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風了,江南的空氣里夾雜著氤氳的水汽,比起北方的干燥與燥熱更使人舒適,騎著自行車的路人經過。我在樹下想起你,發自內心的想要笑,卻也有點感動的想要落淚。
“你好!陸雙宜嗎?”C小姐笑著向我伸出手,身后的墻是褪色的綠,襯著肥大難看的校服,白與綠倒也是自然。“你好,C小姐。”我也笑著回答。狹長的走廊落了一半陰影,距離考試開始還有二十幾分鐘,同考場的學生漸漸多了起來,方才的寂靜開始被喧鬧取代。監考老師的身影出現,隔著幾個人,我和她點點頭,進入了考場。
那場考試結束時沒再見到她,卻在新開學時發現與她同班同宿舍,甚至,是挨著的兩張床。自然而然的一起去吃飯去教室去廁所去操場散步,偶爾在熄燈后的夜色里在宿舍的小床上頭對頭的聊一聊少女心事,夾雜著對偶像的崇拜、對小說主角的同情或無奈。
水到渠成的友誼本是波瀾不驚,一見如故的兩人本是毫無嫌隙,可是生活中怎么會永遠風平浪靜。“CC啊,上次你借我的七十塊錢給我沒,我最近要用啊~”我猶豫一番還是開了口,那次去學校身上帶的錢不多,又恰逢收資料費,只好向CC開口要之前她借的錢。“什么!?”她一副完全懵掉的狀態,“不是還給你了嗎?”這下換我震驚了,記憶中沒有還錢的場景。宿舍里的其他人看著我們,沒有言語。我和她僵持了一會,誰也講不清錢到底還沒還,一時間氣氛十分尷尬。我想了想,很想跟她說既然都想不起來那么我們平攤吧,這樣也比較公平。可是如果平攤,那么總有一個人承擔了本不屬于她的過錯,而我不愿意那個人是她也不愿意那個人是自己,在嘴邊的話怎么也說不出口。我突然之間很難過也很害怕,不知道以后這一份友情會走向何方。
我和她又各自翻找了柜子里的各個袋子以及自己的床鋪,還是沒有找到引發事件的七十塊錢。我努力的想啊想,卻始終沒有想起還錢的場景。而她也因為彼此間太過親密,不記得具體的場景了。該怎么辦?我想要問問父母的意見,如果是他們,他們會怎么做?想要說不用還了,可能是我記錯了。卻怎么也說不出口,我不知道該怎么向外婆要錢。她的錢都是一把零錢,那是她每個早晨每個夜晚不停勞作得來的。所以呢,友情要死掉了嗎?
“雙宜,我再還你吧,可能是我記錯了。”C小姐凝著臉開了口。我驚訝的聽到自己的心聲先一步從她的口中吐露,艱澀的點了點頭,只是不知道如何再面對她,如何再去看她的眼睛。沒幾天,C小姐又給了我七十塊錢,而我也因此躲過了交資料費沒錢的窘迫與尷尬。模糊的案情就此結束,我和她依舊如故。
?后來的某一天,我心血來潮穿了一下一條不常穿的褲子,在兜里發現了整整齊齊的七十塊錢。想起舊事的震驚與愧疚取代了突然發現錢的驚喜,我握著那七十塊錢,一時間不知所措。想給她打個電話告訴她,卻不知道如何開口。我不知道她是如何省吃儉用或者向父母開口要錢,可是可以想象的是:那個過程充斥著艱難與委屈。我發現自己遲來的愧疚與歉意無法彌補她的難過,在心里告訴自己待她好,這樣的朋友值得我珍惜。
后來我們也先后遇見了合適的人,也先后與之分開。身邊的朋友形形色色的換了幾波,只是彼此之間的相聚從未改變。她是我媽的干女兒,我可以在她的家里不顧形象…七十塊錢的一場風波,帶給我的是一份質地堅硬的友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