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者按 by 留可白

我開玩笑問她，還有？

過了半晌她回我，嗯。不過是這段時間的最后一個了。

我沉默，七篇文章，一次咖啡，一杯茶。有時候我會恍惚我是不是也進入了她的世界？想想又會笑。怎么可能。

睡了七篇，不知要心疼她別再睡下去了，還是再睡一個輪回。

我要多得自己 更加多謝你

你將我磨成利器

——楊千嬅《笑中有淚》

蘇先生是我第一個男人。

我還能清楚記得那一刻腦中所想。“啊？竟然是這樣的？”的詫異感，遠遠蓋過痛覺，遠遠蓋過“我終于成為一個完整的女人”這樣事后諸葛亮的大徹大悟。

咬緊牙關，在他的背上抓出傷痕。只覺得，什么愛、恨，悲、喜，這種人造的形容詞顯得多么單薄。

世界都不在了，就只有他。人生好像結束了，之后的所有時光歲月，都只應叫做余生而已。

蘇先生輕輕撫摸我的肩膀，我記得他一句話都沒說，只點上一支煙。我當時不會抽煙，卻硬要從他的煙盒里搶過一支，點上。大概因為這樣可以堵住嘴。

我不常抽煙。但蘇先生帶給我“事后煙”的習慣，延續至今。

我們的很多習慣，細細想來，許多竟是從某一人處傳染而來。聽什么樣的歌，支持哪一支足球隊，日式烤串喜歡鹽燒還是醬燒，今天看來也許這就是我的喜好，鉆進回憶深處才發現并非天生如此。

蘇先生不是作家，卻教會我文藝，用細膩感觸記錄心中所想。蘇先生不是女人，卻竟然也教會我作，把一件事放在內心里百轉千回。蘇先生教會我奮不顧身地愛人，卻在某個特定時間，如何冷冷抽身而去。沒有他，你們今天看不到我寫的東西，看不到我愛過的人。

好笑的是，蘇先生也教會我“四國大戰”。

戀愛路有幸捱不死 競技場上當嬉戲

今天講來彷佛一世紀

——楊千嬅《笑中有淚》

高一的暑假，那時空調還不像現在那么普及。大家打開窗戶，外面是漫天遍地的蟬鳴。

當時曖昧著的某男生打電話來，“快來某某家！我們玩四國缺公證人！”還不忘加了一句，“他們家開空調呢”。

我不會下四國，也不知道公證人是什么，倒是空調誘惑比較大。

于是就遇到了蘇先生。

我坐在他旁邊。他遞給我一張手寫的紙，上面是司令比軍長大，軍長比師長大這樣的對照表格。很細心地寫出了所有的情況，比如司令碰上炸彈要如何如何，司令碰上司令又是如何如何。

我并不在意司令碰上炸彈該如何是好，我在意他的字好看，他的表述清楚又簡潔。

后來，整個暑假我都在當公證人。竟然就這樣掌握了軍棋這種99%女生一輩子都不會沾染的技術，到了大學時候，還組隊拿過冠軍。

但蘇先生比這些重要得多。雖然最后那個夏天無疾而終，蘇先生仍然回到他那所學校念書，也就遇不到了。一直到第二年的暑假，才遇到他。

他邀我去他的家里吃冷飲。我啜著奶昔，他放著當時流行的歌曲，是蘇永康的《越吻越傷心》。然后就趁我毫無防備的時候吻了上來。

明明知道了越吻越傷心，卻還要吻。做一個暑假的戀人，牽著手去買教輔書，大概也是好的。

從前在快樂時以苦調味 在過山車里上天落地

經歷就當福氣

——楊千嬅《笑中有淚》

想想我為了考大學，還做過那么傻的事情。那就是為了讓蘇先生離開我，冒充我的閨蜜去勾搭他。蘇先生上鉤了，加上我在閨蜜那里一慫恿，兩個人好上了。

我安全脫身，考上最好的大學。現在想來確實是心機婊，但當時并未覺得不妥。

中間聽說，蘇先生和那位閨蜜熱戀一段之后，又不好了，聽說是閨蜜又看上了其他男人。嗯，插一句，現在我的那位閨蜜，和那位“其他男人”，已經結婚十年，生了兩個小孩了。

就是高考的那天，我進到考場，卻驚訝發現蘇先生坐在不遠處。當時為了防止作弊，每個考場都是兩個學校的學生交叉坐。巧的是，蘇先生的高中和我的高中分在一起，我們又正好被分在同一間考場。

三天考試，一句話也沒說。第三天，我提早一個小時交卷，早早約了人去玩。剛走過操場，蘇先生從后面追上來，說和我報考了同一所學校。“為了你”，他說。

于是我就這樣順利地把蘇先生“回收”了。

我們如約進入了同一所大學，羨煞旁人的校園情侶。一起吃宵夜，一起打游戲，一人一輛自行車，卻還要把手牽在中間，穿越長長的林蔭路。

那么干凈，那么不成熟。

什么是不成熟呢？大概就是明明才十八歲，卻總是以終身伴侶的標準去要求對方。他做出一些事情來，很小的事情，童心也好可愛也好，我就會不開心，就想，你這樣怎么做小孩的父親啊？

想得真是太遠了一些。可當時卻覺得這是天大的事情，我好想蘇先生成為一個完美的丈夫完美的父親啊，想想多好啊。好像并不明白世界上并沒有什么完美。

于是開始吵架了。我不記得任何一次吵架的內容，只記得那時候的我一直一直在哭。怎么那么容易哭呢？已經大概十年沒有流過淚的我，現在回想來，恍若隔世。

當我無情無恨望過去 還是笑中有淚

抓緊愛侶只靠寬容不靠淚水

——楊千嬅《笑中有淚》

我記得最清楚的，是蘇先生終于不堪忍受提出分手之后，我在他的宿舍門口，拋下一切自尊，跪在那里求他。眼淚落在地上一大灘，蘇先生拿出一張紙，仔細地把地上的眼淚擦干凈，然后砰地一聲關上大門。

看過前幾集的姐妹，有很多在后臺說，我分手時總是太過冷血。現在你們知道為什么，是向誰學的。

蘇先生，我當時祝你永遠沒有好結果。我甚至期待，終會有個女子，將你加諸我身的那自卑感那無依感都雙倍奉還，來讓你清楚我當時受到的折磨。

在許多年后和蘇先生聊過之前，我甚至完全沒有意識到，我曾那么深深傷害過他，分手之前我肆無忌憚的語言曾那么讓他感到自卑和無依，我又是如何一步一步逼人太甚，才逼到他不得不如此冷血無情。我期望的那個女子，竟正是我自己。

無奈要被你拋棄后 先了解我是誰

如若那天我大多幾歲

這一刻也許 還是一雙好愛侶

——楊千嬅《笑中有淚》

和很多次分手不同，蘇先生并沒有失蹤。我們常常會聊幾句，一開始是短信，后來是微信。我知道他畢業后就結婚生子，甚至還開了一家桌游店。

“你的店里有四國大戰嗎？”

“有。但現在已經沒人玩這個了。大家都玩三國殺。”

我永遠也沒有學會過三國殺。在棋牌領域弱智的我，一輩子大概也就只能學會四國大戰這一種了。不是因為喜歡，而只是因為愛過那個人。

蘇先生有一雙女兒，我常常看他朋友圈曬娃。真漂亮，不知道他的太太長得什么樣。

當時的大愛大恨，好像已經過去了一百年。哦不，這么說來，我和蘇先生的初見，竟然還真的是上世紀的事情。

我們曾愛過一個世紀，真好。

如若那天我大多幾歲

明白到無需因你會分手過慮 誰亦可以沒誰

到今天也許 還是一雙好愛侶

如果將來能得到誰 其實多得這過去

——楊千嬅《笑中有淚》

后記：

我曾經說過我只寫七篇。不是沒有素材，而是這樣子寫，一口氣連著寫，會嘔血。所以今天你們看到的，是第一季的最后一篇。

請允許甘媽休息幾個禮拜，我們第二季再見。

當然，一路過來，有那么多姐妹陪伴。從第一篇發出來，幾百個點擊，到現在兩萬多，我想有理由和所有姐妹一起慶祝一下。

下周，讓我們用獨特番外篇的方式，順道開一個第一季的After Party。

放心，沒有眼淚，沒有苦情歌。

歌我已經挑好了，你們準備好跳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