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27號考完科一,28號就開始上車練科二,一直練到今天,才去適應考場,明天一錘子買賣,過不了也要回學校了。
之前聽說這個駕校做事雷厲風行,一般都是考試之前集中練一波,這樣既省油,提高效益,又能提高合格率。我想他們平時省下的油,可能都讓我耗干凈了吧。
學車是一件非常無聊又非常有意思的事。
無聊是因為等著別人練車的時候你真的沒什么可做的,除了偶爾翻翻手機,就只能和一起學車的人聊天。尤其是當你碰到一個堅信別人練車的時候跟著車一起走能長進更快的教練的時候,用手機看電視劇、玩游戲這樣的奢侈運動想都不要想。
也正是這樣的原因,練車變得“有趣”了。
送煙江湖
在駕校,一直流傳著考科目二要給考官遞煙這樣的傳言。
前兩天在虎撲步行街看到一個人發帖“科目二掛了,我該何去何從”,大概是一個剛高考過的準大學生,從小順風順水,科目二掛了心理有點承受不住。他說自己平時練得不錯,而且也給考官送煙了,卻還是沒過。
在對樓主進行了一番冷嘲熱諷之后,最高亮回答說科二都是傳感器感應的,送煙也沒用。
我覺得說的很有道理,也覺得不用送煙,并因為這樣的想法而帶有一點智商優越感。直到我前面一波去考試的五個人,掉了四個。
“掉了”可能是駕校的黑話,就是沒通過的意思,大家習慣說“掉了”,我也就說掉了。以后有新人來練車,我發現自己也喜歡說“掉了”,而不是“沒通過”。
掉了的那四個人,是教練的“得意弟子”,他們“掉了”的理由無一例外,都很荒唐。比如在等待區掛著空擋沒動離合就熄火了,而他們的共同點就是忘記了教練囑咐過的“去的時候帶兩盒煙,到那兒咱們好說話”。
有了他們的前車之鑒,我決定放棄我的優越感,買兩盒煙,到那兒好說話。
因為我在市區考場的預約總是被刷下來,所以駕校給我約到了周邊縣區的考場,平時教我的教練把我——同樣也是他的得意弟子,交給了隔壁的“地包天”教練。
說到這兒,就一定要再補充一下,送煙這個事兒是有江湖的。
在駕校,在各色各樣的人嘴中總會冒出兩個神秘的字眼——“找人”。
“你幾號考試啊?”
“啊我XX號就考了”
“你咋那么早啊,我還沒約上呢”
“我找人了”
這樣的對話時常出現,讓“找人”這兩個字變成了哈利波特世界的“神秘人”,每次提到,對面說話的人就知道怎么回事了,對話也就不進行下去了。
送煙也和找人一樣,是非常神秘的詞語。每次一提到,大家就都明白怎么回事了,好像每個人都是個徹底的理性主義者,他們天生就對找人和送煙了然于胸。
尤其是大學生和準大學生們,每次提到這兩個詞語,他們的表情都值得考究。最底層的情緒當然是厭惡,但那只是底色,上層一點的,你能看出一種興奮,畢竟他們即將親身經歷大人在飯桌上說過的“社交世界”。再仔細品一品,他們的表情里還有故作淡定,這是關于找人和送煙的話題的精髓,就好像在說“別傻了老兄,這就是游戲規則”
是時候回到我和地包天教練的故事了。
不太熟悉游戲規則的我買了兩包黃鶴樓,因為教練沒有告訴我他們已經定好了,每人一包云煙就夠了。
地包天教練在我拿出兩包薄薄的白色盒子的瞬間就發現這東西和其他人手里的紅色不太一樣,而且在數量上有機可乘。他把我手往旁邊一撥,等我的手伸向考官的時候,就只剩一包黃鶴樓了。
我看了一眼地包天教練,發現他的面部沒有什么顏色變化,如果有的話就是他的臉被曬的更紅了。
回到駕校,我的教練得知我送了煙之后,非常開心,因為他不想自己的另一個得意弟子也“掉了”。然后就開始跟我說他的“找人理論”:縣官不如現管。
在我們這里,習慣把“官”和“管”都加上兒化音。我一直覺得兒化音用的恰到好處的人,顯得很社會,所以我也學著說。
駕校百態
盡管我在努力學習,但我可能不是非常擅長送煙和找人。
不過我在聊天這方面做得還是不錯的,至少學車的這二十多天是這樣的。
駕校是個魚龍混雜的地方,它會容納社會的絕大部分階層。設想,會有多少人自己包一片場地再聘一個教練專門學車呢?
給我印象最深的是“白富美”,這是教練給她起的外號。因為她從來駕校第一天開始,就全副武裝,帽子、墨鏡、防曬袖套、遮陽傘、防曬霜。教練總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這從每次白富美爸爸打電話來的時候教練的反應就能看出來。
“哎呦盧哥啊,您又費心了,放心您閨女在我這兒錯不了!肯定讓她拿到本兒!”
白富美的嘴唇是深紫色的,后來知道她在加拿大留學,感覺她的裝束和嘴唇的顏色都特別性冷淡,我想可能這是目前加拿大流行的審美。
不過我仍然對她的長相感興趣,很想知道墨鏡后面的白富美是不是真的美。于是我找了個機會加了她的微信,然后飛快地去查看了她的朋友圈。不出意料她也是只展示最近三天朋友圈的那種人,不過我還是有所斬獲,我看到了她剛練完車坐在路虎后座上賣萌的短視頻,剛做完雙眼皮不久卻仍然用表情說出了“我是超美”。
后來白富美也掉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沒送煙。
我從白富美那里學到了很多,比如加拿大租房每個月換成人民幣要7500元。
更有意思的是駕校教練。
如果在所有職業中評選出心態最好的一群人,那我相信駕校教練絕對當仁不讓。前面提到過的地包天教練應該是個很好的證明。他開著自己的七座商務車拉著我們八個人去考場的時候,拿出了自己的車載音響,長按幾秒,我就聽到了悅耳的“你的微博里面辣妹很多”。
下一首歌應該是更讓他高興的,因為每次唱到“我陪你一起搖啊搖啊搖”的時候,他都會跟著節奏把方向盤小幅度地左右搖擺,聯想到他正在限速80的快速路上把車踩到140邁,應該能確定他那時心情很好了。
送煙應該是管用的
在經歷了一次側方停車出庫時忘記掛一檔之后,我還是勉勉強強通過了科目二,沒有落得一個“掉了”的下場。我也有理由簡單地認為,送煙是管用的。
我想,煙和駕校之所以如此的般配,可能是因為它們都是縱向的東西。它們能讓春嬌愛上志明,也能讓我和白富美,還有鐘愛搖啊搖的地包天教練,在同一個時間地點出現,而且產生有效交流。
我的教練這個月結束的時候就要離開這個駕校了,他和我們幾個得意弟子說,他這人有個毛病,在一個地方如果干的高興,不給我錢我都樂意,要是干的不高興,給我多少錢我都要走。他說那個駕校的校長事兒忒多,就想走了。
我問他是不是還干老本行,他說不一定,反正怎么都是活著,怎么都能把錢掙了。
我第一次覺得我的教練除了發火不罵街這個優點以外,還可能在哲學上有點天賦。只不過他如果不干教練這一行,可能就沒有機會遇見白富美之類的人物。
想到這兒,我又去給教練買了一包黃鶴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