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一個公司的臨時會議把我帶回了工作的節奏。等我們散會，我一看時間已經是快晚上七點了，這時才忽然發現自己已經饑腸轆轆了。
我簡單收拾了東西便準備離開公司。路過底樓大廳的時候，前臺都已經下班了。
“齊總！”一個有點興奮的女孩聲音朝我叫著。我嚇了一跳，扭頭一看，正是白天見過的裘曉棠。
“是你？”我有些詫異，不明白她為什么在這里。
“哦！是這樣?！蹦軌蛞姷轿?，裘曉棠顯得挺興奮，“我原本拜訪的客戶取消預約了。我就想回公司拿一下資料。沒想到擠地鐵的時候把衣服弄臟了，只好回家換一下，再趕過來。不好意思有點耽擱，還擔心您已經走了呢。”
“你家住哪里？”我問道。她說了一個地方，我差點張圓了嘴巴。她幾乎是橫穿了整個市中心區一個來回，就為給我送一份資料。雖然我對資料內容毫無興趣，但也不由暗自敬佩這個努力的女孩子了。這樣敬業的員工很少見呢。
“你其實可以打個電話給我確認一下，你有我名片的啊?！蔽曳炊@得有些過意不去了。
“不好意思啊。您那么忙，打電話怕騷擾您。給您發短信了，您沒有回。”裘曉棠有些不好意思道。
“哦，是么。那是我不好意思了。”我這才想起，自己忙了一個下午，連手機都忘記確認了。
“這個是您要的資料。不過…”裘曉棠忽然有些猶豫。本來按理她是需要給我再講解一下的，但現在已經七點了。
我對這個如此敬業的女孩肅然起敬，再也沒有一點打發她的意思。連忙道：“你吃飯了沒有？”
“還沒有。”
“那我正好要去吃飯。你不介意的話和我一起去？”
“那合適嗎？不會打擾您吧？”裘曉棠一下有些拘謹起來。
“沒事。那家餐館不錯的，我們可以慢慢聊。”我開始對這個女孩有了非常大的好感。也許我可以在什么地方幫到她呢。這么多年來，我一直也算是個工作狂，所以也對其它非常敬業的人都有著特殊好感。
“那我來請您吃飯吧?！濒脮蕴倪B忙說道。
“不用了。”我微笑回答。
我這次去的是公司附近的一個俱樂部餐廳用餐。這是一家法式餐廳，味道相當正宗，當然價格也是相當不菲。今天是我長假回來第一天上班，我原本是打算犒勞一下自己的。
當侍者拿著菜單過來，我看都沒看便給裘曉棠推薦了一份海鮮醬鴨胸脯肉，這是今天當值廚師的招牌菜。她對這些自然沒有什么概念便欣然接受了。晚餐上來得還算快。我們邊吃邊隨意聊起天來。
因為偶然看到了她的個人簡歷，出于好奇，我嘗試著問到她的個人背景。但是她似乎對她畢業以后到加入這家公司之間的一段經歷不太愿意講。每個人都有秘密的，我也不好多問。不過當我問及她目前的工作，她終于開始稍微愿意講說了。
從她自己的表述來看，我前面對她的猜測也算有幾分命中。不過最大的問題不是來自上司或同事的排擠，而是她們公司內部的管理混亂。她表述也顯得有些自相矛盾：有時候她似乎對工作充滿期待，希望能夠通過努力成為像她們公司某些個金牌員工一樣優秀，有時候卻又迷茫自己還能堅持多久。
每一個職場新人有會有的問題吧，我心里暗想，或許這份工作根本不適合她呢。
“你為什么沒有在專業方向上發展？你不是學舞蹈的么？”我忍不住問道。
被我這么一說，裘曉棠的反應非常出乎我意料。她的臉突然像被打了一下，吃驚地抬頭怔怔看向我。
“不好意思，今天你有一份簡歷落在我們公司了。我偶然看到的。”看到她的反應，我連忙解釋。
“哦！”裘曉棠臉色稍微緩和，但依然有些黯然，“我~我已經不跳舞了?！?/p>
“為什么？”我一邊問著，心里不由想起了黃嫣和她那一大堆的獎狀。她和黃嫣都是國內最頂尖的藝術學院畢業，卻都沒有走上自己專業道路。黃嫣拿了那么多獎，眼前這個裘曉棠不知道如何，應該也很優秀吧？放棄自己的專業很可惜呢。
“不為什么的?！濒脮蕴乃坪跤行┗艁y，臉上勉強擠出一絲笑容，眼睛卻立刻轉移向其它地方不敢和我對視。
我一見她如此反應，知道不該再追問下去，于是便主動聊她的理財產品來轉移話題。她立刻開始給我講解起來：她們公司雖然主業是保險，其實也有不少針對個人的理財產品。不過遺憾的是我很快發現，她在金融方面的知識背景太弱，導致很多概念講不清楚，甚至她自己的理解都是錯誤的。
于是，我們的交流變成了我給她的一堂金融知識入門講座了。雖然我也不是什么金融專業人士，但教她是足夠有余的。
她聽得非常認真，看著我的眼神也漸漸有了越來越多的崇拜。后來，由于我講的東西太多，她甚至拿出筆記本來做記錄。我很少看見這么認真好學的女孩子，特別是在她近于崇拜眼神注視下，一下變得好為人師起來。于是更是聲情并茂地給她講了好多我知道的案例，幫她加深理解。她聽得都有些入迷了。最后我還推薦了幾本不錯的入門書籍。她要記書名時，我告訴她我可以送她幾本，快遞到她公司。她也連聲道謝。
不過很快她似乎又不自覺地流露出了一些自卑的神色，輕聲地似乎自言自語道：“這些書不知道我能不能看懂呢?！?/p>
“沒事，這些都很簡單。你那么努力，絕對沒有問題?！蔽椅⑿Π参克?。憑良心說，對面這個女孩雖然基礎知識很差，也不擅長和人交流周旋，但感覺其實還是蠻聰明的。我甚至覺得按照她的智商，去賣保險有些可惜了。
不知不覺時間過得飛快。侍者過來提醒我們他們要停止營業的時候，已經是十點了。
“好的，埋單吧?！蔽覍κ陶哒f道。
當侍者遞上收據時，裘曉棠主動一把接過道：“今天讓我來吧。真的和您學到太多東西了?！?/p>
不過她很快表情有些不自然地僵在那里了。收據上的價格差不多是她一個月的底薪了。她應該還沒有拿到什么提成，這么大數額的招待費估計她一個新人是絕對無法報銷的。不過她還是準備去找錢包。
趁她去翻包的時候，我一把接過了收據對侍者道：“直接記賬吧?！闭f著遞上了我的會員卡。
“這里一般都是記賬的，所以這次我來吧?！蔽規退鈬?。裘曉棠明顯松了一口氣，但表情非常不好意思。
當侍者回來還我的會員卡的時候告訴我：由于時間太晚，這里的正門已經關閉，不過我們可以從后面的花園小路出去。
花園的路燈不算太亮，我們并排走在中間水泥小路上。相對幽暗的環境下，我變得更加坦誠。我鼓足勇氣告訴她目前她們公司的產品在我這里應該都沒有機會。裘曉棠只是“哦”地答應了一聲。
我接著告訴她好消息，我有幾家客戶是新成立的小型科技公司，老板都是我不錯的朋友，我可以幫忙推薦。不過，我又給她建議：第一，她需要好好繼續補充一下相關知識，第二，我猶豫了一下，婉轉地告訴她作為一個業務人員，她需要注重一下儀容，好好打扮一下。
“你其實是一個很漂亮的姑娘。”我認真說道，“為什么不把這個優勢發揮出來呢？這樣也是對客戶的一個基本尊重?！?/p>
裘曉棠默然無語了，一時沒有接我的話，只是點了點頭。
走了一段路，前面居然還在施工，把整個路都封了。
“沒關系，我知道一條小路?！蔽艺f著，邊走進了旁邊的綠化地里。
那是一小片樹林，有一條小道，但沒有燈光。裘曉棠站在路上猶豫著不敢進來，不知是怕黑，還是不敢和一個剛認識的男人去這種地方。
“沒事的，就一小段路。我會送你出去?！蔽蚁蛩焓值馈ｔ脮蕴倪t疑一下，終于還是小心翼翼地走了進來。
她果然是怕黑。在幾乎伸手不見五指的小路上，她竟然忍不住地緊緊抱住我的一條胳膊，把整個身體都靠了上來。她的身體很柔軟，很溫暖。我甚至可以感覺道她的心跳和呼吸，很美好的感覺。我一時都盼望著路能夠長一點。
走出不遠，突然一只野貓從我們腳邊穿過，連我都嚇了一跳。裘曉棠更是驚呼起來，一下撲進我的懷里，主動抱住我的肩頭，把腦袋埋進我胸膛。我自然而然地雙手環抱住她。她久久都沒有動，似乎驚得不輕。我自然也不會主動放手，懷里抱著個漂亮女孩的感覺總是好了。
她其實是個很嬌弱的女孩呢，我心道，卻需要為了生存去努力工作，為一份微薄的薪資而打拼。我內心的同情開始升騰起來。
“啊”裘曉棠終于抬起頭來，長呼了一口氣。借著透過樹葉的月色，我看見她的眼角竟然有了一些淚水。我不知道我當時是怎么回事，我一下沒有忍住，幾乎便想親了下去。
不過，正當我打算進一步行動的時候，樹林外傳來工人的說話聲，好像還是向我們靠進。我們停止了一切動作，緊緊抱在一起，一動不動地密切注意外面動靜。在萬籟俱寂的樹林里，我倆彼此的喘息都清晰可聞。
外面工人高聲說話的聲音漸漸遠去，他們只是下班經過外面而已。我們這才松了一口氣。片刻的停頓讓我迅速冷靜了下來，一時沖動引起的邪念早已煙消云散。
我連忙松開她道：“我送你回去。”
“嗯！”裘曉棠點點頭。她似乎有些臉紅，只是幽暗光線下，我根本看不清楚。
汽車飛馳在高架路上，我抓緊方向盤，緊緊盯著前方的路。裘曉棠就坐在副駕位置上。我沒有看她一眼，她也沒有看我。我倆一路都沒有說一句話。直到我在她家樓下停下。她下車后再次向我表示了感謝，并微笑和我道別。我坐在車里，目送她遠去，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一幢樓房的大門里。
剛才樹林里的一切好像根本沒有發生過一樣，但我的臂彎里似乎還殘留著她嬌軀的綿軟溫熱的感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