了母親生病后期的樣子。仿佛生命中時刻有一顆炸彈,等待它“嘭”一聲炸毀,這等待的滋味一點也不好過!

肖嬈打開浴室的門,看到祁放坐在沙發(fā)上看電視,電視中閃過男女主角彼此誤解爭吵的聲嘶力竭的畫面,像極了他們爭吵的樣子。

吵累了就背對背誰也不理誰,然而每次都是祁放放下身段先來找她,活像一只癩皮狗。

電視劇還在繼續(xù),肖嬈坐在祁放身邊,陪他一起看。房間里沒有開燈,光影變化在他們二人臉上,像記憶掠過他們不在年少的面龐。祁放伸出手勾住了肖嬈的小指,那一截白嫩柔軟的指節(jié),是祁放學生時代最向往的地方。

“別離開我。”

我也不想,肖嬈心里默念,而嘴上卻說:“我一直都不想和你在一起,你怎么還這么固執(zhí)。”

“別離開我。”

“哎......”

這一句“別離開我”,肖嬈聽過很多遍,有些時候她真的很想妥協(xié),想放任感情在二人之間纏繞。而醫(yī)生的話總會適時出現(xiàn),割斷肖嬈放肆伸向祁放的觸角,痛而鮮血淋漓。

學生時代的祁放陽光而富有朝氣,走到哪里都像一顆小小的太陽,炙熱勇敢又溫柔體貼。在肖嬈找第三個男友的時候,他第一次發(fā)火沖肖嬈大吼,“你就這么隨便?找了一個又一個?”

肖嬈被吼的愣住,但是眼神很快從悲傷轉(zhuǎn)為冷靜。這一絲不易察覺的悲傷被祁放牢牢抓住,“你到底怎么了?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瞞著我?”

“我好的很,喜歡很多人就是不喜歡你,怎樣?”

“不,你絕對有事,從高中畢業(yè)你就怪怪的。你......”

肖嬈打斷他的話,不想聽下去,生怕自己的偽裝被聰明的祁放識破,“說了不喜歡你,就是不喜歡。你看不慣我就別理我,沒人逼你。”

肖嬈轉(zhuǎn)身走遠,眼淚在眼圈里轉(zhuǎn)了兩圈,鼻子泛酸。不多一會兒就聽到熟悉的腳步聲,祁放抓住她的胳膊,看到她眼里星點的淚花,慌忙道歉,“對不起,是我話說重了,你原諒我別離開我。”

肖嬈推開他的手,看著她驕傲的男孩一次次對自己低頭,她第一次向自己內(nèi)心最深處妥協(xié),放任自己抱緊祁放。深埋進那迷人的味道中,任憑那味道環(huán)繞自己,像一座堅實的壁壘將她疲憊的內(nèi)心包裹其中。

“遺傳性......”心里一個聲音提醒沉迷的肖嬈,

她突然抬起頭,歇斯底里的喊道:“別煩我,我知道了!”

肖嬈抓狂的表情嚇愣了祁放,他抱緊她,“你怎么了?你到底怎么了?”

肖嬈哭的止不住,壓抑太久這一刻終于得以釋放出來,她紅著臉淚水打濕祁放的衣襟。他不知如何是好,只能心疼的抱緊她,恨不得將她勒入肋骨與她融為一體,體驗她的所想所思。

大概控制欲從那時候便萌生了吧,愛之深則禁之切。

5.

等到哭累了,肖嬈去洗手間洗了把臉,眼睛高高的腫起,看人都覺得模糊。祁放站在外面等她,不一會兒看到她出來,迎上去捧起她的臉仔細端詳,桃子樣紅腫的臉他依然覺得美麗。

“你沒救了!”祁放心里想,他伸出手牽起她的手,他以為她想通了終于愿意與他在一起了。可接下來的話卻如一盆帶著冰渣的水澆在他的身上。

“祁放,我求求你了,別再纏著我了,我受夠了……”

祁放的手舉起又放下,他感覺自己像極了小丑,或者說像極了一只對主人搖尾乞憐的狗。一次次被踢到一邊卻還巴巴的往主人腳邊蹭只盼望能得到哪怕一點點關(guān)愛。

“以后,以后......”

他說不出口那句“不會了”,然而最終他還是放下心里的執(zhí)念說出了口。

“以后不會了,不會再纏著你,不會打擾你找下一個下下一個,你隨便吧,你自由了。”

祁放說的一聲比一聲高,過往的同學紛紛側(cè)目,他們在大家的見證下終于分道揚鑣,這次是他們分開最久的一次,久到肖嬈都以為他不會再回來了。

祁放出國了,去了與她相隔一整個大洋的其他國度,臨走前給肖嬈發(fā)了一條信息:你是我年少時的錯誤,但愿能改正,也但愿彼此不會忘懷。

肖嬈回:我一定會忘了你。

是的,她以后若是發(fā)病一定會忘了他,那么不如現(xiàn)在殘忍一點斷了彼此的念想,以免拖累他,以免他看到自己狼狽的樣子。誰說放手不是更愛呢?

祁放走的這五年,時間仿佛靜止了。肖嬈生活在自己小小的世界里,沒再找過男友,他都走了找給誰看呢!四周很安靜,她平時也很少出門,躲在家里看書看電影聽歌發(fā)呆和等待......

等什么呢?發(fā)病?還是祁放?她也說不好,只覺得沒有他的生活真的太靜了。

肖嬈在他出國后的第三年嘗試自己去旅行,漫無目的的選擇航班,走沒走過的路,然后幻想她和祁放走到這里的感覺,這么想著她便用心留意各處的美食和美景,只盼望有一天他們能一起出現(xiàn)在那里。

然而,在肖嬈走過第五個陌生的城市后她突然忘記了自己去過的第一個城市。遺忘的情況并不嚴重,她只愣在原地仔細回憶了一陣子,便慢慢想了起來。

肖嬈提到嗓子眼兒里的心臟在沉入谷底后又漸漸隨記憶的復蘇“咚咚”跳了起來。她蹲在原地無助的哭了,打了自祁放出國后的第一通電話。

接電話的速度非常快,“喂?肖嬈?”

“......”哭聲在極力的壓抑后變得異常怪異。

“肖嬈?是你嗎”

“......”

“你還好嗎?”

電話這端的沉默對應那段的急切,矛盾而恍惚,就好像祁放從未離開,還是那個住在離她幾站路遠的少年,騎一輛單車沖她揮手,帶著她飛奔在城市的綠蔭下。她可以放心的閉上眼睛張開雙臂任風穿過祁放吹拂在她的臉上、身上。任陽光透過樹葉打在頭頂,烘暖兩人的心。

然而肖嬈卻不知該說些什么,她唐突的撥通電話卻失卻了語言。

“你在那邊還好嗎?”終于一句不再哽咽的完整句子被她說出口。

“我還好,你終于跟我說話了,我以為你不想再理我了。”

“好好照顧自己吧,那么遠的地方就只有你一個人。”

“肖嬈,你想我嗎?”

“我先掛了,再見。”

“等等,你是不是出事了?喂......”

還沒等這通電話打完,肖嬈已經(jīng)關(guān)機了。

晚秋的風帶著初冬冰冷的氣息,吹打過肖嬈全身,她接連打了幾個冷顫,裹緊大衣依舊覺得寒冷。那是她第一次覺得若不曾遇見,幸也不幸。

6.

“困了嗎?”別墅里四季都是一個溫度,永遠也不會有那一天的寒冷侵襲肖嬈脆弱的身心。

“我還不困,你睡吧,我不會跑的。”

“我陪你吧,我也不困。”

肖嬈從祁放手中抽出自己的小指,看了看樓上的臥房,“算了,睡覺吧。”

他們二人起身走上樓,躺下后祁放從身后抱住肖嬈,“好夢,晚安。”

黑暗中兩人都睜著眼睛,沒有半分睡意,各自揣度心事。

祁放回憶起自他出國后肖嬈打給他的唯一一通電話,壓抑的哭聲至今讓他回憶起來都心痛難忍。自那天后他便開始謀劃回國的細節(jié),不久就登上了回國的飛機。

這一切他都沒有告訴她,想給她一個驚喜,因為他內(nèi)心無比確定肖嬈想他了!

當祁放拖著行李箱站在肖嬈面前時,兩人皆是一驚。肖嬈驚訝剛剛還在想起的人竟然風塵仆仆的出現(xiàn)在了自己面前,而祁放卻驚訝五年后再見肖嬈她竟然瘦了這么多,臉色更加蒼白。

“你......”兩聲疊加在一起的“你”道盡了分隔五年的思念、愛、遺憾還有不舍。

“你還好嗎?”短暫的沉默后依舊是祁放先開口。

“挺好的,你怎么回來了?”

“我學業(yè)結(jié)束了。”

“哦,不錯。”肖嬈壓抑內(nèi)心的激動,平淡的與他聊天,“那,上去坐坐?”

兩人走進電梯,祁放有意無意盯著肖嬈端詳,愈發(fā)瘦弱的臉龐襯的眼睛更大。

她發(fā)現(xiàn)了他的目光,但是轉(zhuǎn)過頭去卻又發(fā)現(xiàn)他若無其事的看向了別處。

“別擔心我,我瘦了是因為旅行剛回來,在外面沒有吃好,回來養(yǎng)兩天就好了。”

祁放若有所思,點點頭,“是該好好吃飯。”這么說著腦海里已經(jīng)轉(zhuǎn)出了幾個養(yǎng)生菜譜。

肖嬈的家祁放不是第一次來,而這一次進門卻發(fā)現(xiàn)了肖嬈媽媽的遺像。他怔愣在原地,“這......阿姨怎么了?”

印象中肖嬈媽媽是一個特別開朗的阿姨,笑聲很大,做的菜又好吃,他還厚著臉皮來她家蹭過好多次飯。

肖嬈望著遺像,無奈的說:“我媽前年過世的,走的很快,沒有痛苦。”

“為什么不告訴我!”祁放將肖嬈緊緊摟進懷里,他討厭他們之間的縫隙,恨不得連為一體。

“為什么什么都不告訴我?”

“不想讓你操心。”

“我就這么不值得你去依賴嗎?”

“哎......”肖嬈嘆氣,她的頭頂?shù)种南掳停醣凰С梢粓F,緊緊塞在胸口。那么強烈的安全感足夠她沉溺一輩子。但是媽媽的遺像卻仿佛在提醒她,病時刻會發(fā)作,媽媽的結(jié)果就是她的結(jié)果。

“你什么時候回家?”肖嬈抬起頭問他。

祁放看著她的眼睛,“讓我照顧你好嗎?”

“不好。”

如此決絕的回答到是沒有激怒祁放,出國這五年他發(fā)現(xiàn)自己更愛肖嬈了。他時常后悔為什么當時和她吵架,留在她身邊哪怕只是朋友也好啊。

“我就給你做幾頓飯,你好了我就走好嗎?”

肖嬈仔細看祁放的臉,她想從上面找到一絲怒意,然而都是徒勞,他滿眼認真。肖嬈心想:只做幾頓飯他就會走,應該不會發(fā)現(xiàn)什么,留下他吧,留下他吧。

其實就是自己太過想念才做了妥協(xié),還為自己找借口。

祁放這一呆就是半個月,肖嬈果真長胖了不少。他以為她就會這樣放任他留下來,和他過一輩子,可誰知一天晚上肖嬈喝的爛醉還帶回來一個陌生男人。

“給你介紹一下,這就是我的追求者祁放,幾年來對我專心致志,一心一意,忠犬都沒他聽話,我讓他往東他就不敢往西,他愛我愛的死心塌地,趕都趕不走。”

肖嬈手搭在那個陌生男人肩上,晃晃蕩蕩站也站不穩(wěn),那男人也喝的五迷三道聽肖嬈這么說便一臉諷刺的笑,反手摟緊了肖嬈的肩,向祁放炫耀的揚了揚下巴。

祁放本來在廚房燉牛肉預備第二天給肖嬈做牛肉面,剩下的肉切塊放好沒事的時候涼拌吃。聽到開門聲穿著圍裙的他拿著湯勺跑去接她,開口想說聞聞香不香,話還沒出口卻被面前喝醉的二人給了重重一擊。

祁放握緊拳頭,眼睛氣的通紅,管不了三七二十一揮起手中的湯勺砸向了那挑釁的陌生男人,“把你的手從她身上拿開。”

其實后來想起那畫面有點滑稽,肖嬈每次想起都會偷笑,祁放快一米九的身高穿著圍裙拿湯勺打人的樣子著實有趣。不過當時,肖嬈即時制止了他,她護住那個男人,仰著頭對祁放說:“這是我家,這男人是我朋友還輪不到你打,不喜歡你大可以出去,賴在我家算怎么回事。”

“你......”

祁放被氣的竟然笑出了聲,看見自己一身行頭果然不值。他一把扯下圍裙,湯勺仍在廚房,穿好衣服轉(zhuǎn)身出門了。

那男人看戲已經(jīng)演完,坐在沙發(fā)上揉頭頂?shù)陌劬γ髁聊睦镞€有喝醉的樣子。

“肖嬈,這活危險系數(shù)太大了!”

“對不起啊,我不知道他這么激動。”

“你也真是,好好的男人被你整成這樣。”

“我沒辦法,我的病情已經(jīng)開始出現(xiàn)前兆了。”

“萬一能治好呢?”

“你看我媽。”

兩人不約而同看向了媽媽的遺照,不再聊這個話題。

“你記住啊,若是祁放使了什么手段找到你,你也要幫忙幫到底。”

“知道了,放心吧。這小子也確實固執(zhí),這次受這么大的委屈應該會徹底死心了吧。”

肖嬈沒回答,緩慢的搖了搖頭,不知是在說不知道還是想說不會。

祁放出了門才發(fā)現(xiàn)除了手機什么也沒帶,只得給朋友胡子打電話去他們家蹭一晚天亮再說。

胡子接起電話,正在外面喝酒,聲音震天響,“祁放,你小子國外泡到妞沒?”

“滾,你在哪兒呢?我去找你。”

“啥?啥?你在國內(nèi)?你回來了?”

“別廢話,哥快凍死了。”

胡子報了一個酒吧地址,祁放趕了過去。一進門二話沒說先連吹了三瓶啤酒,接著抓起桌上的煙抽了起來。

“喂,喂,喂,你這是怎么了?逃難呢?”

煙酒的刺激很快上頭,迷離間才看見身邊除了胡子還有兩個女的。那兩個女人見到帥氣的祁放,雙眼發(fā)亮上下打量他。

胡子見狀,賊笑著對那兩女人說:“別惦記,這可是個癡情種。”

“滾你妹的,誰他媽是癡情種,老子不是!”

胡子不知怎么觸了這位爺?shù)哪骥[,但八成是和肖嬈有關(guān),這小子但凡是遇見她的事必敗!

“你回國沒跟兄弟們說,也沒回家直接去見肖嬈了吧?”

祁放被煙嗆了一口,不停咳嗽,最后咳嗽的眼淚都快出來,“我對她不好嗎?我把心都給她了,她還想怎么樣?要我的命嗎?”

“你啊!這么多年了,我以為你出國就放下了呢。”

“哎......我他媽真的是中了她的邪。”

“你聽說了嗎?她媽過世了。”

“嗯,我看到遺像了。”

胡子欲言又止的拍拍祁放的肩,祁放看他一眼,“有屁快放,別遮遮掩掩的。”

“我聽肖嬈的閨蜜小星說她媽媽好像死之前連肖嬈都不認識了。”

“什么?真的假的,什么病啊?”

“小星也不清楚,肖嬈不是沒爸嘛,她媽快死的時候身邊人手不夠,她實在沒辦法才叫小星給她幫的忙。”

祁放聽完,沖出酒吧就開始給小星打電話,“喂,星兒你睡了沒?”

小星剛躺下便接到了祁放的電話,“剛躺下,你怎么想起給我打電話了?”

“我想......問問肖嬈的事。”

“你還是自己問她吧,她不讓我說,要不她絕對會跟我絕交。”

“這么說你都知道?”

“我,我先掛了,拜拜。”

“喂,你忍心看著我們倆人受苦嗎?”

大概這句話的魔力確實很大,小星在那頭沉默了許久,終于下定決心般在電話里說:“明天我們見面。”

“好。”

祁放掛了電話覺得自己真笨為什么早沒有想到問問她閨蜜,他抬頭看了看天,殘月一盞,跟著他緊了緊自己的衣服又回到酒吧。

7.

第二天,祁放和小星在約定的地方見面了。二人開門見山,直奔主題。

“祁放,其實我真的不想說,我說的話肖嬈的一切努力都會白費。但是你昨晚說的對,我真的看不下去你倆一起受苦了。”

“究竟怎么回事?”

“我想,你應該感覺的到肖嬈喜歡你吧。”

“這是我覺得最矛盾的地方,有時候我明明確定她愛我,但是她的表現(xiàn)卻非常決絕,就是不想和我在一起。”

“她愛你,我確定!因為她不只一次哭著跟我說她喜歡你,卻不想拖累你。我問過她原因,可是她就是不說,直到我經(jīng)歷了她媽媽過世這件事,她真的很不容易。”

“她媽媽到底什么病?”

“好像是會慢慢失去記憶,最后連本能都會失去,死的時候基本上就......醫(yī)生,醫(yī)生說這病有遺傳性,而且肖嬈已經(jīng)有先兆了。”

“她為什么不告訴我!為什么?”

“她怕連累你啊!她常說祁放那么優(yōu)秀,是該配一個健康美麗聰明的女孩子不是她這樣隨時等著定時炸彈爆炸的人。”

“她這個笨蛋!我是不值得依靠的人嗎?”

聽完這些祁放一刻也等不了,飛奔出門以最快的速度敲響了肖嬈的家門。

此時的肖嬈正在洗衣服,昨晚為了騙祁放澆了滿身的酒,太累了便仍在臟衣籃里沒洗,一大早她起來開始一件一件的洗。她不想用洗衣機,仿佛自己手洗就能記牢這個動作以后不會忘記。

門被拍的震天響,她放下衣服打開了門,只見祁放站在外面大口喘著氣。他二話不說,像大學那次強吻她般捧起她的臉深深吻了下去。

呼吸凌亂不堪,吻來的激烈異常,祁放撕扯肖嬈的衣服,將她推倒在沙發(fā)上。他吻她的額頭,她的眼睛,她的唇,她的脖頸,她的鎖骨,她的手臂,她的酥胸,她的小腹,她的大腿,她的小腿,他的雙腳,最后是她的私處......

花蕾般甜蜜的味道滋潤祁放的唇,嚀叮的哼吟也從肖嬈的齒縫間流了出來。成年人的游戲,在快三十的兩人身上均生澀不已,卻也熱烈異常。是等待太久的釋放和宣泄讓他們二人拋開了一切想法只享受片刻的歡愉。

結(jié)束后,他們赤身裸體躺在沙發(fā)上,肖嬈的眼淚顆顆打濕在祁放的胸口,欲望啊,原來真的由不得自己。

“為什么不告訴我?我問了那么多遍!”

“不是什么好事,不想拖累你。”

“你想的到是簡單,自己扛的夠辛苦,我也被你弄的夠狼狽。跟我回家吧,我?guī)闳ブ尾 !?/p>

“我不想治,沒希望的,你既然知道了我希望你還是離開我吧。”

“不可能肖嬈,我不會放開你的,跟我走。”

祁放收拾好他們二人的東西,給家里司機打了電話一起拉去了他的別墅。他的家人常年在外做生意,這個家也就只有祁放一個人。自從他知道了肖嬈的事,心里便產(chǎn)生了一個想法,他要時刻把她綁在自己身邊,再也不要失去她。

祁放家很安靜,四周的綠化非常好,肖嬈站在別墅落地窗前看著前方花園出神。

祁放從身后抱住了她,“想什么呢寶貝兒?”

“我在想......算了,沒什么。”肖嬈在想就這樣跟祁放來了他家,那之前自己都做了些什么,他們錯過的要拿什么彌補,本來時間就不多了。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祁放的話從耳邊傳來,“覺得我們失去了太多時間是嗎?沒關(guān)系我會幫咱們追回來,只要你別離開我,我會讓你永遠幸福下去,相信我!”

祁放摩挲肖嬈的耳垂和雪白的頸,呵出一片溫熱的氣,弄的她癢癢的。她將頭向后仰,露出更多白嫩的肌膚任祁放在上面親昵。

他們第一次親近異性的身體,閃著欲望之光的鉆石深深迷戀這紅塵煙霞中的二人,品嘗過甘泉自會牢記那種味道。

肖嬈想:不知道未來的某一天自己還是否會記得這深入骨髓的無上快樂。而未來,這樣一個充滿變數(shù)的詞吸引你更毀滅你。

搬入別墅整整十四天,每一個角落都留下他們歡愛的證據(jù),就像是某種放縱越沉迷越迷戀。肖嬈在某個清晨從祁放的臂彎中醒來,還沒睡醒的祁放閉著眼睛撫摸她柔滑的肌膚。

一陣惡心令肖嬈掙脫祁放的環(huán)抱,她沖入衛(wèi)生間對著馬桶干嘔,祁放聽見聲音跑來看她。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去醫(yī)院吧?”

肖嬈搖搖手,猜測自己應該是懷孕了。驗孕棒提醒著她有一個生命在她的肚子里出現(xiàn)了,這感覺說不上是喜是憂,只知道腦海中蹦出的第一個念頭是打掉孩子。

肖嬈何嘗不想有一個屬于他倆的孩子,活潑可愛整日追著他們跑。可是想歸想,自己這些日子得到的愛已經(jīng)足夠她在余生細細品味了。

她借口要祁放去給她買她最愛吃的林記桃酥,待祁放出門后她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好了東西打車去了一家私立醫(yī)院做流產(chǎn)手術(shù),然后準備徹底消失。

誰都沒有想到車禍來的那么突然,出租車司機玩命的速度在別墅外下山的路上不時發(fā)出刺耳的聲音。肖嬈也不勸他速度慢點,只看向窗外的景色迅速后退,撞擊的畫面非常混亂,血從傷口流出來,最后竟然從大腿根一路流到了腳踝。肖嬈暈過去前,無奈的想,這下不用去做手術(shù)了。

8.

“讓讓,麻煩讓讓。”

祁放接到警察電話趕去醫(yī)院的路上大腦一片空白,肖嬈想打車去哪里?他沒想到她還想離開他。

“醫(yī)生,我是病人家屬。”

“病人情況比較穩(wěn)定,外傷都已經(jīng)處理好了,只是孩子保不住了,抱歉。”

“孩子?”

“對,她懷孕了。”

晴天霹靂也就是這樣吧,肖嬈的目的再明確不過。她要帶著他倆的孩子徹底消失在祁放眼前,要不是這場車禍,他怕是再難尋覓她。

肖嬈轉(zhuǎn)醒過來,看到四周雪白的墻面,頭還有些嗡嗡作響。

“你醒了。”祁放的聲音很輕帶著一股疲憊和怒意。

肖嬈轉(zhuǎn)過頭看他,“嗯,被你發(fā)現(xiàn)了。”

“若是沒有這次車禍,警察不給我打電話,我還真的......肖嬈你到底要干嘛?我不怕你的病,你忘了我,我就再告訴你我是誰,你非要離開我干什么?還有孩子,那也是我的,我的!”祁放最后一句“我的”語調(diào)高出許多,引得進來換藥的護士疑惑看他。

“病人需要休息,請您別大聲說話。”

護士走后,祁放苦笑出聲,“我大聲說話?我他媽這輩子有幾次敢跟你大聲說話。”

“我的病遺傳幾率很大,我不想要這個孩子,祁放你去娶別的女人好好組建一個家庭不好嗎?跟我這種隨時都會發(fā)病的人在一起你不怕嗎?你不煩嗎?”

“我說了我不怕!”

“我怕......我怕我不記得你,不記得我們發(fā)生過的所有事情,不記得吃飯、走路、微笑、哭泣,像一具活死人一樣。呵,你就讓我自生自滅吧。好嗎?求你了!”

“想都別想,你別想離開我。”祁放說完這句話眼里透出狠戾的光。

肖嬈答應再次回到別墅的條件便是不再與祁放發(fā)生性關(guān)系,她對他很冷淡,努力克制自己的感情。而祁放也同意了,只做為她的照顧者,對她無微不至。

祁放怕她跑偷偷在她手機里放了追蹤器,其實也是怕以后肖嬈病了,找不到家他好能找的到他。就這樣他們以這種尷尬的關(guān)系過了幾年。每晚祁放都堅持摟著肖嬈入睡,幾乎一刻不與她分離。工作上的事,他也多數(shù)搬到家里來處理。

該來的總會來,一天早上肖嬈起床,站在鏡子前看了一會兒忘記自己應該做什么。迷迷糊糊的又跑到廚房煮粥,米也沒放,燒干了一鍋水。

祁放聞到糊味跑去廚房關(guān)了火,鍋不能要了。他滿屋子找肖嬈最后發(fā)現(xiàn)她站在洗臉臺前盯著牙刷不動。

“肖嬈?”

“嗯?”

“你干嘛呢?”

肖嬈聽到聲音回頭看看祁放又看看自己的手,“我忘了我有沒有刷牙。”

“沒事,再刷一遍,要喝粥嗎?”

“喝,你去煮吧,放兩顆紅棗,我想吃。”

“好。”

祁放走到廚房,他知道肖嬈的病開始發(fā)作了。

9.

“祁放,你的作業(yè)寫了嗎?”肖嬈突然晃醒睡著的祁放。

他睜開眼睛以為是在做夢,看看自家別墅青灰色的墻面才確定不是在夢里。凌晨三點,肖嬈瞪著一雙明亮的眼睛搖晃他,“起來了,你作業(yè)寫了嗎?你就睡?我們要考一所大學的,快起來起來。”

“肖嬈,我們不用寫作業(yè)了。”

“瞎說,你又想偷懶是不是?”

祁放揉揉眼睛,掀開被子下床。走到書房拿出兩個本子一個遞給肖嬈一個給自己,又在筆筒里取出兩支筆交給彼此。

“諾,寫吧。”

這樣的情況發(fā)生了很多次,肖嬈總半夜醒來叫醒他。記憶停留在高中時期的肖嬈不停催促祁放寫作業(yè)考同一所大學。

有時祁放覺得這樣的肖嬈也蠻有趣的,仿佛又回到了學生時代那個活潑好動渾身充滿活力的頑皮孩子。

他們并排坐在書房的寫字臺前,像一對相戀的同桌,認認真真一筆一劃在本子上書寫。

翻開祁放寫滿字的本子,里面滿滿記錄的都是他們二人這許多年來發(fā)生的點點滴滴。在肖嬈還有記憶的時候,她和祁放講了他走后那五年自己都做了些什么,所以祁放又在那個本子里為自己缺席的五年填補了故事。

他寫一個男孩陪一個女孩走過了許多陌生的城市,他們一起吃那些沒有吃過的小吃,看沒有看過的風景,坐在人少的小巷里接吻,在安靜的寺廟門外躲雨,聽晨鐘暮鼓,看日升月落。仿佛他們真的經(jīng)歷過一樣,就像這些畫面真的出現(xiàn)在祁放的腦海中一樣。他想填補肖嬈說的若是當時一人旅行的時候你在身邊就好了。

“你在寫什么?”肖嬈歪著腦袋看祁放。

“不給你看,這是我的作業(yè)不許抄。”祁放一把護住自己的本子,擋住那滿頁的情話。

“哼,小氣。我告訴你,隔壁班有一個男孩叫祁放,長的還蠻帥的。”

祁放瞪大眼睛看著肖嬈,終于......終于連他也不認識了嗎?

“我就是祁放啊。”

“別胡說,他跟咱們不在一個班。他給我寫情書了,不過我要讓他好好追追,誰讓他的籃球砸中了我。”

祁放的眼睛泛酸,眨了幾下才掩蓋過去那股要流淚的酸楚感,“他拿籃球砸你,你還會答應做他女朋友嗎?”

“會啊,他對我可好了,我從未見過那么溫柔的男孩。他會給我買早飯,生病時會給我買藥,還會在雨天為我多準備一件衣服,對了他和說話時從不大聲,我們還去等過流星雨,不過好像等來的是場大雨。哎呀,無所謂啦,反正和他在一起就好,他做什么都好。”

祁放聽她講這些事,仿若時光倒流,那個天真可愛倔強美麗的女孩又一次站在自己面前問他,“喂,今晚必須陪我去看流星雨。”

他溫柔的笑了起來,“真好有這樣一個男孩愛你!”

“我也覺得很好,啊,對了我要去給他買蛋糕,他要過生日了。”

“我陪你去吧。”

“謝謝你啊,還不知道你叫什么?”

“我叫......”祁放一下子被難住了,“我叫......我叫小方。”

“哈哈哈。”肖嬈一下子被逗樂了,“小芳?你的大辮子呢?”

“方正的方,肖嬈同學。”

“哦,抱歉啊。”

凌晨的街道幽靜寒冷,坐在車里的肖嬈臉貼在車窗上尋找蛋糕店,終于在一家二十四小時便利店里買到一塊小蛋糕。

“祁放會不會不喜歡?”

“不會!你買的他都喜歡。”

“真的嗎?”肖嬈笑起來,幸福的表情在她生病后反倒總會掛在臉上。每次一說到祁放,她就雙眼發(fā)亮。

祁放終于無比確定肖嬈對她的愛,因為現(xiàn)在的肖嬈只有關(guān)于祁放的記憶,他每天都能看到曾經(jīng)沒有發(fā)現(xiàn)的關(guān)于肖嬈的秘密。

那個秘密就是愛,就是肖嬈一直放在心里不敢告訴祁放的愛。

尾聲

祁放的家四周無比安靜,在肖嬈離開后的日子更加安靜。他時常一個人在諾大的別墅中閑逛,手指撫摸每一處墻面、家具、電器。這些都曾留下肖嬈的印記,清晰細膩。

祁放至今還記得肖嬈彌留之際,他哭著問她,“你還記得我嗎?你還記得我嗎?你還記得的我嗎?”

肖嬈勉強睜開眼睛,緩慢的伸出手撫上他的臉,眼神有瞬間的清澈,然而只是一瞬,“祁放,放開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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