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見陳的時候我二十二歲,大學剛畢業到了一家公司上班。初來乍到我不想過多打擾前輩,于是每天義無反顧的選擇加班,很辛苦但心安理得。每天擠在公交和地鐵上,住處只是簡單的一個房間,在城市的夾縫中生存。
初次聊天是在一個焦頭爛額的加班之后,夜色漸深。我環顧空蕩的公司深呼一口氣準備回家。陳這時候返回拿資料。他見我還沒走,笑著說小年輕別太拼命,要不我們去喝一杯。我沒有拒絕。
陳說你總是一個人,性格太冷不好。他像一個資深前輩一樣說了很多,最后又無奈的看著我,“不知道你聽進去多少,你也不太喜歡說話,但我知道你心里很明白就是不想說出來。”我看著他,只是微笑。
其實冷淡的性情不是我的本意,我何嘗不想像其他的年輕女孩可以跳躍可以酣暢。只是很多年以來我像生存在北極,有人予以火把又熄滅。我一直都在等待可以讓我取暖的人,可是每一次燃起希望很快就泯滅。
回到狹窄的房間,我想起這個瘦削的男人。衣服總是平整干凈,沒有用香水的習慣。他沉穩自重,似水柔情,但沒有保全我的能力。但我不會抵御任何誘惑,即使看得清危險。我清楚自己想要的,即使是帶刺的玫瑰,受傷我也會得到。
漸漸熟絡起來,從酒友到煙友。我對煙酒沒有自控的能力,除了在工作時盡量保持清醒,其余我選擇沉醉。只有沉醉才能看不清這個城市的殘酷和隔絕,只有沉醉才能遠離那些痛苦的經歷和回憶。我們相談甚歡,從夜晚到天明。
直到他說喜歡。我突然感覺整個世界安靜下來。我沒有讓他看見我的胃癌診斷書,選擇逃離到另一個城市住進醫院里。我沒有告訴任何人,因為不想要任何人的同情和憐憫。一個人躺在醫院的病床上時絕望的不動聲色。我本沒有求生的意志,只是這副軀殼以后還要養年邁的父母,看到他們的皺紋我不忍離去,也不敢將自己的任何壞消息傳遞給他們。
醫生說是良性,要我以后戒掉煙酒。我想起那些酣醉的夜晚我胃疼著醒過來,他躺在身邊,我就把他的手放在肚子上。然后他就會下意識地抱緊我。我以為可以這樣不負責任的快樂,可是他的喜歡,他以后的路,我都不想承擔。這給我太大的壓力和禁錮。
我回到原來的城市辦一些手續,已經是幾個月之后。去公司的那天,陳不在。路過舊住處,碰到房東。他說替我保留著房子,還定時來打掃。我走進去,原本打算扔掉的東西被擺放的整齊。窗臺上有綠色植物。在這個陌生的城市里我沒有任何朋友。只有陳。
我在這個房子里等他,等他的山盟海誓,等他的早安晚安。我突然決定不再躲藏,只是還學不會主動。我躺在柔軟的床墊上,想象著他每天來這里的身影,他會懷著怎樣的心情打掃房間,照顧植物,坐在空蕩的床上想起我。我哭出來又笑起來,循環往復。我不知道該如何背負他的欣喜和不安。
見到他的那一刻,他告訴我他要結婚了。他站在門口錯愕的看著我,好像我不會回來一樣。他抱緊我哭著說愛我,又說了對不起。他說父母已經認定了那個女人。可是他不愛她。我靜靜地聽著,沒有不甘沒有掙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