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月光的記憶(原創(chuàng))
?記得嗎,在那個夏夜,多病的大娘終于在親人的守護中平靜的死去。
?我那兄弟,親愛的克理斯朵夫兄弟,他坐在床前緊靠著大娘。
?啜泣聲高高低低來自于床前身后,大娘的兩雙兒女忍不住失聲。惟有我那兄弟只是靜靜地坐著,魁梧的身軀遮住了大娘略帶蒼白的面容。
月色,透過窗紗飄灑進來,
?大娘----
?大娘是關(guān)里人,早年隨父親闖關(guān)東就沒再回到家鄉(xiāng)去,生兒育兒,生女教女,盡了一個淳樸女人的責任。
?大娘的夫家是個伐木工人,粗實木訥的漢子,吃苦耐勞的性格贏得了老泰山的賞識。
?在一個晴朗的日子,大娘踏著耀眼的白雪進山,跟過了門兒。
?日子打這就開始了,丈夫在山里勞作,大娘在家里生火做飯、洗衣養(yǎng)兒。每天要進山一次,為賣力干活的丈夫送飯,即便是懷著次子的日子里也要進山。
?有一次在途中,大娘失足滾了山,摔脫臼的足踝在雪窩里整整埋了半天;等被丈夫?qū)ぶ艘呀?jīng)失去了知覺。
?山里人不出山看病,就用土辦法給大娘的踝歸了位,但沒有對好。因為這,大娘受了風寒,做下了病根,每到深夜就總痛得無法入眠,踝骨腫得老高老高。
?可大娘從不哼出聲來,每天依舊上火做飯,拄著拐棍一瘸一拐地進山,給累得滿身是汗的丈夫送飯。
?大爺,大娘的夫家,我那兄弟總愛叫他“爺、爺”的。
?爺,心里痛著大娘的傷,可從不在嘴上說出來,說也是訓斥大娘不夠體面,瘸著腿出來就是丟了他的份。
?可大娘不進山,長子才六歲,誰又能給爺送飯呢?大娘這么跟我們說過。
?大娘說的那會兒,我那兄弟正和她家次女蘊好著,大娘也早不用進山送飯了。因為爺在一次伐木中被倒山的樹砸倒,撇下大娘走了。
?爺走后,大娘哭昏過去好幾次,但到底是硬撐著身體起來,跟著爺?shù)男值馨褷斔瓦M山埋了。那以后,大娘就一個人把家撐持起來,帶著四個兒女生活。
?她給工人們洗衣做飯、縫縫補補,掙些家用。慢慢地,長子、次子也都走了爺?shù)穆罚M山做了伐木工人;大女兒頂替了大娘的角兒,進山送飯;次女還小,就跟著大娘身前身后的轉(zhuǎn)悠。
?爺去世后,大娘的父親從關(guān)里家回來,就要把大娘帶走。可大娘不肯,舍不下兩雙兒女,也說過要在丈夫工作過的地方扎下根兒來。
?嫁夫從夫的觀念,大娘似乎一直守著。直到大娘也走的時候,她抓著長子的手,看著兩雙兒女站在身前,神情里全是滿足的笑意。大娘沖著我們說:"大娘無愧了,可以去見你們的爺了... ..."
?大娘走的時候面容平靜而安詳。
?我的兄弟----
?克理斯朵夫并不是我兄弟的本名,那原是羅曼·羅蘭的小說《約翰·克利斯朵夫》中的名字。我兄弟熱愛文學,也從這個小說中獲得了深切的體會,就在朋友兄弟之間使用了這個名字--克理斯朵夫。
?克理斯朵夫和我們這群伐木工人在一起,干同樣的活兒,拿一樣的錢,在一個鍋里盛飯,一張鋪上睡覺;我們是階級兄弟,也是親密無間的戰(zhàn)友。
?我這個兄弟在休息之余總要拿起書來,正象他描述書中說的:"我們究竟是為生活而藝術(shù)呢,還是為藝術(shù)而藝術(shù)呢?"自然我們都難以回答他的問題,而他卻活得象只自由飛翔的鳥兒。就連伐木時他也會即興朗誦出新編的詩歌,仿佛生活即是藝術(shù),藝術(shù)即是生活。
?克理斯朵夫性格安靜又激越、活潑又善良,很正直且不屑于與豪門交道。
?他總是在歇工下山的時候望著那些高門大戶輕蔑的笑著,再把自己的大斧一揮,讓那銀亮的光芒劃過天空,與赤紅的晚霞爭映;之后,他就背上大斧揚長而去。
?山里的孩子總是粗獷的,表達情感也毫不忸怩,克理斯多夫就是在這樣的前提下追逐著蘊兒。用他真摯的愛和對美好未來的向往化作無數(shù)愛情的詩篇,獻給蘊兒,也獻給伐木工人的女人,歌頌她們姣好的容顏、吃苦耐勞的美德......
?在克理斯朵夫的心中,伐木工人的女人是大山之母,不僅僅養(yǎng)育了兒女,也把蒼山的安詳與林濤的甜美透入了肺腑。
?蘊兒卻總是不愿接受克理斯多夫?qū)λ膼郏m然她相信那是真切的,誠懇的,但蘊兒每每只是搖頭不語,漠然的神情里見不到一絲絲的欣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