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星河的家.
星河邀請了很多人,慶祝她的生日,幼安站在二樓向一樓看, 客廳里亮得像白晝, 刺眼. 那些人坐在高腳椅上三言兩語, 沒有表情, 桌上的點心少有人觸碰, 人群里, 她沒有看到想見的人, 星河也沒有.
星河費力勞神舉辦生日會, 是為了盡一. 盡一沒有來.
幼安手里捧著進門時, 管家給她遞的一頂帽子, 深紫色, 壓抑, 不喜歡. 尤其不喜歡上面夸張的羽毛, 喧賓奪主. 很奇怪, 只有自己有一頂帽子. 別人只手上有根藍色絲帶.
她聽到一個聲音「殺掉那個拿著深紫色禮帽的人」她沒感到害怕, 甚至比任何時候平靜.
電視里播放無聊的綜藝節目, 幼安覺得主持人快江郎才盡. 音響一刻沒停地響著, 太吵了. 她想快些離開.
那個聲音更加清晰「殺掉那個拿著深紫色禮帽的人」
"林幼安"星河叫她.
她回頭, 星河對她笑, "來我房間看看嗎"
她走向星河, 星河轉身打開一扇門.
真是小女生的房間啊, 幼安這樣想著. 壁紙, 床, 落地燈, 連燈光都溫和. 自己無論是房間還是穿著, 非黑即白. 手里還捧著禮帽, 手臂有點酸.
窗大開著, 立夏, 晚上的風還有些涼, 幼安沒有帶一件外套, 星河找出一件以為合適的給她穿上, 幼安一米七, 比星河高十公分. 渾身不自在, 幼安覺得.
幼安又聽到「殺掉那個拿著深紫色禮帽的人」
床頭柜上擺著合照, 照片里的男孩笑得勉強.
"弟弟嗎"
星河點頭.
"弟弟名字是清夢嗎?"幼安自顧自輕笑起來.
"啊?"
"沒什么. 醉后不知天在水…"
"說什么呢…"
"他比你小多少?"
"兩分鐘吧, 怎么啦?"句尾的字為了營造一種輕松的氣氛顯得很刻意.
第四次了 「殺掉那個拿著深紫色禮帽的人」
"你們倆長得一點都不像"
"…"
"你過得好嗎, 喜歡爸爸媽媽嗎"
"好啊, 錦衣玉食"星河強調的這四個字并沒有說服力, 反而忽略的那個問題讓幼安更有底氣.
"我給你講個故事"幼安背對著星河, 語氣平淡, 像是真的只是講故事.
十七年前, 陳先生和他的太太試了很久都沒有懷孕, 他們遇到了一對困難的年輕父母, 在陳先生的工地里打工, 生了一個女兒, 沒有能力撫養. 陳先生求子心切, 付給年輕父母一筆錢, 希望他們消失. 從那以后, 女孩被拋棄, 又成為一個優渥家庭的女兒, 陳太太給她取名星河. 兩個月后陳太太懷孕了, 生了一個男孩. 星河不只比弟弟大了兩分鐘, 他們也不是所有人口中的雙胞胎, 她比"弟弟"大了一年兩個月.
"陳星河"幼安玩味地叫她的名字, 轉身.
沒有人. 明明剛才星河還站在那. 幼安只看到大開的窗.
她走向窗, 向下看.
星河家住在14-15樓, 她現在攀著13樓的窗戶, 她緊盯著幼安, 她喊"救我!"
她一直喊, 幼安打斷她"陳星河, 故事我還沒有開始講."
"求你, 不要說, 不要說, 救我, 求你!"
自己跳下去的, 為什么現在要我救你?
「殺掉那個拿著深紫色禮帽的人」
你該死的, 你為什么不愿死, 快放手吧. 往下墜吧.
終于, 星河再也沒有力氣掙扎了, 她像隕石一樣向下墜, 像幼安想的那樣. 幼安把禮帽扔下去, 讓它和星河一起下墜.
"現在, 你是那個拿著深紫色禮帽的人."
"我不喜歡深紫色"
有人敲門, 幼安去開門, 是盡一.
是盡一! 盡一來了, "你來了." 盡一手腕上沒有藍色絲帶, 幼安很開心.
"陳星河死了"幼安語氣依然平淡, 她只是在陳述一個事實. 她對盡一笑, 笑得像星河床邊的花束.
盡一不說話, 他只看著幼安, 一直看著她.
后來呢, 后來幼安醒了. 這是幼安的夢, 考完試后立夏, 醒來后她后背析出一層細密的汗, 黏膩, 幼安不喜歡. 她腦海里浮現盡一, 盡一的眼睛, 盡一一直看著她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