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亂三部曲·鐵血·第二章 初入東華 金鈺會館

? ? ? ? “公子,天已大亮,咱是不是該出發進城了?”

  “鋒哥,不著急,日落前能進城就行,讓我再躺會,咱日曬三竿了再出發,大冬天的,那會上路沒那么冷。”

  一座破敗荒廢的酒肆,一堆眼看就要完全熄滅的柴火,一約摸二十郎當歲的年輕男子正窩在稻草堆里,縮成一團呼呼大睡,對于身邊稍稍年長男子的詢問,迷迷糊糊地回答到。

  見自家公子翻了個身又睡著了,男子只得找了個稻草厚實些的地坐下,將一根稻草叼在嘴里,雙臂抱膝,雙手來回揉搓摩擦,以此來抵御這徹骨的寒意。

  坐著發了一個多時辰的呆,應該是實在覺著無聊了,男子再度開口道:“公子,眼看就到年關了,咱們出來該是第十個年頭了吧。”

  “這么冷的天,也不知那米老頭熬不熬得住,千萬莫要好酒貪杯,醉倒在路邊給凍死了才好。”

  男子伸出手,接住屋頂破洞飄落下來的雪花,看著雪花在掌心慢慢融化。

  “這個點咱鷹擊郡肯定還是暖和得很,到處都是綠綠蔥蔥的。也不知道府里咋樣了,我真想念老爺和夫人啊,這鬼天氣,要是來一壺夫人釀的黃藤酒,嘖嘖”。

  說著還順帶砸吧砸吧了嘴。

  聽到男子碎碎念,被稱作公子的年輕小伙悠悠然睜開眼,想起了五年前,他們二人在天嶺雪山腳下蘇域那會遇到的那對爺孫。

  老的是個老酒鬼,隔著十步都能聞到他身上那一股子宿醉的酒氣,終日醉眼朦朧。

  小的是個小財迷,見錢眼開不說,還是只實打實的鐵公雞,每次吃了點他什么好處,就要被他掛在嘴邊說個三五日才算完事。

  公子和男子離家五年,從沐域出來以后,剛入江湖之初,那是吃盡了江湖水深火熱,見利忘義和人情冷暖的苦頭。以至于二人開始懷疑,那些個江湖俠義的傳聞,是不是坊間之人憑空杜撰出來的,或著干脆就是對于美好的一種向往。直至遇上這對爺孫,二人才又重新相信,原來這江湖上還是有好人的。

  那對爺孫看起來就不像什么富貴人家出生,要不也不會喝醉了酒,就躺在街邊整宿整宿的睡。但也不像行乞的落魄模樣,因為那小財迷有個寶貝得不得了的錢袋子,什么時候看去都是鼓鼓囊囊的??删瓦@樣,爺孫倆也還是偶爾食不果腹,有一頓沒一頓的。

  好在那時公子和男子還算身家殷實,經過幾次三番的被人坑蒙拐騙以后,也還能日日酒肉不斷,于是就慷慨的承包了那爺孫近一年的吃喝。爺孫二人也不白吃白喝,作為回報,老酒鬼就將自己流浪江湖的種種見聞說與公子他們聽。別說,不管真假,起碼聽起來像那么回事,就跟真的親眼見到一般。小財迷時不時還會將不知從哪弄來的燒雞烤鴨拿來與他們分享。離別時,酒鬼米老頭還特意囑咐二人,日后如有什么困境,走投無路了可以再回到這蘇域來找他。

  接著又想起了家中的父母,公子深吸了一口氣,然后將手放在嘴邊哈了哈,又揉了揉眼,翻身坐起,看著門外的大雪。

  “有十個年頭了嗎?這日子,往前過不覺得怎么樣,這往后一看,還真是快啊,難怪有白駒過隙這一說法。”

  兩人都愣了會神,被稱為公子的小伙起身道:“走吧,進城,咱兜里最后這三兩銀子也剛好夠找個地方喝一頓的,就當過年了?!?/p>

  二人來到門外,裹了裹單薄的外衣,冒著大雪開始趕路,身后酒肆的土墻上,留下了用碳灰寫就的幾行字。

  碧瓦煙昏沈柳岸,紅綃香潤入梅天,飄灑正瀟然。

  回廊一寸相思地,落月成孤倚。

  背燈和月就花陰,已是十年蹤跡十年心。

  ——鷹擊郡烎展

  東華域五象郡郡城,剛進城門,就感受到處處洋溢著的喜慶氛圍。

  城中各類店鋪大多已關門。

  有錢人拖家帶口奔向遠方,當地老百姓急于將錢換成食物。

  許多人家更是在家門口,張貼著標語表達著訴求。

  街上充滿著爆炸物殘留的火藥味。

  大人無所事事,整天喝酒打牌,孩童成群結隊的去討錢。

  看著這一幕幕,二人不由感嘆,“這他娘的才像是過年啊?!?/p>

  終于找著一家還在營業的酒館,他二人掀開厚實的棉布門簾鉆了進去。

  沒想到年關這個點還有客人來,酒館掌柜趕忙迎了上前。

  迎來送往,最起碼的眼力見還是有的,見到眼前這二位,雖說一身洗得有點泛白的粗布麻衣,但收拾得干凈整潔,隱約還有幾分說不出的氣度,掌柜的心里也便有了掂量。

  “二位客官里邊請,里邊爐子正旺,暖和得很。”

  邊說還邊給一旁的店小二使了個眼色。

  烎展二人拍了拍身上的雪,然后接過店小二遞過來的熱茶,挑了張近爐子的桌子坐了下來。

  見到店掌柜的站在桌旁,離家十年,見慣了人情冷暖的烎展對于店掌柜的心思已然明了。

  “掌柜的也不用客套了,我這里有三兩銀子,您給我們一人溫一壺酒,如果還有富余,您賞兩口熱食,我二人感激不盡了?!?/p>

  說著,手掌一番,便把碎銀子放在了桌上。

  “哎呀,這位公子折煞小的了,進了這門那就都是貴客。您看要不這樣,這大過年的,要是您二位不嫌棄,這銀子我就收下,我給您們一人溫兩壺自家釀的米酒,吃食就當我這小店感激二位爺過年了還來照顧生意。大魚大肉沒有,自家婆娘做的一些下酒小菜和吃食那絕對管飽?!?/p>

  烎展點了點頭,“那就多謝店家了?!?/p>

  “公子客氣,二位稍等?!?/p>

  店掌柜拿著銀子轉身向后廚走去,心里嘀咕著?!熬瓦@說話的氣度,怕也不是什么小戶人家?!?/p>

  酒食上桌,只見這二人那手筷并用,大口酒大口菜的吃相,就是比那山上的土匪還土匪,店掌柜徹底傻眼了,對于剛才自己的盤算心里更是沒譜了,餓死鬼投胎也不過這樣吧?

  一旁的店小二也同樣目瞪口呆,一個勁地盯著烎展二人看,掌柜的見狀趕緊將他趕了下去。

  “去去去,該干嘛干嘛去!”

  趕走店小二,掌柜的又開始在心中嘀咕,這二位該不會是附近哪座山上的山大王吧?年關沒有余糧了,打算進城打打牙祭,順帶撈些銀子過年?怎么會就盯上我這小店了呢?

  越想越有可能,店掌柜背脊梁就感覺到一陣拔涼拔涼的,開始后悔將小二趕走了。

  烎展二人風卷殘云般地對付完桌上的酒食,舒坦地拍了拍微微鼓起肚子。

  烎展叫了聲,“掌柜的?!?/p>

  店掌柜忙不迭快步走到二人跟前,“公子,可是還要酒肉?廚房里還有些醬好的牛肉,我這去端上來。不要錢,不要錢,就當我孝敬二位爺的?!?/p>

  烎展擺了擺手,“夠了,夠了,酒足飯飽,跟您打聽個事。這附近可有顧工的,長工短工都行,這年關了,用工的地方不好找,所以得勞煩掌柜的幫打聽打聽?!?/p>

  一聽不是要打劫,而是要打工,掌柜暗地里松了口氣。

  “回公子話,用工的話,這個時候真不好找。不過,公子要是想找些銀子過年,可以往城南出去,走個十里地這樣,那里有一片廢棄的平房,到了夜里會有些掙錢的營生。多的小的也不懂,也不敢說,當地人管那叫老鼠街,您去了就知道了?!?/p>

  烎展皺了皺眉,想了想。

  見這二位爺不吭聲,掌柜的剛松了的一口氣又提了起來,有些手足無措地盯著自己腳尖,頭也不敢抬。

  “好的,多謝掌柜的,今日這頓飯的恩情我二人記下了,改日若有機會必當報答?!?/p>

  “不敢,不敢,公子言重咯!”

  直到烎展二人離去一會,掌柜的才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對于這兩位和剛才發生的事,一時間有些摸不著頭腦,只是覺著就那吃相,肯定不是一般人,一般人哪有兩個窩窩頭揉成一個往嘴里塞的啊。

  當然對于他的內心戲,烎展二人根本無從察覺,此刻他們正匆匆往城南趕著出城,沒想到剛進城就要出城,本還以為能在城里找戶人家打個短工,順便還能混口熱飯和一張暖床過個年。

  天色如濃墨,雪花飛舞,五象郡城南外的一片廢棄平房,此刻卻是燈火輝煌,將方圓的夜色映襯如傍晚。

  “嘿,公子,這果真是個好地方啊?!?/p>

  烎鋒看著四列并排,延伸近半里的街市興奮得直搓手。

  “沒想到在這里還有黑市,所料不差的話,這里的郡主跟黑白兩道的關系不淺,肯定也是個肥的流油的主。當初老爹就是沒肯點頭,要不咱鷹擊郡的黑市肯定不比這小,走吧,去看看?!?/p>

  兩側平房街鋪林立,除了一些日常街市上吃穿用度的販賣,這里更多的是一些來路不明稀奇玩意,還有就是售賣情報和發布賞金任務的賞金協會,以及極少出現的一些低級天靈地寶的掛牌拍賣。

  烎展一路詢問,來到一門口掛有綠底黑邊方旗的店鋪前,只見方旗上寫著一個人字,店內幾盞昏暗油燈,一年過半百的男子正低住頭,對著一本賬簿一頁一頁地核對著。

  感覺到有人進來,男子也不抬頭,只是用手中的毛筆指了指桌面上的一打淺黃色紙張。

  烎鋒拿過兩張黃紙,順手給了一張給烎鋒,兩人仔細端詳起來。

  半刻鐘后,男子放下筆,兩指揉了揉太陽穴,開口道:“怎么樣?可瞧的明白?選清楚了嗎?”

  “明白了,也選清楚了”,烎展回答。

  男子抽回烎展手中的黃紙,平整了下,問道:“姓名,年紀,有何技藝?想找什么活路?”

  “尹展,府尹的尹,展開的展,二十四歲,無技藝,想在金鈺會館訓門差事?!?/p>

  聽到金鈺會館,男子停下筆看了眼烎展,然后仿佛做了什么決定般,在寫好信息的黃紙右上角畫了圈,圈內寫上二十七之后交給了烎展。

  同樣,烎鋒也拿到了標號二十八的黃紙。

  交代清楚報到時間和地點后,男子又自顧自坐回桌前,開始翻看賬簿,烎展和烎鋒也不再停留,趁著還有時間在老鼠街四處閑逛。

  次日一早,烎展二人來到約定的地點,幾輛華麗的車駕旁已經有二三十人在那聚集,想必都是金鈺會館招來的人手。

  此時,一輛車駕上走下來一衣冠楚楚的男子,面容和善,笑起來兩只眼睛瞇成一條縫。

  “二位也是來我金鈺會館找差事的吧,我是金鈺會館的高級管事,姓申名黔,你們可以叫我申管事,趕緊上車吧,車上會有人給二位介紹咱們會館。”這位申管事也不等答復,便叫人開始招呼眾人登車。

  坐著華麗車駕,烎展二人百無聊賴地打量著車內眾人,又不時向車外張望。眼看著已經出了城,車駕越行越遠,烎鋒終于忍不住問道:“這位管事兄弟,你們這會館不會在其他城里吧?這都離郡城快五十里地了?!?/p>

  “不會,不會,因為我們會館生意極廣,小到吃穿用度,大到修墻修房,鑄刀鑄劍都有我們的生意,所以這干活的人多,在城里想要弄個大點的地又太貴,只能挑在這偏遠的城郊了,二位稍安勿躁,再過片刻就到了?!?/p>

  果真片刻,車駕駛入一山腳下的獨門大院,院子四周圍墻高筑,墻邊栽滿密密麻麻的樹木,院內四棟三層高的房屋兩兩并排,只是這四棟樓除了第一層,其余兩層皆是門窗緊閉,還遮上了簾子,看不清里邊的景象。

  下了車后,烎展他們跟隨申黔走向一棟樓內。

  “大伙先坐會,我去給你們安排,今晚先住下,明天開始給你們培訓?!?/p>

  “好的,好的,申管事你們這地真不小啊?!比巳褐杏腥巳氯碌?。

  管事意味深長地一笑之后轉身離開。

  初到此地,眾人都好奇地從窗戶向外打量著周遭,唯獨烎展眉頭微皺,看著其他樓里那一間間被黑色窗簾遮掩得嚴嚴實實的房間,心里不斷嘀咕著。

  不是說人很多才不得以來這城郊嗎?怎的都不見人影走動?

  “金鈺金鈺,披金戴玉!”

  “跟著金鈺,滿屋金玉!”

  屋外突然傳來的陣陣口號聲,將眾人嚇了一跳,拔腿就要往樓外沖去。

  這時申黔急忙從外邊走了過來,“大伙坐下,不要緊張,這是我們的培訓,他們是你們之前進來的,為了提振士氣、鼓勁加油,我們經常會喊一些類似的口號,這也是我們會館的特色,你們在其他地方可見不到,以后你們就會見多不怪了。好了,你們的各方面我都叫人安排妥當了,下面過來領取房門鑰匙,里邊東西一應俱全,安心住下便是?!?/p>

  到了烎展和烎鋒,申黔說道:“你們就住這三樓,兩人一間,現在先上去休息,飯點會有人給你們送飯到屋里。沒事就別亂跑了,我們這城郊不太安生,所以院里的守衛會格外的嚴,你們是生面孔,隨處走動的話,萬一被守衛撞見,彼此間又不認識,起了沖突不太好辦。”申黔說完就要往外走,像是又想起什么,回過身,“對了,忘了跟你們說,咱們的守衛都是重金請的高級術士,還有軍中退下來的高級軍士,也都是中級術士修為。我看你二人這修為,萬一起了沖突,吃虧的可是你們?!?/p>

  看著申黔一臉笑意的離去,烎展和烎鋒總覺著哪里不太對,可又說不上來,二人也懶得去想,按著安排的房間向樓上走去。吃過晚飯,這荒郊野外的一來無所事事,二來想到申黔的交代的話,二人只好早早睡下。

  次日一早就有人來喚他們起床,等他們穿好衣服,又有人端來洗漱熱水,備好毛巾洗具。洗漱完畢,早早備好的早餐也已送到房間,吃過早飯,二人就被領到一間屋內開始了所謂的培訓。

  一棟樓內二層的一間屋子,同樣是用黑色窗簾捂得嚴嚴實實,而里人是邊滿滿當當,各個神情亢奮。沒多久,進來一學堂先生模樣的男子,也姓申,叫申時,自稱是會館的導師,負責給眾人授課。頭次參加培訓,烎展二人聽得認真仔細,導師說的都是些如何發展初級管事,如何和周邊親友介紹金鈺會館生意,以及會管生意多有潛力,營生回報有多高此類的內容。二人不覺有異,何況課間休息只是,還有一些會館安排的技師來為眾人按摩放松。

  用導師的話說,除了吃飯睡覺啥也不用想,吃喝拉撒會館都會照料好,眾人只管好好培訓,爭取一個月之后如期合格結業,這樣才能為會館的生意獻計獻策,才能為自己的錢袋添磚加瓦。

  第一天培訓結束,響亮的口號響起。

  “金鈺金鈺,有金有玉!”

  “金鈺金鈺,披金戴玉!”

  “跟著金鈺,滿屋金玉!”

  于烎展和烎鋒也跟著眾人呼喊起來,越喊越是興奮不已。

  二人回到屋里,烎展滿腦子都是導師灌輸的話和那一句句口號,這讓他忽然間覺得,之前出來闖蕩的這十年幾乎一事無成,讓他都不好回去跟探家,生怕沒臉給老爹個交代。可現在不同了,說不準自己的前途一片敞亮,看來這東華果真是來對了。到培訓結束,他一定要好好地施展拳腳,有朝一日要將這金鈺的生意做到沐域,要讓身邊的人都參與進來,讓他們見識見識自己終究是能成事的人。

  烎鋒同樣如此,他怎么都沒想到,自己一個只會些粗淺術法和拳腳功夫的粗人,此番跟著公子出來,居然會遇到這天大的好事和機遇,只要自己好好干,出人頭地指日可待。

  就這樣,二人滿懷憧憬地甜甜睡去,同時也更加期待明天的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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