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擰開瓶蓋,墨汁倒在被單中間,不用筆,用手印著,用腳踩踩,撒歡吧!
橫豎撇捺豎彎鉤,誰叫你們不理我!
90后的標簽有好多,我身上也掛了幾個:自私,任性……這兩個是最“強大”的。我的一切折騰人折騰自己讓人匪夷所思的行為,都是它倆作(zuo)的。
四五歲,在爸爸單位宿舍里住著。北方的冬天,很冷很干。屋里開著暖氣片,挺暖和,可是容易上火。嘴角經常頂著三兩個泡,疼得很。想起來,如今一入秋嘴唇就容易干,脫皮,上個火冒個泡,莫不就是那時這毛病生了根?我不喜歡拘在家里,即使冬天,也四處跑跳撒歡。單位宿舍,孩子不多。攏共七八個,廝混的只有一個,蔡朋。男孩子比女孩子長得慢,只比我小一歲,卻矮了許多。我喜歡拍著他的腦袋,喊他小蒜頭。跟我們一起種的大蒜大蔥真像。小小白白的冒了個腦袋。他總不喜我這么喊,卻無法。因為,他喊我姐姐。我是姐姐,聽我的。嘿。小蒜頭,很乖。從不哭鼻子,起碼比我乖。家里養了一條大白狗,站著比我個還高。胖呼呼的大卷毛。倆人一狗,肆意玩耍,爸媽倒也放心。院子里,單位圍墻里,后面的空地小樹林小土坡,種大蒜,給大白梳頭發,吐口水淹螞蟻,折根樹枝撿個石頭在沙地上比誰認的字多……玩得不亦樂乎。不過,我倆最喜歡玩的地,卻是停車的空地上。部隊單位,最不缺的就是車。各式車子,碼了好幾溜。我們爬上爬下,累了枕著大白的肚子,在挖掘機的爪子里瞇會。運氣好,碰到準備開車的叔叔伯伯,抱著我們坐車里,給我們表演,霸氣威武地擺弄挖掘機的大手臂,推土機的大鏟子。興奮地拍紅了手。回家路上,少不了威脅一番,加雙方互相保證,絕不跟爸媽說。爸媽嚴禁我們去那玩,車多太危險。而且還是我們這倆熊孩子,天不怕地不怕的貨。
還有一件二貨的事。一覺睡醒,媽媽不在身邊,大概去洗衣服。一個在家里,趴著床上,像大白似的轉著圈,大鐵床很高,下不了地。只能扒著床邊,用腳夠,晃啊晃,就是觸不到地。床挨著窗子,只好站著,沖外面哭喊,喊媽媽喊爸爸喊小蒜頭。沒人答應,連門外的大白都不吼倆嗓子。著急寂寞啊,感覺全世界都棄我而去。瞧著窗臺上有媽媽教我寫字的紙筆,還有墨汁。墨汁是個好東西,我知道,可以寫字,當然就可以畫畫。擰開瓶蓋,墨汁倒在被單中間,不用筆,用手印著,用腳踩踩,撒歡吧!橫豎撇捺豎彎鉤,誰叫你們不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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