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此刻

此時此刻,我心杳然,十公里外是安樂窩,而我們在路上。

校長宣布要徒步時,我第一個反應是贊同,十二班的孩子太需要這點精神了。但是接著我開始擔憂了,他們能行么?上個月,三個女孩子因為體育課不好好跑步被停課。上兩周,每到跑操時刻,教室里一片哀嚎。就在昨天,戶外拓展,一些公子小姐們都懼怕那些活動過程。男生的俯臥撐做得亂七八糟,女生的仰臥起坐是扭東歪西的。有種說法是隔壁班的好是我們的痛,是啊,十一班女生考核不過的人數是我們班過的人數。我估摸著這次會有很多人要做逃兵。果不其然,第一個是王小胖說老師我的甲溝炎犯了,不能走。行,我答應。接著,四個小公舉來報,走不動的。行,我不能強求。反正也在意料之中。

此時此刻,我心沸然,這幫熊孩子真不爭氣。

晚上,要填徒步申請表了,部分孩子臉上寫著——我為什么要走啊?好,我滿足你們。依然很親切很溫柔地提醒他們可以不填的,你們可以選擇坐車的。回到宿舍后,我只是交待舍長明早收好了給我。心里盤算著,估計有四五個人可能不會填,那也無妨的。第二天一早,統計一下,62人只收到了52份,哎,心都涼了。這群懶貨……但是一會兒,有人來報,說因為紙不夠有四個人沒填,我的心略安。又過了一會兒,一個三個女生推翻昨天的決定,要跟十二班同進退。我心竊喜。家政課之前,又有個女生過來,羞澀地說,全班只有她一個女孩子沒報,太不像樣了,因此決定一起走回去。歐了,目前只有四個人了。再仔細一看,有倆孩子因為沒有表格了,他們就跟別人填一起了。這樣算來,還有兩個人,一個是王小胖,另一個是誰呢?有個室長來報,說是木訥的小陳同學因為不知道要填就沒有寫,立刻補上,現在只有王小胖不走了。初戰告捷,十二班能挺住嗎?

下午動員大會了,突然想起來,有個小男孩有身體有恙,但是他依然交了申請,很遺憾,我只能勸他上車。可是臨走前,劇情逆轉,王小胖跑來說,生是十二人,死是十二鬼,腿殘也要走回去。我一直勸解無效,也只能同意了。

此時此刻,我心蔚然,十二班的漢子夠爭氣。

終于出發了。風正涼,路真長。交警來,路通暢,有保障,人歡唱。紅旗獵獵,步履匆匆。第一個1000米,基本比較順利。隊伍整齊,士氣昂揚。有人東風破,有人韓國風,有人摘個野花興沖沖,有人拔根蘆葦樂哈哈。但是好景不長,走到3000米時,兩個嬌小姐開始掉隊了。果斷把她倆喊到身邊來,開始還滿臉怨氣,抱怨聲脫口而出。沒有多說什么,允許吐糟,十二班的小公舉就是這樣的。拉著她們一起走,只說加油堅持,感覺自己在行走的過程中,耐心十足,要是以往的我肯定會好好教育她們一頓的。四千米不到時,又有一位公舉掉到后面了。我提醒她,如果堅持不了,可以坐車走的。她擺擺手,費力地說,只要不是跑步,我都能走的。沒事,慢點好了,我安慰她。等到要跑動起來的時候,就拉著她一起狂奔。起初,她總在隊伍的末端,一如在班級跑步的時候。可是走著走著,她基本上不要我攙扶拉手了。但是,第四個公舉也不行了,說腳上的泡破了。我勸她們上車,畢竟腳破了還是挺疼的,今天走到這個份上也算成功了。但是她也搖搖頭,咬著牙說,我要走回去。為了轉移她們腳上的注意力,我逗她們田里是麥子吧,有個說是的,還有一個反駁是稻子。我說不錯,記住五月人倍忙是麥子,九月稻花香哦,她們笑了起來,真好看。看到一排漸變色的香樟樹,提醒那個有繪畫天賦的小公舉,注意觀察,爭取用文字把這種美表達出來。慢慢地她倆居然漸漸走快了,不再成為后面人超越的對象了。好多次都走到我的前面去了。

此時此刻,我心悠然,我家小公舉有進步啊。

經過南二環大橋時,有人吃不消爬進了大巴。全班一致唾棄他們,提倡三好生不給,還要多一千字反思。讓我們驚喜的是,等我們過了橋后,他倆又從后面追上來了。周圍的人開始圍攻他倆,不去寫作業干嘛,你的愛好就是寫作業啊。一個笑著說,我們被戴老師教育了,想想也不對,我倆大老爺們怎么可以坐車走呢,其實我們后面一步都沒有少走呢。周圍的又笑了,你慘了,還要寫1000字反思呢。他倆驚呆了,我安慰到走到學校就可以免了。還有兩公里時,兩個小公舉再也不用跟著我走了,回到了隊伍中間。有個走路會摔跤的小屁孩果真摔了,還連帶著后面的一起摔了。我的心里一緊,不要出事啊。現在的孩子都是瓷娃娃,碰不得啊。連忙奔過去,還好還好,沒有大礙,全他倆上車,都擺手說不要不要。想想那個摔跤的,日常最怕跑步,為了不跑步,謊話說了一籮筐。今天完全有理由不走的,但是半路肚子疼上完廁所后依然跟上了隊伍,如今摔了跤,腿都破了還在堅持。最后,他一直走到了教室,沒有拉下一步。

此時此刻,我心釋然,知錯能改善莫大焉。

盼望著,盼望著,華校的校園近了。我們似乎聽到了老師上課的聲音,我們似乎聞到了校園內四季桂的香味,即便我們還隔著五六百米。此時,因為人多,此時我們的隊伍被沖散了,有些孩子都看不到影子了,但是,我篤定,他們肯定都走回來了。

先進教室等他們,不一會兒,領著行李的他們很有規矩地把行李放在門口,有的依然活力四射蹦跶著進來,有的慢慢踱進來,有的是猶如醉漢一樣的飄了進來,讓人看了好笑又心疼。等到大家都坐定了,我說了一句,你們好。他們很自然的就接上,我很好,好好好,耶!我說來點掌聲吧,他們立刻把基地里學到的鼓掌方式來了兩遍。我大聲說,這些掌聲第一個是送給我們自己,對吧!底下大聲回應——是的。第二要送給護送我們回來的那些工作人員,對吧?依舊很大聲——是的。你們真的很棒,完全超出我的想象。底下都是疲憊的微笑,我知道,這次活動的目的達到了。六十二名孩子,除一個身體原因無法參與,其余六十一名孩子全部成功,我想這是此次社會實踐活動最大的收獲吧。

此時此刻,我心皎然,十二班的你們真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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