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白貓探長
01
最近發生了兩件事。
第一件事就是頻頻被爆出幼兒被虐待及疑似性侵的事件，許多人為此義憤填膺。
第二件事是內地第一部公映的兒童性侵題材電影《嘉年華》，首日排片僅僅1.6%，甚至低于一部叫《七月半》的國產恐怖片。
而《嘉年華》的質量，是被許多影評人及觀眾列入年度十佳的。
我昨天去看了，直到現在都很難平靜。
走出電影院我看見頭條推送的新聞是“三色高層發布聲明開除涉事人員排查全國院校”，當時連看都不想看，意料之中的解決方案。
現實與電影如此大的反差，讓人不得不去思考——why？當下到底發生了什么?
02
臺灣已故女作家林奕含寫的《房思琪的初戀樂園》給我印象最深刻的是思琪寫給伊紋的一段話:
“這個世界，或是生活，命運，或叫它神，或無論叫它什么，它好差勁，我現在讀小說，如果讀到賞善罰惡的好結局，我就會哭，我寧愿大家承認人間有一些痛苦是不能和解的。”
是的，確實，有一些痛苦是不能和解的。
“開除涉事人員”、“整頓院校”、“心理醫生疏導”……
可，即使受侵害的小朋友們會忘了性侵這件事，但性侵的傷害，還是會伴隨他們終生。
有的人覺得小孩兒被性侵是件難以啟齒的事所以即使受到傷害也閉口不談；有的人覺得自己是上帝的遺腹子、滄海的幸運兒，總之自家孩子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所以冷眼旁觀。
無數的兒童被虐待被性侵的事件發生在你我周圍，一次次提醒你，你比別人好的僅僅是運氣。
03
三十多年前，就有一個叔叔侵犯了一個四歲的小女孩。而這個故事就是演員楊蓉分享的。（對于主人公是誰我們不能去追問和妄下定論。）
這個臥室里的秘密風平浪靜了三十年，如今被三色幼稚園兒童“萌萌噠”的問答喚醒。
“四歲時發生的其他事情都不記得了，唯有這個秘密，甚至是那天空氣的味道、溫度，那時她的焦慮和恐懼，都記得清清楚楚音樂。”
是的，人們都善忘，他們可以忘記四歲那年吃的棒棒糖去過的游樂園，但永遠忘不了那把刺進身體的尖刀。
諷刺的是就在“紅黃藍事件”被爆出的第二天，一部關于兒童性侵害題材的國產電影《嘉年華》全國公映。
04
有網友說，這是超級黑色和無比苦澀的巧合。
電影故事并不復雜（以下涉及劇透）：
在一座溫暖潮濕的海濱城市，兩個12歲的女孩——小文跟新新因為玩到太晚被新新的“干爹”——某商會會長帶到旅館過夜，結果遭遇了這位“干爹”的性侵。“干爹”進入兩個女孩房間的這一幕，只有當天替人代班的旅館員工小米通過監控視頻看到了。
導演文晏并沒有刻畫性侵的場面而是僅用了十幾分鐘就迅速交待了兩個小女孩的不幸遭遇，她將更多時間留給了女孩遭遇性侵以后所發生的事。
旅館經理為了逃避責任將當晚錄像視頻藏了起來，唯一目擊者小米為了不惹麻煩保持了緘默；
人民警察王隊長在辦案過程中徇私枉法，偏袒有權有勢的罪犯；人民醫生做假證，告訴媒體兩個小女孩下體完好無損；
性侵者劉會長利用權力和金錢，使自己無法被定罪。
而本該是受害者避風港的家庭：
小文的母親得知女兒遭遇性侵后的第一反應是狠狠打了她一耳光，后來又撕爛了她的裙子，大罵著“讓你穿這些不三不四的衣服！”。還剪掉了小文的長發。
新新的父親當初因為想巴結劉會長，就讓女兒認了他做“干爹”。結果自己的女兒被“干爹”性侵，他卻考慮要不要放棄訴訟，接受強暴者提供的賠償和資助。
對于遭受不幸的兩位未成年少女來說，家庭的軟弱和整個社會的冷漠給她們造成了二次傷害。
正如導演所說：“最令人膽寒的犯罪并不是那個夜晚發生的事情，而是事件之后，旁觀者對待對這些女孩的做法。”
電影中為數不多的正面角色是這些年一直受理此類案件的律師，她發自內心地關護受害者。但很多時候，她也要忍受強權的不公。
另一個相對正面的角色是小文父親。他與小文母親早已離婚，長年獨居，女兒離家出走跑到他這里，本來他是拒絕的，但在得知女兒的遭遇后便一直陪在身邊照顧她。
他想為女兒討回公道，卻又無能為力。
本片中另一個關鍵人物小米，從某種程度上來講其實也是受害者。
隨著劇情的發展，她的身份謎團慢慢被揭開：其實小米只有15歲，是個黑戶，十二三歲逃離老家，這幾年她居無定所地漂泊，已經先后輾轉了多個城市。每月領著六百塊錢的工資，艱難地生存著。
她怕被經理開除，所以選擇對性侵事件守口如瓶。她為了拿1萬塊錢去辦假身份證，擺脫黑戶身份，就用自己偷拍的視頻去敲詐劉會長，險些被滅口。最后還不得已選擇販賣自己的初夜權。
小米這個角色讓我們看到了，當下中國社會中的女性，她們的生存要比人們想象得更加艱難。雖然電影最終，她還是離開了那間準備交易身體的房子，騎著摩托奔馳在公路上，但未來茫茫一片。
整部片子關乎兩個少女的成長故事。導演并沒有去賣慘、騙眼淚、塑造英雄。她僅用冷靜克制的視角去還原這個真實事件。
05
我們都知道，兒童性侵事件在當今中國社會已經不再罕見。
“女童保護”曾統計過，2016年全年，僅媒體公開報道的性侵兒童（14歲以下）案件是433起，受害人778人，平均每天曝光1.21起，實際發生的隱案可能更多。與此同時，受害者中的男童比例也在增加。
根據最高人民法院消息，2013年到2016年審結的兒童猥褻案件高達10782件，明顯有越來越嚴重的趨勢。
大部分家長不會報警，而是選擇“私了”、“默默忍受”和“其他方式處理”。
而我們大多數人只是這些新聞的消費者，他們和新聞里的孩子并無關聯。除了轉發，他們也不知道能做些什么。
周五我們沒有發文，那天我很崩潰就在后臺發了一張圖片，說自己沒有勇氣去寫文章了，有一個粉絲在后臺留言說，“就是不應該寫，在事情真相還沒有調查出來之前你應該保持緘默”。我知道你是為我考慮，也謝謝你中肯的意見。可當微博壓下熱搜，作為自媒體人也要保持緘默不為此事發聲，等待受害者的是被遺忘。別說證據和真相，恐怕連一聲“對不起”都沒有。
《熔爐》的這張臉，比恐怖片里面的鬼都嚇人
《素媛》里借傘的叔叔比大灰狼更可怕
當電影不再是電影，生活比電影更寫實，我們還要保持緘默嗎？
知乎有一個話題討論——是人性變得更糟糕了？還是為所欲為的代價更低了？
有一個網友回答——以上的追問不會有結果。
我知道我寫這篇文章并不會帶來什么，法制不可能因為我們的幾句話而改變，受害人不會因為我們的文字而好起來，兇手也不會因為我們的語言受到制裁。
我們除了用文字來記錄，來抗議 ，卻無法阻止這類事件的繼續發生。
但正如導演文晏所說：
“我們不能希望一部電影來改變這個國家，我們也不要寄希望于超級英雄來拯救我們，改變其實要靠我們每一個人。如果觀眾看過《嘉年華》后能引起思考與啟示，并為這個社會做些什么，這樣才會真正的改變。”
她希望每個觀影的人都能有勇氣面對自己、面對傷痛、面對未來。
真的很慶幸在爛片成災的時代，還有用真誠去關照這個病態社會的電影工作者。
而我們能做的是更有耐心地重視這件事，而不是只有三分鐘的憤怒。
我們更應該聚焦幼兒園的合理化、幼師待遇和準入機制、父母的教育，甚至聚焦小朋友的性教育。
06
白貓探長的love whisper：
真的很希望類似《嘉年華》這樣的好電影哪怕給它多1%的排片，讓大家有更多的機會把現實牢刻在心中，這類事件才會有更持久的關注。
《嘉年華》的正式版海報上寫著“打破沉默”，諷刺的是，“紅黃藍”事件僅僅過去兩天，熱搜榜上已經看不到任何一個與之相聯的關鍵詞。
借用網友的一句話說，“這是一個健忘的碎片時代，人類的記憶同金魚越發接近。”
不希望今后的我們學會了茍活，學會了沉默，學會了麻木，也學會了遺忘。
不希望兒童性侵事件成為常態，也不愿幼兒虐待事件成為現狀。
那么，每一個將小孩帶到這個世界的父母和即將成為父母的我們，都是這個世界的罪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