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一名求職者,我一點也不喜歡面試。
每次去面試,我都會被要求請介紹一下自己。這個看似簡單的問題,實則令我頗為頭疼。首先我并不確切地知道,究竟我的哪些面向會被面試官所看重,更多的時候,我會擔心自己是否會因為緊張或準備不足而沒有做好自我展示,而這樣的遺憾似乎一而再再而三地出現,即使在我自己也十分滿意的面試中仍然難以避免。但其實這也算不了什么,對我來講,最痛苦的其實是準備自我介紹的過程,往往在搜索枯腸尋找自己與要面試的工作之間千絲萬縷的聯系,最后準備出來的結果讓我感覺又認識了一個全新面向的自己。那感覺時而欣喜自得,時而自夸得羞赧,更多地感覺是在極力地自欺欺人——分明沒有寫一句謊話,為什么卻總感心虛呢?寫到最后,連自己也忘了自己究竟是個什么樣子。我到底是誰?真實的我究竟是怎么樣的呢?是像自我介紹里所寫那樣積極勇敢努力向上呢,還是像我自己所盡力隱藏的那樣缺點重重呢?古人講君子慎獨,一個人的時候,我竟不知道該以何種面目示己才是合適的,我的內心頓感茫然無措。
一年半中,我一直在金融業(yè)內求職,雖然也確實有了一份工作,然而在朝夕的摸爬和應對中,卻身心俱疲,傷痕累累,能量已消耗到了盡處,只覺自己還剩一口氣在喘,于是我逃也似的提出了辭職。一個算六爻的師傅和我說,這個行業(yè)并不適合我,再多的體驗也只是徒增痛苦,想來也的確是,四份金融業(yè)的實習工作經歷竟沒有一個善終,我又何必再執(zhí)迷不悟。于是在自我世界的界定里,我又給自己在一個角落里打了個叉,我對自己說那不屬于我,從此與我無關了。
離職后的我來到了山上,遇見了賢書法師的講法。賢書法師正是賢二之父,他笑容滿面地問大家這樣一個問題——“我"是誰,到底有沒有這個“我”存在。作為已皈依兩年的佛弟子,我是知道佛教并不認可“我”的存在,這世上的一個個“我”不過是人心的種種妄念構成,然而這對我的生活并沒有太多幫助,我仍然常常被妄念所牽引,執(zhí)著于好壞對錯和是非。另一方面,作為一個相信命運的人,我又深知業(yè)力的強大,自己是多么容易被卷入洪流無法自拔,所以也常常原諒自己的無能為力。賢書法師告訴我們,安住當下即可改變命運,教我們靜坐和經行,將全部精力集中在當下的身體感受。這對我來講是從未有過的體驗,我自認為是個心思簡單清潔的人,堅持兩分鐘靜坐不去思維雖勉強做到了,但時間一長就會隨著心緒走神,而且往往追隨的還都是那些令我痛苦煩心的念頭。這大概就是佛家講的末那識的執(zhí)取吧。愁苦悲憤的煩亂心緒如此頑固,幸運快樂的過往卻難以反復思憶,這樣的人生如何能不苦呢?
不過三天的禪修究竟是減少了我不少散亂的思維,于身于心到底是有所裨益的。我從法師的言語中領悟到,這世上沒有我,也沒有別人,有的都是在夢中沒有醒來的迷者。或者說,他人與我們既毫無瓜葛,又是融融一體的。因為,我的世界里有他人,他人也是我心念的反映,我怎樣想他人,怎樣對待他人,也只與我自己的心念相關,而心念是虛空的,他人是虛空的,我也是虛空的。從山上下來,我終于放下了不少。對于他人的刻意激怒,我終于能夠做到不起強烈的怨心了。而對于不喜歡的人,我也能多少給出一點愛了。既然人生是一場虛無的游戲,我為什么不能按照令自己和他人都更愉快的方式參與其中呢?從樓上敲墻而我心靜如水的那刻起,我知道自己又翻過了一座大山。
你一定會說,生活在塵世,扯這么多虛的干嘛,又不能當飯吃,寫了半天真正的我到底是誰。那么我可否這么回答,所謂的我就是業(yè)力與心念(本質業(yè)力也是心念),你的心思去怎樣定義“我”,你就會得到怎樣的“我”。祝你們都能放下業(yè)力的負擔,在人生大夢里玩的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