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30日,中國的“二十四節氣”正式被列入聯合國教科文組織非物質文化遺產代表作名錄。“二十四節氣”是中國人通過觀察太陽周年運動,認知一年中時令、氣候、物候等方面變化規律而形成的認知體系。古人將太陽周年運動軌跡分為二十四等份,每一等份為一個“節氣”,統稱“二十四節氣”。
在很多人童年的記憶里,都會記得這首《二十四節氣歌》:“春雨驚春清谷天,夏滿芒夏暑相連,秋處露秋寒霜降,冬雪雪冬小大寒。”我們唱著它,在立春時吃春餅“咬春”;在清明時節和家人踏青,為祖先祭祀;冬至時在父母“吃水餃不凍掉耳朵”的念叨里吃上一碗熱氣騰騰的餃子,滿心期待著即將來到的新年……節氣里,藏著農桑耕種的密碼,藏著時氣更迭的寓言,也藏著中國人的精神家園。
我出生在谷雨,據說出生在暮春時節的屬龍之女為木命,命中缺水,一生該向有水處。像是應了這句箴言,我降生于谷雨時節,大學四年在泉城濟南盡享泉水叮咚,畢業后工作扎根京西緊鄰北京的母親河永定河畔……感恩這一路,生命的雨露恩澤綿綿不絕。
三年前,外婆去世時正值芒種。“五月節,伯勞鳴,綠樹晚涼,畫梁晝寂燕歸遲。”從此,從小生活在城市的我卻深深記住了這一與農桑有關的節氣;從此,芒種成了生命里的隱痛,再溫熱的夏夜,也因這生死別離有了一縷涼薄。
讀書時很愛郁達夫《故都的秋》,在北京定居后,最愛的亦是北京的秋天。秋分前后,與友人騎車到香山看滿天紅葉層林盡染;寒露時節,在潭柘寺懷抱古老的銀杏樹,靜靜聆聽千年古剎鐘聲悠悠。“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勝春朝”。古老的北京,涵養了我的心胸;古都的深秋,讓我的性情也變得沉穩厚重。猶記得,從故鄉來北京讀研的那一年深秋,我站在北大西門兩棵碩大的銀杏樹下,佇立良久。在秋日的斜陽里,給故鄉的母親發短信,“媽媽,北大的銀杏黃了,遠方的女兒長大了。”
有人說,你對時間的態度,就是你對僅有一次的生命的態度。當我們慢慢長大,遠離家鄉、漂泊在外,庸常的時光里,似乎我們已經習慣了用幾月幾號的來標注時光,用無數的“deadline”來提醒自己追趕時間。漸漸的,清明的踏青被假期洶涌的人流沖的變了味道;冬至的餃子往往在深夜加班中被忽略忘記。很少有人再用心記得,這一年的第一場雨、第一次驚雷、第一片落葉和第一次飄雪……
回望我們的祖先,那時沒有豐腴的物質,卻有精致的生活。每一個節氣,都有虔誠的儀式、美麗的詩詞,以及對自然和生命樸素的敬畏感。我們應該感念,生在一個詩的國度。每一次的時光更迭,都伴隨著詩意盎然。“寒露風吹谷未黃,江清霜降山欲蒼。立冬芳草猶蓬勃,小雪紅花映曉窗。”進入十月后,寒露、霜降、立冬、小雪依次而來,冬日將近,萬籟俱寂。此刻最宜邀三兩好友,青梅煮酒,一訴衷腸。就如白居易詩中寫的那樣“綠蟻新醅酒,紅泥小火爐。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
二十四節氣,是中國人的農桑紀要,是印刻時光的精神圖譜。這么多年過去,兒時學過的《二十四節氣歌》仿佛漸漸被消泯在歲月的燭臺上,然而當時代的清風拂過,卻仍可吹起記憶的塵埃,還原最初的記憶。有關節氣,有關時光,有關故土和童年。
時光繾綣,靜默溫柔。在北京沉沉的霧霾天里,我又想起兒時爺爺牽著我的手,教我背誦《二十四節氣歌》的場景:“春雨驚春清谷天,夏滿芒夏暑相連,秋處露秋寒霜降,冬雪雪冬小大寒。”
不知,一個人要經歷多少個二十四節氣,才能真正參透這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