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生個兒子是個寶，女兒是棵草。沒兒，妳也好。沒兒，妳也好。

我出生于91年，算是個典型的90后。那幾年，正在推行計劃生育政策。經常能在農家的院落圍墻上看到大紅漆潑寫的標語：只生一個好、優生優育、生男生女都一樣……

外婆那一代，多子多孫，孩兒多是福氣，養兒防老等觀念根深蒂固。外婆生了七個孩子，活了四個，兩男兩女。而現在只能生一個孩子，如果是個女孩兒怎么繼承祖宗的香火，祖宗的姓氏，這一脈這一支就斷了。突然要轉變這觀念，談何容易？而我，因著爸爸工作的關系，也趕了一把政策的潮流。我出生了，只一個我，一個女孩兒。外婆愛逗我哭。摟著我，一遍遍地叨著，你呀出生的時候，你爸高興地一蹦三丈高，一聽是個女娃，頓時從三丈下到了稻灰里去，黑頭黑臉的。我哭啊，爸爸不喜歡我不愛我。逗笑了我的老外婆和一圈的叔伯嬸姨們。

六歲之前，媽媽帶著我去北方，隨爸爸在單位生活。過年了，才回南方老家。回家探親的日子，外婆抱著摟著，不論干什么農活，總愛帶著我。天剛擦黑，外婆坐在大灶臺下添柴燒飯，我還迷糊著，就被抱著放在腿上抖啊抖，添了柴，用火鉗撥著火苗，挨著我的臉，逗我：“生個兒子是個寶，女兒是棵草，燕兒呢是棵狗尾巴草。”倆三歲的孩子，聽那意思也知道不是什么好的，哇哇大哭。外婆好像故意逗我哭似的，看到懷里的娃娃哇哇大哭，反倒哈哈大笑，繼續唱起小調：“生個兒子是個寶，女兒是棵草。沒兒，妳也好。沒兒，妳也好。”后來，稍大一點，鄰里爺爺奶奶叔伯嬸姨逗我，阿燕啊，狗尾巴草是誰啊？哇哇哭著嚷，沒兒，妳也好。我是個寶，女兒是個寶，男兒是棵草。再往后，五六歲回家，識字了。阿姨叔叔逗我，不哭，昂起頭，指著墻壁上的大紅字，生男生女都一樣。總算是稱了心如了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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