批閱學生習作,總會發現這樣的問題,很好的材料,記敘得也很形象、充分,在議論上卻出現了敗筆:或呆板空洞,或敘議脫節,或議不由衷。猶如一道色香俱全的美味,因放錯了調味劑而變了味,令人頗覺惋惜。在一篇題為《我心中的好爸爸》的習作中,小作者精心選材,細致描繪充滿歡聲笑語的家庭燭光晚會,而深深感染讀者。然而接下來一句“爸爸這種種行為反映了他對家庭的關心?!弊x來味同嚼蠟,先前營造的那種溫馨氣氛因之消散殆半。
為什么許多學生習作會犯諸如此類的毛病呢?究其根源,是因為小作者沒有領會記敘中的議論之實質意義,對所述材料鉆得不透。
記敘文以記敘為主,但在記敘中穿插恰當的一點議論會使文章錦上添花,起到畫龍點睛的作用。它首先必須為記敘服務,其次也是短小精悍的(甚至可以沒有)。下面舉例說明之。
(1)點到為止、妙筆生輝。著名翻譯家蕭乾的《棗核》在記敘完一位美籍華人的感人故事后,寫道:“改了國籍,不等于就改了民族感情;而且沒有一個民族像我們這么依戀故土的?!鼻熬渥h論上承美籍華人的思鄉故事,后句由點到面,引人浮想聯翩。這樣既收束全文,又讓讀者產生由此及彼的聯想,可謂言盡意猶未盡。
(2)敘議緊聯、絲絲入扣。記敘文中的議論以揭示記敘的意義來點明題旨,因此議要緊扣敘。例如作家魏巍在《誰是最可愛的人》一文中,開篇用抒情化的議論總領全文的三個典型事例,在每個事例之后,或設問、或反問,用巧妙的議論緊扣事例,高度贊揚、熱情謳歌志愿軍戰士美麗的心靈,這樣敘議渾然一體,讀來震撼人心。
(3)借語而議、不露痕跡。記敘文的議論有時可以直接采擷來自現實生活的“原話”,往往會使文章更具感染力。當代著名作家史鐵生的《秋天的懷念》便是一例。文章記敘了身患絕癥的母親給予殘疾的兒子無微不至的愛,語言樸實,筆調凝重。文末借秋風中菊花的形象頌贊母愛,而后引用母親生前的話“我倆在一塊兒,要好好兒活……”把母愛的崇高和悲壯,抒寫得深沉而含蓄,真可算“四兩撥千斤”。
文無定法。記敘文中議論的選擇和表現同樣如此。有些記敘文甚至不加半句議論。比如韓非的《扁鵲見蔡桓公》,干寶的《宋定伯捉鬼》,題旨不議自明。
與本文開頭的習作病例相對照,同樣寫父親,朱自清先生的名作《背影》卻是一個成功的典范。文章在細致刻畫父親車站為兒子買橘的背影,交代離別后的思念,以及父親頹唐老境之后,再現兒子晶瑩淚花中的背影,輕輕一提,全文頓時生動,先前的背影又活龍活現起來,這就是所謂“形象大于思維”,無限深情盡在“背影”中。這樣的立象代議不也是很巧妙嗎?
記敘和議論的結合屬于寫作中的運思。文思是否巧妙,關鍵在于深入生活和理解材料的程度,有人稱之為悟性。“萬法從心”大到整篇獨特的構思,小至一句妙語佳句都是從心底流淌出來的,是所謂“風行水上,自然成紋(文)”。
(本文發表在2003年08月27日《揚子晚報》的《作文園地》之專家指路欄目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