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說有證據就可以翻案?
『壹』
不知大家是否還記得,當初司馬防和司馬朗因“衣帶詔”事件被抓后,若不是司馬懿接連得到幾個貴人相助,司馬家恐怕早就完蛋了。
那么,這幾個貴人都是誰呢?
估計一時半會兒,你也很難想起來,這樣好了,我來出一道多選題,看大家還記得多少。
請問,以下哪些人,在“衣帶詔”事件中幫過司馬懿?
A、郭嘉
B、曹丕
C、汲布
D、荀彧
E、奧特曼
請大家先獨(jiao)立(tou)思(jie)考(er)三十秒。
……
答案揭曉:ABCD都是(喂,選E的確定不是走錯片場了?)。
有一個理論,是說如果有人曾經幫過你一個小忙,那么相對從來沒有幫過你的人來說,這個人會更愿意繼續幫助你。
如果這個理論成立,那司馬懿此時,應該先去找這幾個人才對。
問題是,他去找了嗎?
找了,但不完全。我們一個一個來看:
A、郭嘉,已經不在了,想找也找不到。
B、曹丕,剛從那碰了一鼻子灰回來。
C、汲布,還沒想起來。
D、荀彧,完全沒意識。
E、奧特曼,泥垢了啊……
既然只是還沒有想起來、還沒有意識到,司馬懿此刻所需要的,無非是一點靈感罷了。
靈感,說來就來——正在司馬懿牢騷滿腹、毫無頭緒的時候,他的夫人——張春華的一句話,讓他想起了一個人——就是選項C——還在校事府任職的汲布。
人說,每一個成功的男人背后,都有一個能激發他的女人。這話用在司馬懿身上,一點不假。
『貳』
熟稔之后,司馬懿毫不掩飾自己的來意,張口就找汲布要當日楊修丁儀向崔琰行賄的證據,并向汲布保證,絕不泄露其來源。
上次我們所說的,崔府的第四位到訪者,也正是校事府的人,只不過他(們)并沒有現身,而是躲在暗中觀察。當然啦,其他地方也少不了他們的身影。
回到司馬懿這邊,汲布確實幫了他的忙,將校事府的畫像給他了。
然而,等真拿到證據以后,司馬懿卻犯難了,怎么處理才好呢?一時間,他也想不出什么妙計,只好跟司馬防在家里大眼瞪小眼,商量該怎么辦。
司馬懿的想法其實很簡單,司馬朗是因為崔申的供詞才被下獄的,只要推翻了崔申的供詞,不說讓司馬朗無罪釋放(主公闖門,屬臣是不可能獨善其身的),但少受點皮肉之苦,這總歸是可以的吧?
表面上看,確實是這樣,但仔細一推敲,這事兒就不對了,因為此案講的,并不是邏輯,而是人情。
什么情?
父子之情。
但這個父子之情,有點復雜,誰叫他曹家現在是一方霸主呢?家事、國事、天下事,其實都是一回事。
如果曹操只想保曹植的性命,這絕對不是問題。誰也不會犯這個“二”去跟曹操正面剛,非要給曹植判個死罪,對吧?
好,接下來重點來了,敲黑板!
但是,曹操要保的,不僅是曹植的性命,還有他的政治前途。要不,他把曹植召回鄴城來干嘛?
再次強調,這關乎曹操的政治理想,之前在第三篇《慈母多“敗”兒?》中,我也提到過。(至于曹操的政治理想到底是什么,我們等后面專門講曹操的時候再說)
關于這一點,司馬防看得比司馬懿清楚。
聽了兒子的想法之后,司馬防一語道破天機:你要是這么做的話,一定會毀掉曹植的政治前途,這是曹操絕對不能忍的。
雖然你手里握有證據,但“來路”不明,要是真的呈了上去,絕對是給自己和其他人惹禍上身。況且,以曹操通天徹地之能,他會不知道你司馬懿想干什么?
看,這就是老司機的政治覺悟。如果之前有留意過崔琰對崔申說的話,就會發現,崔琰囑咐崔申先不要把司馬門那晚發生的事情說出去,也是洞察了這個利害關系。
皇帝穿沒穿衣服,其實大家都知道。但是,如果你一定要去做那個說“真話”的小孩兒,這就是你的不對了,因為這不叫“誠實”,這叫“不懂游戲規則”。
司馬懿不是不懂,他心里清楚得很,因為他知道,曹操其實也是這么想的。
解決這件事最好的辦法,就是讓曹丕給他弟弟求個情,臺上臺下和和氣氣演一出戲,大事化小,小事化無,先放曹植,再放司馬朗,各回各家,各找各媽,皆大歡喜。
但是,曹丕這不是“非暴力,不合作”嘛。
身為屬臣,司馬懿是氣也撒過了,情也求過了,使出了渾身解數,不僅沒有博得曹丕的絲毫同情,反而激得對方把自己給趕回去了,他找誰說理去?
憋屈,無盡的憋屈……
沉默,徹底的沉默……
『叁』
一老一少堂前坐,相顧無言愁斷腸。
若非走投無路,他又何必出此下策?
縱是惹禍上身,也總好過坐以待斃不是?
為什么曹丕就不能幫自己這一回,把大哥給救出來呢?
他就這么在乎他的世子之位,連一點點的機會都不肯放過?
他難道不知道,他已經穩操勝券,曹操不得不把世子之位給他?
他難道不知道,這一切,并不是因為他自己有多么了不起才這樣的?
他難道不知道,若不是他依仗著嫡長子的身份,會有這么多朝臣支持他?
他難道不知道,之所以需要他去求這個情,其實是替曹操向朝臣們開這個口?
他難道不知道,現在……不對,不對!
能求這個情的,不是只有曹丕一人而已!
司馬懿總算是想起來了,他要做的,并不是說服曹丕去給曹植求情,而是要通過曹丕之口,讓朝臣們不再去追究這件事情。
那么,若要論還有誰能在曹操和朝臣之間做個緩沖,恐怕有一個人比曹丕更合適。
這時候,司馬防也反應過來了,他問了司馬懿一句,當初我落難的時候,你不是去找過一個人嗎?
這個人,就是尚書令荀彧。
『肆』
歷史,總是驚人的相似。
上一次,司馬懿找了郭嘉、找了曹丕、找了汲布、最后找了荀彧。而這一次,除了郭嘉之外,他找的剩下的這三個人,連順序都沒變。
沒變的,除了順序,還有他自己這個“一言不合就死諫”的行為模式。只不過這一次,他被荀彧一巴掌給拍醒了。
到底怎么回事?我們來看看。
首先,不得不說的是,現在的司馬懿雖然還缺少一些政治上的成熟,但絕對不乏說服人的“套路”。(接下來括號里的內容,你懂得~)
一上來,他就先擺明事實——“司馬門一案已過數日,究竟是誰闖了司馬門,令君心里一定明白。”(令君,明人不說暗話,咱就不要揣著明白裝糊涂了好么?)
然而尚書令大人并不買賬,直接就給懟了回去——“那又如何?”(這是事實,但不能拿來說事兒,我也無能為力。)
好在司馬懿并沒有指望一擊湊效,立刻就改打感情牌——“家兄性命危在旦夕,晚生懇請令君能在魏王面前,為家兄說句公道話。”(若不是為了救大哥,我也不敢來麻煩您吶)
荀彧依舊不接話茬——“此案是魏王親自審理,已經結案。”(你看,不是我不想幫,而是我幫不上)
司馬懿聽到這,頓時松了口氣,隨即拋出一枚重磅炸彈。
“魏王是因崔申的證詞定的案。令君有所不知,楊修與丁儀,賄賂、要挾崔申作了偽證。”(令君你聽我說,這事兒其實是有內幕的)
“作偽證?你從何而知?”(哦?竟有此事?誰告訴你的?)
“我這兒有證據,令君請看。”(出家人不打誑語,我可是有備而來)
接著,司馬懿祭出了殺手锏——從汲布那里得到的證據。
“校事府的畫,你得來肯定不容易。你想拿此畫做什么?”(國家機密啊,這你都敢拿?說吧,你小子是不是想搞事?)
司馬懿見荀彧有所松動,立即表明了此行的真正來意——請荀彧帶著證據去找曹操,給司馬朗伸冤。
荀彧微微一笑,心道,果然還是嫩了點,要好好提點一下。
于是,作為一名頂級博導的荀彧,采用了“啟發式”教學法,一連丟出三個問題,打了司馬懿一個措手不及。
你以為此案的癥結在于崔申的供詞?
此案是魏王親自審理的,倘若此畫出現在魏王手中,你將魏王置于何處?
盜畫之人要承擔如何的罪名?
你,想過沒有?
『伍』
一時語塞。
半晌,司馬懿喃喃自語起來,不知所云。
而荀彧的那一句“無能為力”竟成了壓垮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
在希望之中絕望,我想,那一刻司馬懿心中所浮現的,即便不是這句話,恐怕也相去不遠。
他無奈、他失望、他憤怒、他不甘,這個時候,他再也沒有辦法,只能亮出他最后的底牌——他打算自己一個人帶著這幅畫去見曹操。
放下剛寫好的奏疏,荀彧越聽越不對勁,這是要破罐子破摔的節奏啊?
真是恨鐵不成鋼!
都說的這么清楚了,你咋還是不明白,非要逞匹夫之勇呢?
接著,荀彧就開始數落司馬懿,上次你也這樣以死相逼,你就這點能耐?你以為任何事情都能夠靠這種方式解決?
到這里,就有點意思了。按理說,荀彧跟司馬懿的關系并不親密,為何他要如此用心地教導司馬懿,還屢屢出手相助呢?(這個坑先挖著,以后再填)
隨后,荀彧點出了“衣帶詔”一案中,他能夠順利救出父親和大哥的關鍵所在——是形勢,而非書信。
“善戰者求之于勢,不責于人”,荀彧說,能救你大哥的,是形勢,是人心。
形勢?人心?
你看司馬懿那若有所悟、似懂非懂的樣子,他真的能get到那個點嗎?
能,不僅能,他還實操過,不記得的請出門左轉,看《司馬懿的職場“首秀”》。他教曹丕在刑場上演的義釋汲布的那出戲,堪稱“造勢”、“收心”之典范。
那么問題來了,既然他幾年前就已經把這兩招玩得爐火純青,為何現在就好像完全不會了呢?
原因很簡單,關心則亂嘛,對不?
這個時候,司馬懿方知還有一線希望,順勢就抱了荀彧的大腿——如何造勢?如何收攏人心?
荀彧并沒有直接告訴司馬懿答案,而是許下了一個承諾——等明天,他會給出一個忠義兩全的辦法。
得荀彧親口答應幫忙,司馬懿這才算是吃下了一顆定心丸。
拜謝荀彧之后,他打道回府,等待消息。
今夜,注定無眠……
然而,他本該想到,卻因“亂”而未曾想到的是,其實還有一個人,比他更期待荀彧的出現。
那么,這個人,會是誰呢?
咱們下回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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