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兒躡手躡腳摸索著進入山洞,憑借著對洞內地形的熟悉,摸黑悄悄接近內洞的石室。躲在一個石俑后,歡兒看到內洞石室的一個角落果然閃著微弱的火光,火光在閃爍中照亮了旁邊坐著的兩個人的臉,其中矮小的身影正是嬿兒,一個長相柔美的中年女人坐在她旁邊。歡兒不知那女人是誰,也不知她和那個想要刺殺田單的老者是何關系,但看起來中年女人并不想要殺害嬿兒。
歡兒想要引起嬿兒的注意,帶上嬿兒一起逃出洞去,可是嬿兒始終沒有往自己的方向看上一眼。歡兒急的抓耳撓腮,既怕嬿兒注意不到自己又怕被旁邊的女人發現。就在歡兒想要退出洞外去找祖父求助再想辦法救嬿兒時,忽然發現身后不知何時多了一個黑影,歡兒剛要抬頭看,一只大手一掌擊在了歡兒的天柱穴上。歡兒在昏倒前只遠遠地聽到了嬿兒的一聲尖叫。
歡兒躺在娘的懷抱中,娘輕聲在他耳邊說著什么,像是在哄她睡覺,卻又聽不清楚,只能感受到娘抱著他在輕輕地搖,和兒時的記憶是一樣的感覺。歡兒覺得自己像是在夢境中,但是這樣的夢真讓他不想醒來,他只想在夢中再享受一刻這久違的娘的懷抱。怎么會越來越冷了?難道是娘又要離開了?“娘,別走,娘,好冷啊,別走……”歡兒臉上掛著淚珠哭醒了,猛然坐起,發現自己正在馬車的車廂中,盡管車廂中鋪著厚厚的羊皮毯子,自己身上還被蓋上了一件精致的絲質回文暗花袍子,但還是禁不住的瑟瑟發抖。
這是嬿兒熟悉的臉忽然湊過來,關心地問道:“歡兒哥哥,你醒了?你沒事吧?你受傷沒有?還疼不疼?”
歡兒這才想起來自己是在洞中被人抓住打暈了,暈倒前還聽到了嬿兒的驚叫。歡兒顧不上檢查自己,忙拉住嬿兒問道:“你有沒有遇到一個用雙锏的黑衣老人?他有沒有傷害你?那個老人很厲害,但是下手狠毒,你如果遇到他一定不要反抗,你不是他的對手?!?/p>
嬿兒欲言又止,搖了搖頭,對他說:“歡兒哥哥,我沒事?!?/p>
這時馬車角落里忽然傳來了嬰兒的啼哭聲,歡兒才發現之前在洞里和嬿兒坐在一起的婦女也在馬車上,懷中還抱著一個小嬰兒。婦女見嬰兒啼哭起來,連忙輕搖著嬰兒哄道:“陽兒乖,陽兒乖,陽兒不哭,為娘看看我的陽兒是怎么了?”
馬車廂側的錦簾被掀起,一個中年男人的臉探了進來,對那女人問道:“陽兒怎么了?”
刺骨的寒風一下從馬車車廂被掀起的錦簾處灌了進來,頓時車內的幾個人都不由自主地打起了寒戰。女人對車外的男人怒道:“我正要給陽兒換尿布,你快把錦簾放下,莫要凍壞孩子!”
男人趕忙把錦簾放下,在窗外悻悻地說了句:“老娘們兒真是護崽兒!”
歡兒看著婦女忙著給小嬰兒換尿布,邊換還在邊哄小嬰兒不要哭,就想到了自己的娘曾經也是這樣照料自己的,不由得眼眶一紅,就想要湊到婦女身旁也叫一聲娘。
只見嬿兒忽然爬到小嬰兒身邊,伸出小手輕輕拍著小嬰兒的肩膀,邊拍邊說道:“弟弟別哭,娘馬上就給你換好尿布,換好尿布就不冷了。”邊說邊在小嬰兒臉上親了一下。倒也奇怪,小嬰兒被嬿兒一哄一下子就不哭了,還對著嬿兒咯咯笑了起來。
歡兒見狀也湊了過來,問道:“這是你弟弟嗎?”
嬿兒點點頭說:“這是我弟弟,他叫武陽,才只有三個月。這是我娘。”
歡兒聽嬿兒說那中年女人是她娘,趕忙行禮問候:“姨母好!”
中年女人朝他笑了笑,說道:“你叫歡兒?你是我家嬿兒的好朋友?你剛才說要保護嬿兒嗎?”
歡兒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回答道:“姨母,我叫田歡,我跟我祖父一起住在安平城。我和嬿兒是好朋友,我們經常一起學武功。不過我聽說有個壞人逃到我們倆一起練武功的山洞里了,我擔心嬿兒會遇到他,所以我想去保護嬿兒?!闭f完這些,歡兒忽然想到自己是被人抓了,于是緊張地問:“姨母,你們也是被壞人抓來的嗎?咱們是不是都被黑衣老人抓住關在一起了?”
婦女看了看歡兒,又看了看嬿兒,說道:“嬿兒,你自己告訴你的小伙伴吧。”
嬿兒不好意思地對歡兒說:“歡兒哥哥,對不起。我們不是被抓來的。你說的那個黑衣老人,是我師傅……”
歡兒驚道:“什么?你師父?你師父是燕國派來刺殺我大祖父的刺客?那你,你們全家,都是燕國人?”
嬿兒低著頭,好像犯了錯一樣,低聲嘟囔:“嗯,是的。但是我也不知我師父是要刺殺你大祖父的。昨天我師父和我爹匆忙讓我和娘收拾東西準備離開安平,離開齊國,我才知道師父去刺殺你大祖父了。還好師父沒有成功……”
“嬿兒!你在說什么!別忘了你是燕國人!”婦女對嬿兒怒道。
嬿兒吐了吐舌頭,既不想惹娘生氣,又不想失去歡兒這個好朋友,兩邊為難只好不說話了。
歡兒本想發怒,但是想想嬿兒也只是個孩子,又沒有參與刺殺田單,而且自己現在落入燕人之手,再發怒也沒有用,此時身邊只剩下嬿兒這一個朋友了,也就不再向嬿兒發怒了。
歡兒望向嬿兒的母親,問道:“姨母,我只是一個小孩,對你們也無甚用處,你們能不能放我回去?”
這時馬車外忽然傳來了一陣冷笑,正是那日行刺田單的黑衣老人的聲音:“小子,那日你壞我好事,讓我不能給我兩個兒子報仇,今日我必將你帶走,就算不殺你,也不會放你回去,我要讓田單嘗一嘗失去親人的滋味!”
歡兒分辯道:“我不是田單的孫兒,他是我祖父的大哥?!?/p>
老人一怔,接著惱怒地說道:“我不管,抓了即是抓了,不管你是誰孫兒,都不放!跟我回燕國!”說罷催馬向前,歡兒只聽到一陣馬蹄聲漸漸遠去。
歡兒無奈地看著嬿兒,問道:“我們這是要去哪里???”
嬿兒笑著說:“去我的家鄉,遼東。”
就在歡兒無可奈何地跟著嬿兒一家,在漸行漸寒的道路上奔向遼東之時,在他西面數百里的秦國咸陽宮內,一個和歡兒年紀相近的男孩站在病榻前,對著病榻上的一個瘦弱的中年男子哭到:“父王,你會好起來的,不要拋下政兒?!?/p>
中年男人一陣氣喘,努力地平息了氣息之后輕輕拍了拍男孩兒的手,對著男孩兒說:“父王的病好不了了,以后你要聽呂相國的話。”
說罷,一個面容姣好、衣著華麗、打扮冶艷的女子哭著將喚作政兒的男孩拉走了。
中年男人在病榻上閉上雙眼,口中輕輕叨念著歡兒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