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易的預斷原理】(71) 平衡與失衡
卦體只有一個,它反映了世界的統一性,卦體的形態有多個,它反映了世界的多樣性。六十四卦,只是同一個卦體的不同形態,不能認為是六十四個卦體。卦體按其運行情況,可以分為“亨”與“窒”兩類,如果是按其形態分,還可以分為平衡與失衡兩類。
判別平衡與失衡的標準就是看中間四個爻,如果中間四個爻完全等量,比如說乾與坤;或者是中間四個爻中對立著的兩個爻也都等量,比如說蹇卦二四為陰,三五為陽,這樣的卦就叫平衡卦,不符合這個條件的就叫失衡卦。照此分類,在六十四卦中,平衡卦計有乾、坤、剝、復、頤、大過、家人、睽、蹇、解、夬、姤、漸、歸妹、既濟、未濟,共十六卦,其它四十八個卦都是失衡卦。
在平衡卦中,我們還可以分為一般平衡卦、穩定平衡卦和微妙平衡卦三類,分類的依據是:如果初爻為陽,上爻為陰,那么這樣的平衡卦就是穩定平衡卦,比如復卦、夬卦、歸妹、既濟;如果初爻為陰,上爻為陽,那么這樣的平衡卦就是微妙平衡卦,比如剝卦、姤卦、漸卦、未濟;如果初上皆陽或者初上皆陰,那么這樣的平衡卦就是一般平衡卦,比如乾、坤、頤、大過、家人、睽、蹇、解。
失衡卦可以分為整體失衡與局部失衡兩類,判斷整體失衡與局部失衡的標準是看中間四個爻,如果是二與四、三與五都不等,那么這樣的卦就叫整體失衡卦。如果是二與四相等但三與五不等,或者是三與五相等但二與四不等,這樣的卦就叫局部失衡卦。整體失衡卦有泰、否、隨、蠱、無妄、大畜、坎、離、萃、升、渙、節、中孚、小過,共計十四卦。局部失衡卦有屯、蒙、需、訟、師、比、小畜、履、同人、大有、謙、豫、臨、觀、噬嗑、賁、咸、恒、遯、大壯、晉、明夷、損、益、困、井、革、鼎、震、艮、巽、兌、豐、旅,
共計三十四卦。
失衡卦還可以分為嚴重失衡和一般失衡兩類,判別的標準就是看初爻是陰是陽,初爻為陰的失衡卦叫嚴重失衡卦,初爻為陽的失衡卦叫一般失衡卦。嚴重失衡卦有蒙、訟、師、比、否、謙、豫、蠱、觀、坎、咸、恒、遯、晉、萃、升、困、井、鼎、艮、巽、旅、渙、小過。共計二十四卦。一般失衡卦有屯、需、小畜、履、泰、同人、大有、隨、臨、噬嗑、賁、無妄、大畜、離、大壯、明夷、損、益、革、震、兌、豐、節、中孚,共計二十四卦。
在失衡卦中,還可以分為動態失衡與靜態失衡兩類,區分的標準是,如果是中間量大的爻至初合乎天道,或者是初爻至中間某個爻既合天道,也合地道,那么這樣的卦就叫動態失衡卦,如果是中間量大的爻至初雖合地道但不合天道,或者是初爻至中間某個爻雖合地道但不合天道,那么這樣的失衡卦就叫靜態失衡卦。比如說蒙卦二爻的量大,二爻至初與初爻至四都是既合地道,也合天道,那么這個卦就是動態失衡卦。屯卦五爻的量大,五爻至初不合天道,但初爻至三是既合地道,也合天道,這樣的卦也是動態失衡卦。需卦二爻的量大,但二爻至初不合天道,初爻至四雖合地道,但也不合天道,這樣的卦就是靜態失衡卦。動態失衡卦有屯、蒙、師、泰、否、大有、謙、豫、賁、無妄、坎、益、萃、鼎、艮、豐、旅、小過,共計十八卦。靜態失衡卦有需、訟、比、小畜、履、同人、隨、蠱、臨、觀、噬嗑、大畜、離、咸、恒、遯、大壯、晉、明夷、損、升、困、井、革、震、巽、兌、渙、節、中孚,共計三十卦。
值得特別說明的是,在靜態失衡卦中,還有一些動態平衡卦,判別動態平衡卦的標準是,中間量大的爻雖有至初之勢,但正與天道犯頂,比如說比卦,強大的五爻有至初之勢,但比初為壬,比五為癸,所以這種靜態失衡,就成了動態平衡。在六十四卦中,動態平衡卦有比、履、隨、蠱、觀、大畜、離、咸、恒、遯、大壯、晉、明夷、升、井、兌、渙、節、中孚。共計十九卦。
區分卦體形態的意義十分重大,因為同一形態的卦有著相同或比較接近的一些特點,比如說平衡卦,一般說來,卦體平衡,就比較容易穩固,但是不容易運動,這是因為在平衡卦中,地道的作用很不明顯,主要是天道與人道發揮作用。失衡卦則不然,地道的作用很明顯,不易穩固,容易運動。掌握了這個特點,也就有了對策,比如說對待平衡卦,就是要防止僵化,尋求通達;對于失衡卦,就是要防止動蕩,尋求穩固。當然這只是一般地說,因為并非是所有的平衡卦都穩固,例如剝卦是個平衡卦,但剝卦的穩固程度極小,梢有撼動,卦體就有可能坍塌。失衡卦也不是都不穩固,比如說需卦是個失衡卦,就其穩固程度而言,不亞于某些平衡卦。所以是以防止僵化為主,還是以防止動蕩為主,還需要結合每一個卦具體分析。
對卦體形態的區分只有依靠真實的卦體與易道,如果是在平衡六畫上,即便是挖空心思也區分不出哪個卦是平衡卦?哪個卦是失衡卦?哪個卦是整體失衡?哪個卦是局部失衡?如果不了解三道的交織情況,那就無法區分出哪個卦是靜態失衡?哪個卦是動態失衡?更不要說什么在靜態失衡卦中,還有一些動態平衡的卦。如果不掌握這些情況,那就不能正確解釋經文,更不要說什么預測。比如說比卦五爻講“邑人不誡”,“邑人”是指哪個爻?為什么“不誡”?原來比卦是個嚴重失衡卦,強大的比五有迫初之勢,但由于初爻為壬,五爻為癸,初五之間存在著一個“天地相悖”,所以五爻在一定時間內也就不會給初爻造成傷害,這就是初爻這個“邑人不誡”的原因。
周易六十四卦作為一個巨大的鏈條,環環相扣,由乾坤至未濟,經歷了一個由平衡到不平衡,再由不平衡到平衡的反復過程,從中我們還可以看到,平衡是相對的,不平衡是絕對的,乾卦與坤卦,是兩個標準的平衡卦,但在能量的轉換過程中仍然還有個強弱分化的問題,最后導致出現了屯蒙這樣的失衡卦。未濟是個平衡卦,這個平衡卦的結局如何呢?從上爻的“有孚失是”一辭可以推斷,接下來的一定又是失衡。這說明從平衡到失衡是不可避免,而失衡卦不一定馬上就變成平衡,但它的方向、目標則是朝著平衡。這是卦爻運動的一個規律,也是預斷的一個依據。
【周易的預斷原理】(72)? 與天奮斗,其樂無窮
前面我們談到,周易的預斷確實是無所不包,無所不及。但歸結起來,也就是“天”與“人”,是站在“人”的立場上,在紛亂的世界中,以人為本,尋求天人的和諧,這是周易的基本精神,也是周易預斷的一個價值取向。
我們所謂的“天”,就是指的“人”以外的一切自然事物。這些自然事物不是靜止的,而是運動的,這些自然事物的運行規則,我們就叫“天道”與“地道”。“地道”反映的是卦爻在靜態條件下的一種關系,也可以說是物物在靜態條件下的相互關系,“天道”反映的是卦爻在動態條件下的一種關系,也可以說是物物在動態條件下的相互關系。因此我們所說的“與天奮斗”,就不只是簡單地與物去斗,而是利用“天道”與“地道”,尋求物物之間的和諧,尋求人與物之間的和諧,最終實現人的利益的最大化,這就是我們所說的“與天奮斗”的全部意義。
“天”(自然界)是客觀的,“人”不能脫離開“天”而獨立存在,“天”是“人”存在、繁衍與發展的物質基礎與前提條件,這個道理是盡人皆知的。在周易經文中,處處體現了這個道理,比如說“乘馬”、“即鹿”、“酒食”、“于食有福”、“其亡其亡,系于苞桑”、“大車以載”、“噬臘肉”、“噬乾肉,得黃金”、“不耕獲,不菑畬”、“畜牝牛”、“執之用黃牛之革”、“用錫馬蕃庶”、“用拯馬壯”、“田獲三狐”、“公用射隼于高墉之上”、“二簋可用享”、“或益之十朋之龜”、“王用享于帝”、“包有魚”、“寒泉食”、“鞏用黃牛之革”、“豐其屋,蔀其家”、“得其資斧”、“田獲三品”等等,舉凡人們的衣食住行,無一不依賴于“天”(自然界),沒有“天”也就沒有“人”。
“天”有“天道”,“天道”也是客觀的,荀子在《天論篇》開頭便說:“天行有常,不為堯存,不為桀亡。”應當說這個見解是正確的,在周易中,“天道”就是用甲乙丙丁戊己和己庚辛壬癸甲來表示,這兩條道貫穿六十四卦。因此“人”與“天”的關系,也就不是一個簡單的依賴、索取,而是如何認識、理解“天道”與“地道”,如何把握與應用“天道”、“地道”,實現“人”的最大利益的問題。這里我們先說“天道”。
在六十四卦中,存在著“天道”與“人道”完全相同的情況,比如說乾卦與坤卦,這就是傳統上所說的“天人合一”,但在其它六十二卦中,再也沒有“天道”與“人道”完全相同的情況,間或有爻與爻之間的“天人合一”,但也存在著“天人相悖”、“天人相背”、“天人相左”等情況,單從人道上看,更多的是“不合時宜”,這就需要我們具體分析。
大體說來,如果是爻的運行遇到了“天人合一”,那么單從運行的角度看就比較順暢,這方面的例子有很多,比如說無妄二講“不耕獲,不菑畬,則利有攸往。”為什么這個爻是不耕而獲,不菑而畬?究其原因,就是因為二爻為戊,三爻為己,由二至三是個“天人合一”,這就好比行船趕上了順風。再如晉二講“受茲介福,于其王母。”,也是因為二爻為戊,三爻為己,由二至三也是個“天人合一”。當然,從局部利益或整體利益考慮,爻的運行也不一定遇到“天人合一”的時候就一定行動,比如說否初至二就是個“天人合一”,但從卦體穩定的角度看還是不動為好,所以初爻辭講“貞吉”,晉二雖有美好的歸宿,但從制衡四爻的角度考慮也是“貞吉”。這就是說,“天人合一”的情況適宜行動,但動與不動還有其它方面的考慮。
如果是爻的運行遇到了“天人相悖”,那么單從運行的角度看就不能行動,這方面的例子也有很多,比如說小畜三講“輿說輻”,為什么“輿說輻”呢?究其原因,就是因為二爻為乙,三爻為甲,由二至三是個“天人相悖”。師卦初二之間也是“天人相悖”,所以師初講“師出以律,否臧兇。”兌卦三爻講“來兌,兇。”也是因為二三之間是個“天人相悖”。在“天人相悖”的情況下,按照“人道”行動就是“介于石”,按照“天道”行動則是“輿說輻”或“其行塞”。當然也不排除有些卦還是按照“天道”行動,比如說歸妹三講“歸妹以須,反歸以娣。”這個“反歸以娣”就是在“天人相悖”的情況下選擇了“天道”。對人而言,既然不能與“天道”犯頂,那么還有兩個選擇,一個是不動,再一個是放棄“人道”而改走“天道”。豫二至三是個“天人相悖”,它可以選擇不動,爻辭講“貞吉”就是保持不動為吉。小畜二三之間是個“天人相悖”,這不妨礙二爻改道上行,爻辭講“牽復,吉。”就是二爻放棄了“人道”而改走“天道”,這也叫“天無絕人之路”。
在“天人相背”或者“天人相左”的情況下,人一般有這樣四個選擇,一是不動,比如說屯初的人道走向是二,天道走向是三,三爻的人道走向是四,天道走向是上,這都可以看作是“天人相左”。初爻講“利居貞”是說爻位不動,三爻講“君子幾不如舍”即放棄上行,在原位堅持。二是兩種選擇都可以,比如說屯四的人道走向是五,天道走向是初,這里也是個“天人相左”,爻辭說“求婚媾,往吉,無不利。”就是說按照天道也可以,按照人道也可以。三是放棄人道而走天道,比如說蒙初的人道走向是二,天道走向是四,這里是一個“天人相背”,爻辭說“發蒙,利用刑人,用說桎梏。”就是說蒙初要放棄人道而走天道,當然這種情況也可以說初二之間發生了“天人相悖”,初爻放棄了人道而改走天道。再如泰二的人道走向是三,天道走向是五,這里還是一個“天人相背”,爻辭講“包荒,用馮河。”就是放棄人道而走天道。四是放棄天道而走人道,比如謙卦三爻的人道走向是四,天道走向是初,爻辭講“勞謙,君子有終,吉。”這就是放棄天道而走人道的一個實例。總之,在發生了“天人相背”或者“天人相左”的情況下,人是有多種選擇的。
在天道與人道發生錯亂的情況下,人道上的行進,更多的是“不合時宜”,當然,“天人相悖”、“天人相背”和“天人相左”對堅持人道來說也是“不合時宜”,只不過是一些比較特殊的“不合時宜”,“不合時宜”的意思是,只要是爻在人道上的運行不是“天人合一”,那就是“不合時宜”。“不合時宜”的情況相當普遍,但大體上可分兩種,一種是短時間的“不合時宜”,一種是長時間的“不合時宜”,分界線在四個時間單位,這就是說,如果是在四個時間單位以內,爻是有可能按照人道行進的,如果是超過了四個時間單位,爻的行進就必須等到下一個周期。我們以屯卦為例,屯卦的天道是乙己丙甲戊丁,如果是按照人道,那么初爻至二需要四個時間單位,二爻是屯卦的終結,沒有行動的能力。三爻至四需要八個時間單位。四爻至五需要四個時間單位。五上之間是個“天人相悖”。現在我們可以看出,屯卦的艱難不在于“動入險中”,而在于天道與人道的錯亂,從人道的角度講,只有初爻至二和四爻至五為短期的“不合時宜”,其它都是長期的“不合時宜”。在兩個短期的“不合時宜”當中,初爻雖然是個陽爻,但如果至二就需要上一個臺階,所以事實上是沒有至二。四爻雖然是個陰爻,但與五爻處在同一個層次上,所以有希望至五。其它爻如果是走人道,最多也就是堅持,比如說三爻至四是走人道,爻辭說是“往吝”,這個“吝”不僅僅因為這個爻為陰,更主要的是需要八個時間單位,這個行進的希望是非常渺茫的。
正因為在人道上存在著“天人相悖”、“天人相背”和“天人相左”,特別是大量的存在著“不合時宜”,所以在人道上也就充滿了艱難險阻。也正因為這些艱難險阻,方顯示出人的智慧、勇氣與力量。人的智慧主要表現在能夠審時度勢,趨吉避兇,化害為利。既遵循天道,又不拘泥于天道;既遵循人道,又不固執于人道。或靜或動,或進或退,或朝著什么方向運行,一切都從實際出發,從人的自身利益著想。在周易經文中,到處都體現了人的智慧,比如說乾初的“潛龍,勿用”,坤二的“不習”,屯初的“利居貞”,蒙上的“不利為寇,利御寇”,需卦的“利涉大川”,訟卦的“窒,惕”,等等,這些判斷,就充滿了人的智慧。
人的勇氣主要表現在敢于沖破藩籬,鼓缶而歌,百折不撓,有“武人”的氣概。在周易經文中,這種體現人的勇氣的辭句也比比皆是,比如說乾三的“君子終日乾乾”,需初的“利用恒”,師五的“田有禽,利執言”,小畜初的“復自道”,履三的“武人為于大君”,大有初的“艱則無咎”,等等。需要指出的是,周易中人的勇氣不是簡單的敢打敢拼,而是建立在對客觀形勢深刻認識的基礎上,建立在對光明未來的信仰的期盼上,比如說小畜初爻為戊,二爻為乙,初二之間隔著七個時間單位,而且二爻有迫初之勢,無論從天時上看,還是從地利上看,小畜初是很難至二的,但爻辭講“復自道,何其咎?吉。”這就是靠勇氣。再如履三是履卦中唯一的一個陰爻,如果是單從爻量上看,這個爻肯定是一個最弱的爻,最窮的爻,處在群陽的包抄之下,誰能想到,到了同人卦,它就成了一代“大君”,沒有對客觀形勢深刻認識,沒有對光明未來的堅定信仰,這是不可能實現的。
在與“天”的博弈當中,人的力量也不容忽視。在周易經文中,我們看到了人的艱辛的一面,如“吝”、“咎”、“悔”、“厲”、“兇”等,有“虎視耽耽,其欲逐逐”,有“困于石,據于蒺藜”,但也不乏有吉利的一面。所謂“人的力量”,不只是單個人的力量,而是群體的力量,還有就是善假于物。周易非常推崇團結,例如比卦是講親輔,同人是講結盟,豫四講“朋盍簪”,復卦講“朋來無咎”,咸四講“朋從爾思”,蹇五講“大蹇,朋來”,革三講“革言三就”,等等,這就是講團結的重要,講群體的力量。至于“乘馬”、“大車以載”等則是善假于物,而“童牛之牿”、“豮豕之牙”、“用拯馬壯”、“鞏用黃牛之革”等等,則是直接利用自然物或對自然物進行改造。
易“究天人之際”,這個“際”在哪里呢?我們說這個“際”是存在的,但又不是確定的。說存在是因為“天”不是“人”,“人”也不是“天”,它們之間一定有一個分界。說不確定是因為有的時候或有的地方,“天”占主導,“人”則顯得那么渺小、無助;而有的時候或有的地方,“人”占主導,“天”只能順從“人”的意志。特別是隨著科學技術的進步,“人”征服自然的能力空前地增強,在這種情況下,一方面人們為了滿足物質生活與精神生活的需要,“總得不斷地總結經驗,有所發現,有所發明,有所創造,有所前進,停止的論點,悲觀的論點,無所作為和驕傲自滿的觀點,都是錯誤的。”另一方面,人們也需要善待自然,尊重客觀規律,過分地奢靡,無度的索取,使得自然難以為繼,最終害了人類自己,這也是錯誤的。
【周易的預斷原理】(73)? 與地奮斗,其樂無窮
上文談到,我們所謂的“天”,就是指的“人”以外的一切自然事物。這一切自然事物,當然也就包含著“地”在內,因此,“天”的一些性質,比如說客觀性,即不依賴人而存在的性質,“地”也具備。在這個意義上說,叫做“天地本無界”。
但是,當我們把“天”與“天道”聯系起來,并把“天道”規定為反映的是卦爻在動態條件下的一種關系,也可以說是物物在動態條件下的相互關系,把“地道”規定為反映的是卦爻在靜態條件下的一種關系,也可以說是物物在靜態條件下的相互關系時,“地”與“天”就有了區別,這種區別主要表現在前者把六爻分出先后,先者為“包”,后者為“承”,這是一種“包承”關系。反映了物質運動過程的持續性、間隔性、順序性以及周期性。后者則沒有上述這些性質,它只是反映爻與爻之間的相鄰與相對的差別,反映高、中、低三個層次上的差別,還有就是爻量上的差別,這是爻與爻的一種并列關系。
既然是靜態,也就是沒有運動。沒有運動,有“道”無“道”也就無所謂。在這個意義上說,“地道”不是“道”。但是由于爻量及其所在位置的不同而產生的矛盾,又是運動的一個潛在原因,所以也可以說是“道”,“地道”就介于“道”與“不道”之間。對“地道”的描述就是,初爻是卦體的基礎,起著支撐卦體的作用,起著凝聚諸爻的作用,所以它是卦體的“重心”。二爻與四爻、三爻與五爻分別處在對立的位置,如果是這四個爻相等或分別相等,那么卦體就呈平衡狀態,如果不等,卦體就呈失衡狀態。在失衡狀態下,中層量大的爻就有壓向初爻的趨勢,量小的爻就有被撬向上的趨勢,我們把這種趨勢就叫做“地道”,把二與四和三與五形象地叫做兩個“蹺蹺板”,兩個呈十字交叉的“天平”。在平衡卦中,地道的作用不明顯,而在失衡卦中,“地道”的作用在于尋求和建立新的平衡。
“天道”與“地道”結合起來,又形成三種不同的狀態,一是靜態失衡,二是動態失衡,三是動態平衡。所謂靜態失衡是說如果是中層量大的爻至初雖合地道但不合天道,或者是初爻至中層某個爻雖合地道但不合天道;所謂動態失衡是說如果是中層量大的爻至初合乎天道,或者是初爻至中層某個爻既合天道,也合地道;所謂動態平衡是說中層量大的爻雖有至初之勢,但正與天道犯頂。在周易六十四卦中,屬于靜態失衡的卦有需、訟、比、小畜、履、同人、隨、蠱、臨、觀、噬嗑、大畜、離、咸、恒、遯、大壯、晉、明夷、損、升、困、井、革、震、巽、兌、渙、節、中孚,共計三十卦。屬于動態失衡的卦有屯、蒙、師、泰、否、大有、謙、豫、賁、無妄、坎、益、萃、鼎、艮、豐、旅、小過,共計十八卦。屬于動態平衡的卦有比、履、隨、蠱、觀、大畜、離、咸、恒、遯、大壯、晉、明夷、升、井、兌、渙、節、中孚。共計十九卦。
卦體的狀態還可以細分,比如說平衡卦還可以分為三種類型,既一般平衡卦、穩定平衡卦和微妙平衡卦;失衡卦還可以分為整體失衡與局部失衡兩類;或者嚴重失衡和一般失衡兩類。分類的依據及詳情可參看前面《平衡與失衡》一文。
掌握了卦體的狀態,我們也就可以分析不同狀態中的地道的作用了,先說平衡卦。我們說在平衡卦中,地道的作用不明顯,主要是天道與人道起作用,但這不是說沒有地道的作用,比如說姤卦是個平衡卦,姤卦的數結構非常復雜,假定初爻是個包含著九個地數的純陰爻,上爻是個包含著九個天數的純陽爻,其它每個爻都是四個天數和五個地數,那么這個卦的天數總合就是二十五個,地數總合是二十九個,表現出來就是初爻為陰,其它五個爻為陽,從數結構上看可以說是一個絕對平衡卦,因為兩個“蹺蹺板”完全呈水平狀態。在這樣的卦中,地道有什么作用呢?原來姤卦的天道是辛庚甲壬己癸,五爻己的定位數不是一個,而是兩個,是一個天數與一個地數輪流上崗,眼下是天數在崗,這也可以說是上面所說的姤卦數結構的一個條件。如果是這個值班的天數下崗,替換上一個地數,那么這個爻就會變成包含著三個天數與六個地數的陰爻,在三爻的數結構不變的情況下,三爻的相對量就會變大,三與五這個“蹺蹺板”就會發生傾斜,上爻至三就成了“天地皆合”,所以爻辭說是“以杞包瓜,含章,有隕自天。”“以杞包瓜”是一個卦象,是說初爻象個杞條,其它陽爻象瓜,杞條如果不是編成筐,那是很難包住瓜的。“含章”是說這個爻潛伏著一個地數,一旦這個地數上崗,三與五的平衡就被打破,上爻就會乘勢而下,這就好比是“有隕自天”。
地道的作用主要表現在失衡卦,我們先說靜態失衡。在靜態失衡卦中,中層量大的爻雖然給初爻以壓迫,但由于時機不對頭,還不足以構成現實的威脅,但對卦爻運行的影響是巨大的。比如說震卦是個靜態失衡卦,強大的四爻對初爻構成威脅,但震卦的天道是丁甲丙己戊乙,四爻己至初爻丁需要八個時間單位,這可以看作是“不合時宜”。但四爻的影響也不容忽視,所謂“震來虩虩”、“震驚百里”、“躋于九陵”、“震來厲”、“震蘇蘇”、“震往來厲”、“震索索”這些現象,概由四爻引起。當然也正因為是“不合時宜”,因此才有了“笑言啞啞”、“不喪匕鬯”、“震行無眚”等等情況。這就說明,在靜態失衡卦中,中層量大的爻對初爻構成威脅,這種威脅在經文上就叫做“事”,損卦初爻講“已事遄往”,就是說強大的二爻己造成了事端。我們分析卦時,總要先找出主要矛盾,一般說來,主要矛盾,常常就在初爻與中層量的爻之間,比如說震卦,主要矛盾就是初與四。
失衡卦還分為整體失衡與局部失衡兩類,所謂整體失衡就是兩個“蹺蹺板”都發生了傾斜,所謂局部失衡就是一個“蹺蹺板”發生了傾斜。如果是一個“蹺蹺板”發生了傾斜,我們還要看中層量大爻所在的位置,比如說二四失衡,二爻的量大,那么這樣的卦就不利于初爻踐履人道,師卦就是這樣的卦,所以師初講“師出以律,否臧兇。”象這樣的失衡卦有蒙、需、師、小畜、臨、損、井、巽,共計八個卦。如果是三五失衡,三爻的量大,那么初爻就有利于至五,也有利于五爻踐履人道,謙卦就是這樣的一個卦,所以初爻辭講“謙謙君子,用涉大川,吉。”這里的“用涉大川”就是由初至五,象這樣的失衡卦有大有、謙、賁、恒、大壯、明夷、鼎、艮,共計八個卦。如果是二四失衡,四爻的量大,那么這就有利于初爻踐履人道,豫卦就是這樣的一個卦,之所以豫初講“鳴豫,兇。” 不是因為初爻不走人道,而是因為初二之間隔著七個時間單位,象這樣的失衡卦有同人、豫、噬嗑、咸、遯、晉、革、震,共計八個卦。如果是三五失衡,五爻的量大,那么這就有利于初爻至三,三爻至上,屯卦就是這樣的一個卦,象這樣的失衡卦有屯、訟、比、履、觀、困、益、兌,共計八個卦。
兩個“蹺蹺板”都發生了傾斜的卦有泰、否、隨、蠱、無妄、大畜、坎、離、萃、升、豐、旅、渙、節、中孚、小過,共計十六卦。對這些卦的分析就要結合天道與人道,看哪個爻對初爻的威脅最大,比如說小過卦三四為陽,兩個陽爻都有壓迫初爻之勢,但四爻至初合乎天道,對初爻構成現實的威脅,所以小過初講“飛鳥以兇。”如同豫初一樣,其所以“兇”,也是因為初二之間隔著七個時間單位。
以上我們談了地道的作用,如果我們把這些作用做個概括的話,那么用《系辭》中的“危者使平,易者使傾”就非常恰當。卦體失衡是一種客觀存在,解決的辦法無非是兩條,一條是加固基礎,也就是加強初爻的力量,再一條就是干脆讓其傾倒,傾倒了以后也許能夠消除危害。這也好比一座建筑物,如果是這個建筑物傾斜了,能夠加固的就加固,實在加固不成,讓它坍倒也就算了。在四十八個失衡卦中,屬于“加固”的卦有屯、蒙、需、比、小畜、同人、大有、泰、謙、隨、臨、觀、噬嗑、賁、大畜、無妄、坎、離、咸、恒、遯、大壯、晉、明夷、損、益、升、困、革、鼎、震、艮、巽、兌、豐、旅、渙、節、中孚,小過,共計四十卦。屬于坍倒了的有訟、師、履、否、豫、蠱、萃、井,共計八個卦。比如說坎卦是個整體失衡卦,初爻面臨的是“習坎,入于坎窞,兇。”但在兩個陽爻中,五爻至初是個“天地皆合”,如果是這個爻給初爻送去天數,這就是加固基礎,那么坎卦雖危卻未必坍倒,所以坎五辭講“坎不盈,祗既平,無咎。”這就是“危者使平”。“危者使平”的辦法還有許多,比如說屯三舍棄“即鹿”,在原位保持不動,也等于加固初爻的力量;震二“勿逐”,也是在平衡四爻對初的壓力。在“使平”中,上爻的作用也不容忽視,比如說革卦上爻講“小人革面”,這是說上爻追隨四爻是“小人”的行徑。再比如說震卦上爻講“婚媾有言”,這也是反對它與四爻的媾合,因為這對卦體的穩定不利,這些都是為了“使平”。
相對來說,“使傾”的辦法就比較簡單,那就是由中層某個量大的爻來取代初爻就行了。比如說豫卦,四爻的量大,四爻取代初爻,變成隨卦,這就是“官有渝”。再如否卦,四爻與五爻的量大,四爻至初不僅合乎地道,還合乎天道,于是四爻就取代初爻變成了同人初。象這樣的變化,在六十四卦中有訟變師、否變同人、豫變隨、蠱變臨,我們把這種變化就叫特殊卦變。當然特殊卦變也不是只有這四次,如果連同平衡卦的特殊變化一起計算,還有坤變屯、師變比、履變泰、復變無妄、睽變蹇、解變損、萃變升、井變革。共計十二次,我們也叫“周易十二變”。這十二變中,除了師變比、履變泰、復變無妄、萃變升、井變革以外,原則上都是“易者使傾”。“使傾”的辦法雖然簡單,但要說明原因、條件也是比較復雜的。
在靜態失衡卦中,還有一部分動態平衡卦,如比、履、隨、蠱、觀、大畜、離、咸、恒、遯、大壯、晉、明夷、升、井、兌、渙、節、中孚,共計十九卦。這十九個卦,單就“蹺蹺板”來看,它們無疑都是失衡卦,有的是局部失衡,有的是整體失衡;有一般失衡,也有嚴重失衡。只因為中層量大的爻中,有一個爻與初爻是“天地相悖”,所以我們把這類卦叫做動態平衡卦。“天地相悖”也就是天道與地道犯頂,兩相抵消,這樣地道的作用也就顯示不出來。比如說比卦,它與師、謙、豫等卦一樣,都是嚴重失衡卦,但因為比初為壬,比五為癸,所以初爻在一定時間內就感受不到五爻的壓力,所以又成了動態平衡卦,這就是比五講“邑人不誡”的原因。我們說動態平衡卦中的地道被天道抵消,但也不是說沒有地道的作用,比如說比三講“比之匪人”,為什么這個爻是“比之匪人”呢?原來它就是因為三與五這個“蹺蹺板”傾斜,三爻被撬向上,無法與初爻壬相親輔。再如晉卦,初爻為乙,四爻為丙,初四之間是個“天地相悖”,初爻辭講“晉如摧如”,這個“摧如”說的就是四爻的壓迫,當然,正因為這個“天地相悖”,所以爻辭又說“貞吉;罔孚,裕無咎。”
在天道與地道的關系上,存在著“天地合一”,也存在著“天地相悖”,還存在著“天地相背”、“天地相左”以及地道上的“不合時宜”。在人道與地道的關系上,存在著“人地合一”,也存在著“人地相悖”,還存在著“人地相背”、“人地相左”。在天道、地道與人道的關系上,除了“三道合一”與“三道分途”以外,還存在著“天人合一”與“地”的離異;“天地合一”與“人”的離異;“人地合一”與“天”的離異,如此等等,這就使得人道上的行進,也就充滿了艱難險阻。要克服這些艱難險阻,也需要人的智慧、勇氣與力量。假如我們把“天人合一”比喻為順風行船,那么“人地相悖”就是逆流而上。在地道面前,人的智慧主要表現在能夠把握時機,借助天道的力量。這一點,特別表現在動態平衡卦中,比如說明夷是個失衡卦,三爻有迫初之勢,但初爻為辛,三爻為壬,初三之間是個“天地相悖”,所以這個卦又是一個動態平衡卦,明夷二講“用拯馬壯”,這個“用拯馬壯”,就是促使初爻抖擻精神,克服三爻的壓迫,實現卦體的穩定與諸爻的通達,這就是借助天道的力量。“用拯馬壯”一辭另見于渙卦初爻,渙卦初五之間是個“天地相悖”,所以渙卦也是個動態平衡卦。渙卦與明夷的爻位完全相同,只是天道正好相反,如果說明夷初這匹馬的運動方向是朝著三爻,那么渙初這匹馬的運動方向卻是朝著五爻,這也是借助天道的力量,實現卦體的穩定與諸爻的通達。象這樣借助天道的力量克服地道的壓力的情況,在許多卦都有表現,這里不再一一例舉。一句話,沒有高度的智慧,是做不到這一點的。
在地道面前,人的勇氣主要表現為堅忍不拔,奮斗不息。這一點特別體現的靜態失衡卦中。需卦初爻的“利用恒”就是決心頂住二爻的壓力。師卦初爻與二爻之間既是“人地相悖”,也是“天人相悖”,這種形勢,好比是既頂風,又逆流,所以師初辭講“師出以律,否臧兇。”師初雖然面臨兇險,但從師卦辭的“貞,丈人吉,無咎”和比卦辭的“原筮元永貞,無咎”得知,師初并沒有讓位于師二,而是在原位上堅持,這種堅持,正是人的勇氣的一種表現,是一種泰山壓頂不彎腰的精神。
在與“地”的博弈當中,人的力量也不容忽視。在周易經文中,我們不只看到了人的艱辛的一面,也有許多戰天斗地的輝煌戰果,如耕耘、狩獵、制造器物等等,我們不否認周易時代的生產力低下,但這不等于人的智慧低下,也不等于人們對客觀事物的本質與規律的認識程度低下。試想只做一個有著“黃耳”、“金鉉”與“玉鉉”的鼎,就是在今天,也不是一件容易事,這里需要設計,需要冶煉、加工,需要許多人的分工與合作。如果我們還知道那時的人們對天象、地震、洪災、疾病等等都有一定程度的認識與防范,那就不能不對我們祖先與天地奮斗的智慧、勇氣與力量肅然起敬。
【周易的預斷原理】(74)? 與人奮斗,其樂無窮
前面談了“天”、“地”,也談了“天道”與“地道”,現在我們說說“人”與“人道”。
周易中提到的“人”,不是抽象的人,而是具體的人,確切說是一個非常復雜的群體,從經文中我們看到,有“大人”,有“君子”,還有“主”、“朋”、“王”、“侯”、“寇”、“女子”、“童”、“婦”、“子”、“客”、“邑人”、“丈人”、“長子”、“弟子”、“大君”、“夫妻”、“武人”、“帝乙”、“宗”、“公”、“天子”、“小子”、“丈夫”、“父”、“母”、“考”、“賓”、“宮人”、“國君”、“行人”、“老夫”、“女妻”、“老婦”、“士夫”、“婦人”、“夫子”、“臣妾”、“王母”、“主人”、“家人”、“惡人”、“王臣”、“帝”、“娣”、“配主”、“夷主”、“童仆”、“旅人”、“史、巫”、“敵”、“祖”、“妣”、“高宗”等等,如果我們知道經文中的“孚”字,不是說的什么誠信,而是說的一種主從關系,許多“孚”字,指的就是俘虜,是那些被迫失去自由的人,那么“人”的成分就更為復雜。要想對“人”下個定義是比較困難的,但有一點可以肯定,那就是源與自然,超越自然。源于自然就是自然界發展到一定程度,或者說是具備了一定條件,于是就有了人,在這個意義上說,人是自然界的一個部分,不是可以脫離自然而獨立存在的,天道、地道不只是自然界的規律,也制約著人。超越自然則是說人有著與自然界的其它部分不同的一些特點,如自覺性、實踐性、社會性等等,因為有了這些特點,人便與自然區別開來,有了屬于自己的行為規則,也就是人道。
什么是人道呢?周易中的人道,說來非常簡單,那就是六爻初二三四五上這個順序,這是每一個治易者都知道的。但是僅僅知道這個順序,未必知道它就是人道,未必知道人道的來源、性質與意義。而要說明人道的來源、性質與意義,則是比較復雜的。
要想了解人道的來源,就必須了解乾卦與坤卦。在六十四卦中,乾與坤是極為特殊的兩個卦,其特點主要是六爻均衡,單從爻量上看是完全平等,誰也不比誰大,誰也不比誰小。在一個天數的量相當與一點二五個地數的量的條件下,在一個天數下崗的情況下,如果是天數與地數代表著方向相反的兩種矢量,那么每個爻的量就是零,整個卦的量也是零,因此我們說乾與坤是個“零狀態”,作為爻就是非陰非陽,亦陰亦陽;作為卦就是非乾非坤,亦乾亦坤。這是乾與坤的直接同一。但是乾與坤也有不同的地方,最大的不同就是倒過來,還有就是乾用場所的變更來表現時間的變化,而坤則是用時間的變化來表現場所的不同。乾卦六爻的順序是甲乙丙丁戊己,由于倒過來,坤卦六爻的順序成了己庚辛壬癸甲。在卦體上,甲乙丙丁戊己所在的位置看上去就是下前右后左上,己庚辛壬癸甲的位置看上去也是下前右后左上,人道初二三四五上是怎么來的呢?它是根據乾卦的甲乙丙丁戊己,也是根據坤卦的己庚辛壬癸甲,但正確的說法應當是根據下前右后左上。甲乙丙丁戊己和己庚辛壬癸甲是天道,初二三四五上是人道。天道是一根“拐子”,人道也是一根“拐子”。天道、地道與人道都依附于卦體,但依附的情況不同,對卦體而言,天道與地道是內在的,而人道則是外在的,說到人道的來源,我們可以說最初是根據天道。但由于卦體的旋轉或滾動,天道這根“拐子”拐來拐去,而人道這根“拐子”卻固守著下前右后左上這個視角與順序,所以兩根“拐子”也就分離開來。
知道了人道的來源,我們也就可以了解人道的性質。人道的性質,最主要的就是它的主觀性,我們說天道與地道是客觀的,是說它們不依賴人而存在,人道則不然,首先它是一種觀察的順序,敘述的順序,離開了人,當然也就沒有觀察、敘述。其次,人道的主觀性,還在于它是規范人的行為的一條路線,反映的是人的意志、愿望與要求,這當然就更離不開人。由于人道的主觀性,因此它就有了許多與天道和地道不同的特點。比如說天道具有一維性,前者為“包”,后者為“承”,不可超越,更不可逆轉;人道作為觀察、敘述的順序,表面上也有一維性,其實只是不同畫面的拼接,沒有包承關系。天道自始至終,反映的是六爻運動與變化的過程,人道只是把這些不同畫面拼接起來以后,才是一個完整的卦體。再比如說地道,地道只是反映爻與爻之間的相鄰與相對的差別,反映高、中、低三個層次上的差別,還有就是爻量上的差別,這是爻與爻的一種并列關系;人道并不反映這些差別,當作行為規范時,只是說要由初至上。人道與天道和地道還有許多不同,總的說就是,天道、地道對人道起著制約的作用,人道對天道只能是認識與把握,如果說有所作為,也只是利用天道與地道而已。
天道本身沒有矛盾,如果沒有地道與人道,天道的運行便會往復循環,永不止息。由于有了地道,也就有了“天地合一”、“天地相悖”、“天地相背”、“天地相左”等這樣一些情況,于是天道的運行也就不是總那么順暢,我們曾經把天道比喻為風,風行天下,應當是順暢的,但遇到高山,遇到峽谷,風也有時候被迫改道。天道與地道的矛盾,也是一種客觀上的矛盾,人的智慧是善于利用這種矛盾。天道、地道與人道交織在一起,也就有了“天人合一”、“天人相悖”、“天人相背”、“天人相左”、“人地合一”、“人地相悖”、“人地相背”、“人地相左”、“三道合一”、“三道分途”以及“天人合一”與“地”的離異、“天地合一”與“人”的離異;“人地合一”與“天”的離異等等,在這樣復雜的矛盾當中,人除了與天奮斗、與地奮斗,還必須與人奮斗。
與人奮斗,說白了就是人與人斗,既然都是人,為什么不能和諧相處,非要斗來斗去呢?其實這里的原因很簡單,首先,“人”當作自然人時,它的衣食住行,是須臾離不開自然界的,它也要受天道與地道的制約,這種制約,不只是在人的外部,也深入的人的內部,我們知道,人體不只是有頭顱四肢,還有呼吸系統、消化系統、血液循環系統等等,這些系統,統統受天道與地道的制約,如果是有一處阻塞,也會出現不暢,這也就是病患。人的生老病死是一個自然規律,這是不可抗拒的,人們追求健康長壽,可以說也是與天奮斗,與地奮斗。為什么要說也是與人奮斗呢?因為有些病患,與人有關,比如說某些遺傳病患、傳染病患,還有一些不良習慣等,為了人的健康,特別是為了更多人的健康,就必須與人奮斗,當然斗爭的方式不一定都是你死我活,比如診斷治療、隔離、禁止近親婚姻、講究衛生、發展體育運動、打擊制毒吸毒等等,這些也都是與人奮斗的方式。周易經文中沒有“病”字,但有“疾”、“眚”、“災”、“害”、“毒”等字,這些字的內容有的就是指的人的病患,人們對這方面的認識與把握,也可以說具有普世價值。
其次,“人”當作社會人時,與人奮斗的內容就更加廣泛。我們知道,人不能脫離自然,同樣也不能脫離社會,人的社會屬性要比人的自然屬性更重要。前面談到,周易中提到的“人”,是一個非常復雜的群體,這些人的政治、經濟地位不同,對自然與社會的影響不同,需求也不同,因此人與人的斗爭就成了不可避免。這里不僅有政治斗爭,也有經濟斗爭,還有軍事斗爭以及意識形態等方面的斗爭。在政治上,我們看到,經文中有“從王事”,有“建侯”,有“開國承家”,有“天子”、“帝”、“王”、“主”,有訴訟、刑法、牢獄。在經濟方面,有生產、需求、交換。單就軍事與戰爭來說,涉及軍事與戰爭的如“師”、“擊”、“征”、“伐”、“攻”、“戎”等,共有三十二個卦,占到了總卦數的一半,這也就是說,假定我們把周易這個體系當成一段“歷史”的話,那么在這段“歷史”當中就有一半時間是在打仗。當然也不是說凡有“擊”、“師”、“征”、“伐”、“攻”、“戎”等字詞的卦或爻就一定是開戰,有的戰爭可能消弭于無形,比如預知“征兇”就不再打了的。但是也有一些辭句雖未明言打仗,但也隱喻著戰爭,比如“即鹿無虞”、“明夷于南狩”、“公射隼于高墉之上”等等,可知周易所反映的戰爭場面是極其廣闊的,內容是極其復雜的,這里既有無原則的“派系斗爭”,也有旨在奪取或鞏固政權的“政治斗爭”;既有搞分裂、鬧獨立的戰爭,也有維護統一的戰爭;既有堅持“道義”的正義之師,也有盜寇的侵伐騷擾;既有內戰,也有攘外;既有大規模的全面戰爭,也有小規模的對抗;既有長時間的持久戰,也有速戰速決;既有講究謀略的“攻心戰”,也有攻城掠地、“維用伐邑”;既有進攻戰,也有防御戰;既有長途的車戰、馬戰,也有短兵相接的近戰;既有勝利的戰爭,也有失敗了的戰爭;既有慷慨悲歌、“夫征不復”,也有“或鼓或罷,或泣或歌”;既有“大師克相遇”的喜悅,也有“往不勝為咎”或“惕號莫夜”的悲哀……正所謂“人世難逢開口笑, 上疆場彼此彎弓月。 流遍了,郊原血。”許多治易者已經注意到周易對戰爭的描述,有人甚至把周易看作是“兵書”、“兵法”。從這里可以看出,周易中人與人的斗爭是多么慘烈。
“人”當作自然人時,要受天道與地道的制約,當作社會人時,同樣也受到天道與地道的制約。比如說戰爭是一種社會行為,但戰爭的勝負在很大程度上要看天時與地利,天時就是合適的天道,地利就是合適的地道。天道與地道對社會人的影響不如對自然人的影響那么直接,但不是沒有影響。同樣的天時,同樣的地利,可能有不同的社會形態,有不同的社會行為,這似乎是社會形態或社會行為與天道地道無關,其實不是這樣的,我們知道,天道的運行是甲要發展到乙,乙要發展到丙,甲為乙的出現準備條件,乙是甲發展的必然結果,如此等等,對社會而言,這就是推陳出新,舊的不去,新的不來。一種社會形態為另一種社會形態準備條件,另一種社會形態應運而來。社會形態的變化似乎是人的主觀意志,其實是天道在起作用,也是客觀規律。單就一個家庭來說,有父有母,有子有孫,兄弟和睦,父慈子孝,這似乎是一些倫理道德方面的問題,扯不到客觀規律上去,其實這里也有天道的作用,中國人把這種關系叫做“天倫”,“天倫”也就是天道。我們說地道就是量大的爻有一種向下的趨勢,這種趨勢不只是存在于兩塊石頭之間,也存在于人與人之間。爻有強弱之分,卦有不同的層次,有平衡與失衡的差別,反映在社會上,就是有了階級的不同,有了壓迫與剝削,這種壓迫與反壓迫,剝削與反剝削,既是社會現象,也可以說是地道在起作用,也是客觀規律。
總之,壓迫與反壓迫,新舊交替、新陳代謝,是社會運動的主線,被壓迫者的反抗和代表著新興勢力的崛起,也是六十四卦的主線。從這個意義上說,與人奮斗,是人類的自我完善,是社會形態的發展,是與天奮斗和與地奮斗的需要,否定了與人奮斗,就好象是有疾不醫,那是人的一種自殘。
【周易的預斷原理】(75)? 主與從
斷卦要建立在分析的基礎上,只有對卦體的態勢做出客觀的科學的分析,才能對卦爻的吉、兇、吝、悔、厲等做出準確的判斷。分析的任務主要就是找出每個卦的主要矛盾,找出主要矛盾的主要方面。因為正是主要矛盾的主要方面,決定著該卦的性質與諸爻的命運。周易六十四卦,每一個卦都存在著多種矛盾,真好比亂麻一團,但是當我們結合卦體與易道,結合卦辭與爻辭,仔細分析其中蘊涵著的各種矛盾時,也就不難在眾多的矛盾中,找出其中主要的矛盾。我們試以屯卦為例,屯卦卦體失衡,五爻有迫初之勢。再從易道上看,屯卦的開端是四爻,終結是二爻,按照人道,初至二、二至三等等都是“不合時宜”,五上之間還是個“天人相悖”和“人地相背”,這樣屯卦就存在著許多矛盾,有初爻的“磐桓”問題,有二爻的“女子貞不字”問題,有三爻的“即鹿”問題,有四爻的“求婚媾”問題,有五爻的“屯其膏”問題,還有上爻的“乘馬班如,泣血漣如”問題,對于每一個爻來說,都面臨著抉擇,那么究竟哪一個矛盾才是主要矛盾呢?卦辭對屯的判斷是“元亨,利貞。勿用,有攸往,利建侯。”“元亨,利貞”同于乾卦的卦辭,意思是開端通達,適宜穩定。“勿用,有攸往”是說不宜有所動作但數可以周流。“利建侯”則是對屯卦整體形勢的判斷,意思是遇到屯卦這樣的態勢,就應當象封建諸侯那樣,鞏固政權,保持社會的穩定。究竟是誰影響到屯卦的穩定呢?原來就是五爻,這樣初五之間的矛盾,就成了屯卦的主要矛盾,其它的矛盾,也就成了次要矛盾。
主要矛盾在經文上就叫“幾”,屯三講“即鹿無虞,惟入于林中;君子幾不如舍,往吝。”“即鹿無虞,惟入于林中”是說屯三直接至上,既合天道,也合地道,只是不合人道。所謂“君子幾不如舍,往吝。”就是三爻的另一個選擇,那就是堅守人道,因為在初與五這個主要矛盾面前,三爻有制衡五爻的作用,如果脫離人道直接至上,雖然對自身沒有什么不好,但在客觀上助長了五爻至初的趨勢,造成卦體的傾覆。
一般說來,在失衡卦中,如果是一個“蹺蹺板”發生了傾斜,那么主要矛盾多存在于初爻與中層量大的爻之間,比如蒙卦是初與二,師卦是初與二,比卦是初與五,小畜是初與二,等等。如果是兩個“蹺蹺板”都發生了傾斜,那么中層就有兩個陽爻,這兩個陽爻中量大的并且在時間上與初爻接近的,就會與初爻形成主要矛盾,比如說萃卦四五兩爻為陽,其中四爻與初爻在時間上接近,這樣萃卦的主要矛盾就是初與四。這主要因為初爻是卦體的基礎,基礎不穩定關系到全局。平衡卦中的主要矛盾比較難以確定,一般說如果基礎穩定,那么主要看人道與天道的錯亂情況,比如說復卦是個平衡卦,基礎堅實,那么它的主要任務就是謀求運動與發展,是按照人道至二,還是按照天道至五,初二之間隔著七個時間單位,至五是最佳選擇,所以復卦的主要矛盾就在初五之間。剝卦也是個平衡卦,但基礎非常薄弱,對初爻威脅最大的是上爻,因此剝卦的主要矛盾就在初上之間。
有些卦的主要矛盾很明顯,有的很不明顯,比如說需卦,按照一般規律,二與四這個“蹺蹺板”發生了傾斜,二爻有迫初之勢,似乎主要矛盾在初二之間,但二爻只是阻塞了初爻在人道上的出路,對初爻的執政地位并不構成威脅,倒是上爻能不能通達成了問題,在這種情況下,三爻與上爻就構成了需卦的主要矛盾。再如訟卦,按照一般規律,三與五這個“蹺蹺板”發生了傾斜,主要矛盾似乎是初與五,其實訟卦的主要矛盾集中在陽爻之間,上爻為一方,四爻為一方。
研究任何一卦,必須在眾多的矛盾中,全力找出主要矛盾,抓住了主要矛盾,其它矛盾可以迎刃而解。因為主要矛盾是事關全局的矛盾,它規定并影響著其它矛盾的存在與發展。我們還以屯卦為例,從卦辭與爻辭中可以看出,這里有政治問題(建侯),有經濟問題(屯其膏),有社會問題(婚媾),還可能有邊界糾紛(即鹿),等等,如果是社會基礎不穩,初爻“磐桓”,上面的爻“邅如”、“班如”,那么上述種種問題,那一個是最重要的呢?顯然是穩定最重要,最關系全局,這就是政治。屯卦是個新建元的卦,又處在社會轉型時期,在這樣的條件下,提出“政治是統帥,是靈魂,是一切工作的生命線”,這無疑是正確的。
但是,主要矛盾與次要矛盾也是相對的,可以轉化的,如果說屯卦的主要矛盾是如何鞏固政權,那么需卦的主要矛盾便是如何解決供需問題,前者是政治,后者就成了經濟,這就是主要矛盾的轉化。在訟卦中,爭訟的雙方本來是二與四,二與四的矛盾一度是主要矛盾,但隨著上爻的加入,主要矛盾便轉為四爻與上爻,這好比鷸蚌相爭,出來個漁人得利,這就是主次之間矛盾的轉化。
矛盾總是由兩個方面構成的,這兩個方面有對等的時候,或者叫勢均力敵的時候,更多的時候是不對等,我們把占據主導地位,起著支配作用的方面就叫矛盾的主要方面,把被支配的方面就叫次要方面。比如說豫卦,主要矛盾是初與四,那么在這兩個爻中哪一個是主要方面呢?顯然四爻是主要方面,這不僅是因為四陽初陰,力量懸殊,還因為四爻至初是個“天地合一”,所以四爻辭講“由豫,大有得。勿疑,朋盍簪。”初爻辭講“鳴豫,兇。”這就是說,四爻占據初位是天時、地利、人和皆備,初爻被排擠屬于必然。豫四占據主導地位,起著支配作用,它就是矛盾的主要方面,而處于次要方面的初爻,全無招架之功,除了哀鳴,別無選擇。不只是初爻,由于四爻是主要矛盾的主要方面,因此整個豫卦的命運也取決于四爻的動向。
我們再以咸卦為例。咸卦的主要矛盾也是初與四,四爻也是主要方面,與豫卦不同的是,咸四處在“天地相背”當中,至初合乎地道但與天道犯頂,至上合乎天道但不合地道。咸四的爻辭是“貞吉,悔亡。憧憧往來,朋從爾思。”這就是說,咸四有多個選擇,可能選擇不動,也可能至初、至上或至五,從本身說是不動好,從全局上說是上行好,卦辭上講的“取女吉”就是上行。咸卦的命運就取決于這個爻的動向,所謂“憧憧往來,朋從爾思”就是指的其它爻要遵從這個爻的意愿。
主要矛盾的主要方面可以說是卦的本質,決定著這個卦發展變化的趨勢,其它都可以看作是現象。但是,要確定每一個卦當中的主要矛盾的哪個方面就是主要方面,也如同在眾多矛盾中找出主要矛盾一樣,是一件不大容易的事。比如說小畜卦,按照一般確定主要矛盾的方法,中層量大的爻與初爻構成主要矛盾,小畜是二強四弱,所以是初爻與二爻構成小畜卦的主要矛盾。但是小畜二是“三道分途”,如果是二爻依照天道上行,那么它與初爻的矛盾就退居次要地位,與上爻的矛盾就突顯出來,因為小畜二能否上行,還要看上爻的態度,如果是上爻至四,小畜二就可以牽動初爻,這就是二爻辭講的“牽復,吉”,如果上爻拒絕二爻上行,那么二爻也難以行動,這樣一來,原本是主要方面的二爻,這時候反倒成了次要方面。
我們再以渙卦為例。渙卦初爻為陰,二爻與五爻為陽,由于初五之間是個“天地相悖”,所以按照一般規律,渙卦的主要矛盾就在初二之間,二爻是主要矛盾的主要方面。但是渙二也同小畜二一樣,是個“三道分途”的爻,假定二爻依照天道上行,那么它與初爻的矛盾也就化解,這時候就看上爻的行動。而上爻的行動在很大程度上又取決于二爻,所以渙二不論是與初也好,與上也好,作為主要方面沒有改變,這也就是爻辭上說的“渙奔其機,悔亡。”這里的“機”字與屯卦的“君子幾不如舍”意思是一樣的,都是指的決定全局的東西,不同的是屯三是“知幾”,即知道主要矛盾在哪里,渙二本身就是“機”,是主要矛盾的主要方面,煥卦的命運就取決于這個爻的動向。
主要矛盾的主要方面不容易判定,還由于這樣兩個方面的情況,一個是爻量的大小,從爻畫上直接看不出來,比如說屯卦,我們說主要矛盾是初與五,在一般情況下,初爻是主要方面,卦辭與爻辭中的“利建侯”說的就是這個爻,作為“大君”,一方面是它有這個權利,另一方面也有這個需要,登基伊始,首先考慮的是確定名分,劃定疆界,使諸爻各有所安,這無疑也是鞏固政權的一種措施。但是,如果五爻的爻量過大,大到富可敵國,就象是一個大款,在經濟上有了相當的實力以后,還想在政治上有所表現,那么它也可能覬覦初位,取代初爻,在這種情況下,屯五就成了主要方面。還有一種情況是,矛盾雖然是兩個方面,但這兩方面的背后常有各自的支持者,或者說名為兩個方面,其實是兩個團伙。比如說需卦,我們說需卦的主要矛盾是三爻與上爻,這是因為需三為陽為丙,需上為陰為丁,需三不僅強大,還擁有天時上的優勢,所以把需三當作主要方面,把上爻當作服從者。但是由于需卦三五互衡,再加上需三直接至上不合人道,所以三上之間實際上處在僵持局面。三爻表面上是一個爻,其實背后還有兩個支持者,這就是四爻甲和初爻乙,按照天道這兩個爻也要光顧上爻丁,所以上爻才說“有不速之客三人來”。當著需卦變成訟卦以后,原來作為主要矛盾的三與上,卻為陽爻內部的矛盾激化所遮蓋,訟卦中的主要爭訟方是二與四,好象二與四是主要矛盾,豈不知訟上的實力與權利更大,結果是訟上成了主要矛盾的主要方面,決定了訟卦的命運。
以上說明,主要矛盾和矛盾的主要方面與次要方面,都不是固定不變的,確定起來也不容易,但是一個卦必有一個主要矛盾,主要矛盾中必有主要方面和次要方面,這個事實還是存在的。歷來的易學家不知道每一個卦中存在著多種矛盾,也不知道找出主要矛盾和區分出主要方面和次要方面,面對卦辭與爻辭,結果是如墜煙海,理不出頭緒。
在經文中,主要矛盾與次要矛盾、矛盾的主要方面與次要方面的關系,通常就用一個字來表達,這個字就是“孚”字,“孚”字說的不是什么誠信,而是“主”或“從”,它可以表示“主”,也可以表示“從”,當作“主”時,它可以解釋為俘獲、獲得、占據、擁有、支配、領導;當作“從”時,它可以解釋為被俘、服從。被俘就是失去抗衡能力,走投無路,沒有自由,沒有主動權,被迫或甘心的聽從別人的領導、支配。這種主從關系,不只是存在于人類社會,也廣泛存在于自然界。羊群中有頭羊,那個頭羊就是“主”,它的動向,決定著群羊的動向。羊群遇到狼群,群羊就有可能為狼群所俘獲。有生命的是這樣,沒有生命的也是這樣,月球圍著地球轉,地球圍著太陽轉,這也可以認為是月球為地球所俘獲,地球為太陽所俘獲,如此等等,主從關系是一種普遍的關系,只不過在不同的領域有不同的表現形式而已。
只有運用辯證法的矛盾學說,才能正確分析卦爻的態勢,正確理解卦辭與爻辭,這是學習周易的根本途徑。但是這并不等于說運用辯證法學習周易,就是把辯證法強加于周易,周易中本來就有辯證法這個東西,只是它的表現方式與我們現在用概念來表達辯證法的方式有所不同罷了。
【周易的預斷原理】(76)? 周易的人本思想
前面談到了周易的預斷,卦體是根本,易道是關鍵,這是因為離開了卦體與易道,就不可能理解周易的預斷原理,也無法運用周易的預斷原理去進行預斷。
預斷總是有目的的,現實生活中,求卜者總是懷著這樣那樣的目的,有求財,有祈福,有問安危,問事業,問婚姻,問前程,問災異,問……舉凡一切未知或未發生的事情,都想提前弄個明白。周易的預斷到底想干什么呢?這是本文想探討的一些問題。
單從內容上看,周易的預斷確實是無所不包,無所不及。有軍國大事,也家庭瑣事,有社會百態,也有種種自然現象。
比如“從王事”、“利建侯”、“開國承家”、“大君之宜”、“利用賓于王”、“畜臣妾”、“康侯”、“王用亨于西山”、“王用亨于岐山”、“公用亨于天子”、“王用享于帝”、“王假有家”、“王假有廟”、“王用三驅”、“王三錫命”、“帝乙歸妹”、“武人為于大君”、“利用為依遷國”等等,就屬于國家大事。
而“征吉”、“征兇”、“不利為寇,利御寇”、“師或輿尸”、“勿用師”、“伏戎于莽”、“利用侵伐”、“利用行師,征邑國”、“用行師,終有大敗”、“曰閑輿衛”、“維用伐邑”、“不利即戎”、“高宗伐鬼方”等等,就屬于軍事與戰爭。
屬于訴訟、刑罰或牢獄的有“利用刑人”、“不克訟,歸而逋”、“拘系之”、“利用獄”、“屨校滅趾”、“噬膚滅鼻”、“何校滅耳”、“系用徽纆,寘于叢棘”、“有孚攣如”、“其人天且劓”、“劓刖”等等。
屬于經濟生活的有“即鹿無虞”、“屯其膏”、“需于酒食”、“富以其鄰”、“于食有福”、“食舊德“、“其亡其亡,系于苞桑”、“不富以其鄰”、“噬臘肉”、“噬乾胏”、“噬乾肉”、“不耕獲,不菑畬”、“不家食”、“自求口實”、“樽酒,簋貳,用缶”、“受茲介福,于其王母”、“三日不食”、“明夷于南狩”、“在中饋”、“二簋可用享“、“田獲三狐”、“或益之十朋之龜”、“包有魚”、“包無魚”、“困于酒食”、“井泥不食”、“井渫不食”、“寒泉食”、“雉膏不食”、“女承筐無實,士刲羊無血”、“得其資斧”、“田獲三品”、“喪其資斧”、“我有好爵,吾與爾靡之”、“有孚于飲酒”等等。
屬于婚姻家庭的有“匪寇婚媾”、“求婚媾”、“納婦”、“子克家”、“取女”、“夫妻反目”、“載婦”、“帝乙歸妹”、“系小子,失丈夫”、“系丈夫,失小子”、“干父之蠱”、“有子,考無咎“、“干母之蠱”、“裕父之蠱”、“老夫得其女妻”、“老婦得其士夫”、“家人嗃嗃”、“婦子嘻嘻”、“王假有家”、“得臣無家“、“入于其宮,不見其妻”、“得妾以其子“、“婚媾有言”、“夫征不復,婦孕不育”、“婦三歲不孕”、“歸妹以娣”、“豐其屋,蔀其家,闚其戶”、“渙王居”、“過其祖,遇其妣”、等等。
屬于兄弟朋友之間關系的有“利西南得朋,東北喪朋”、“有不速之客三人來”、“長子帥師,弟子輿尸”、“朋亡”、“同人于門”、“同人于宗”、“同人于郊”、“朋盍簪”、“朋來無咎”、“憧憧往來,朋從爾思”、“朋來”、“朋至斯孚“、“一人行則得其友”等等。
屬于行止方面的有“履霜”、“磐桓”、“乘馬”、“往吉”、“涉大川”、“復自道”、“其旋元吉”、“用馮河”、“中行”、“大車以載,有攸往”、“出門交有功”、“進退”、“舍車而徒”、“出入無疾”、“不遠復”、“獨復”、“不利有攸往”、“行有眚”、“行有尚”、“來之坎坎”、“履錯然”、“不能退,不能遂”、“喪馬勿逐”、“往蹇”、“無所往,其來復”、“遄往”、“獨行”、“蹢躅”、“其行次且”、“來徐徐”、“其行塞”、“行其庭”、“跛能履”、“旅瑣瑣”等等。
屬于道德是非方面的有“君子終日乾乾”、“君子有攸往”、“君子幾不如舍”、“不利為寇,利御寇”、“尚德”、“君子征兇“、“得尚于中行”、“不利君子貞”、“利君子貞”、“小人弗克”、“君子有終”、“小人無咎,君子吝”、“君子無咎”、“君子得輿,小人剝廬”、“不恒其德”、“恒其德”、“君子吉,小人否”、“小人用壯,君子用罔”、“君子于行,三日不食”、“君子維有解”、“君子夬夬”、“君子豹變,小人革面”、“小人勿用”、“君子之光”等等。
屬于情感方面的有“泣血漣如”、“先否後喜”、“同人先號咷而後笑”、“既憂之”、“勿藥有喜”、“大耋之嗟”、“出涕沱若”、“晉如愁如”、“使遄有喜”、“有慍”、“若號,一握為笑”、“萃如嗟如“、“赍咨涕洟”、“笑言啞啞”、“其心不快”、“我心不快”、“旅人先笑後號咷”、“介疾有喜”、“不節若,則嗟若”、“有它不燕”、“或泣或歌”等等。
屬于器物方面的有“括囊”、“黃裳”、“有孚盈缶”、“輿說輻”、“金矢”、“黃金”、“束帛戔戔”、“剝床以足”、“剝床以辨”、“剝床以膚”、“輿說輹”、“棟橈”、“棟隆”、“納約自牖”、“先張之弧,後說之弧”、“黃矢”、“金柅”、“以杞包瓜”、“朱紱”、“赤紱”、“金車”、“臲卼”、“井”、“瓶”、“甕”、“甃”、“鼎”、“貝”、“袂”、“筐”、“屋”、“資斧”、“輪”、“茀”等等。
屬于動植物方面的有“龍”、“牝馬”、“馬”、“白馬”、、“良馬”、“鹿”、“禽”、“虎”、“茅茹”、“莽“、“苞桑”、“碩果”、“牛”、“豕”、“龜”、“白茅”、“枯楊”、“叢棘”、“牝牛”、“黃牛”、“羝羊”、“羊”、“鼫鼠”、“狐”、“隼”、“莧”、“魚”、“杞”、“瓜”、“株木”、“蒺藜”、“葛藟”、“鮒”、“豹”、“雉”、“鴻”、“桷”、“鳥”、“豚魚”、“鳴鶴”等等。
屬于地輿方位的有“東”、“南”、“西”、“北”、“上”、“下”、“前”、“后”、“左”、“右”、“中”、“田”、“天”、“地”、“淵”、“穴”、“陸”、“陵”、“日”、“月”、“川”、“河”、“野”、“郊”、“門”、“庭”、“戶”、“林”、“城”、“隍”、“邑”、“疇”、“丘園”、“西山”、“廬”、“丘”、“坎窞”、“牖”、“巷”、“家”、“國”、“高墉”、“廟”、“岐山”、“幽穀”、“宮”、“井”、“王居”、“鬼方”等等。
屬于自然現象的有“霜”、“冰”、“云”、“雨”、“冥”、“明”、“光”、“濡”、“災眚”、“疾”、“生“、“死”、“亡”、“晦”、“莫夜”、“有隕自天”、“震”、“日中見斗”、“渙”等等。
以上的分類,不一定科學,不一定全面、準確,但大體上可以說明,周易的預斷確實是無所不包,無所不及。假如我們把上面的分類再做個簡化,還可以分為兩類,那就是“天”與“人”。
“天”就是指的“人”以外的一切自然事物,比如說屬于自然現象的“霜”、“冰”、“云”、“雨”等等,屬于動植物方面的“魚”、“鳥”、“牛”、“羊”等等,屬于地輿方位方面的“日”、“月”、“山”、“川”等等,它們的共同點就是不依賴人而存在。人類存在它們存在,人類未出現前或一旦人類沒有了,這些事物還存在或可能存在。
“人”就是人本身或與人有關的一切事物。比如說“首”、“心”、“足”、“鼻”、“耳”、“舌”、“頰”、“肱”、“腓”、“趾”、“拇”、“背”、“身”等等,就是人本身或本身的不同部位,而與人有關的事物,如“裳”、“紱”、“衣袽”等衣著,“酒食”、“臘肉”、“乾肉”等食物,“屋”、“宮”等居住,“大車”、“輿”等出行,以及婚媾、親朋、家國、刑罰、征戰、道德、情感等等方面,這些都與人有關,我們把這些事物就歸為“人”這一類。
因此,周易的預斷,從內容上概括,那就是在“人”與“天”的這個總題目下“究天人之際”,說到底,周易的預斷,就是站在“人”的立場上,在紛亂的世界中,尋求天人的和諧,吉、兇、吝、咎、悔、厲等等判斷,主要是從人的利益出發,而不是從物的利益出發,所以說到周易預斷的價值取向,那就是為了人,是以人為本,是“萬物皆備于我”,所以人本思想,是周易的基本精神,也是周易預斷的價值取向。
【周易的預斷原理】(77)? 易為誰而謀?
? ? 上文談到,周易的預斷是有目的的,這個目的就是在與天、地的搏弈當中,爭取實現人的利益的最大化,易為人而謀,這是沒有疑問的,問題是周易中提到的人,不是抽象的人,而是具體的人,社會的人,確切說是一個非常復雜的群體,其中人與人的利益并非都是一致,在這種情況下,籠統地說“以人為本”就顯得不夠了,因為在與天、地的搏弈當中,當然要“以人為本”,在人與人的利益發生沖突的情況下,易經又是為哪部分人謀呢?這就是本文要探討的一個問題。
傳統易學有一個說法,叫做“易為君子謀,不為小人謀”,意思是易的道理,就是教人怎么做“君子”,易的主張,就是為“君子”指明道路與方向,如果是“小人”、“寇”,是不能從周易中得到好處的,好比算卦,如果是個正派人,你可以算今后會有什么災禍,如何避免或消除;如果是個賊,你算明天的盜竊能否得手,周易是不會告訴你的。這話聽起來似乎不錯,其實是不對的,如果是這樣,有人來求占卜,算命先生首先要算的就應當是求卜者是個“君子”還是“小人”,是“君子”就算,不是“君子”就不能算。如果是不論什么人都給算,那么算命先生要么就是背離的易的主旨,要么本身就是一個“小人”。或者有人說算命誰都可以,但算的結果會不一樣,“君子”算就吉,“小人”算就兇,這也沒有道理,好比在同一個地點,同一個時間,“君子”算了是晴天,“小人”去算就成雨天,顯然這是不對的。在經文中,有多處講到“君子”,也有多處講到“小人”,“君子”并不都是吉祥的,比如說小畜上就說“君子征兇”,“小人”也不都是兇險,比如否卦二爻就講“小人吉”。可見易為君子謀,也為小人謀,或者說單用“君子”與“小人”,是說明不了易究竟是為誰謀的。
周易對“君子”與“小人”的判別,一般是依據的人道,也就是初二三四五上這個順序。人道的規定,最初依據的是天道,隨后就成了一種觀察的順序、敘述的順序,也成了人的一種正當行為的規范,這就是“君子之道”。按照人道,初爻就應當至二,二爻就應當至三,如此等等,合乎人道的就是“君子”,背離人道的則是“小人”。而人道表面上是一條,實際上是兩條,一正一反。比如說屯卦初爻至二,這里我們不管它能不能至二,只要它堅持至二這個方向,那么它就是在走“君子之道”,它本人也就是“君子”,因此屯二辭才說是“匪寇婚媾”,如果它改道至三、至四或至五,那就不是“君子”了。屯卦倒過來變成蒙卦以后,人道還是初二三四五上,但實質上是屯卦的人道反了過來,按照蒙卦的人道,初爻至二就是“君子”,二爻至三也是“君子”,這里也是不論它能不能真的走人道,只是說人道不是一條,而是兩條,兩條道是一正一反。那么到底“君子”是根據“正”道確定的呢?還是根據“反”道確定的呢?原來“君子”的確定,既根據了“正”道,也根據了“反”道。
乾卦是個“原筮卦”,如果是把乾卦的人道規定為“正”道,那么“復筮卦”的坤卦,其人道就是“反”道。乾三講“君子終日乾乾”,我們說這是說的由三至四。坤卦辭講“君子有攸往”,這個“有攸往”也是說的按照坤卦的人道,坤卦的人道,對乾來說就是“原路返回”。所以說走“正”道是君子,走“反”道也是君子,這里的關鍵是看卦是“原筮卦”,還是“復筮卦”。
“原筮卦”中的“君子”,到了“復筮卦”就成了“小人”,而“復筮卦”中的“君子”,到了“原筮卦”又成了“小人”。比如說大有三講“公用亨于天子,小人弗克”,這里說的“小人”是指大有四,大有四變成謙三以后,謙三的爻辭是“君子有終”。大有是個“復筮卦”,謙是個“原筮卦”,可見判斷“君子”或“小人”要看是在什么卦。遯卦是個“原筮卦”,遯四的爻辭是“君子吉,小人否”,這是怎么回事呢?原來遯卦初四之間是個“天地相悖”,這種形勢有利于四爻在原位保持不動,這個不動也就是在堅持人道,所以這是一個“君子”,如果是四爻憑借天道至上,或者是憑借地道至初,那就是“小人”。大壯是遯卦的“復筮卦”,大壯三講“小人用壯,君子用罔”,大壯三與遯四其實是同一個爻,只不過方向反了過來,大壯的形勢有利于三爻至上或返初,不利于至四,所以是“小人用壯,君子用罔”。再比如否卦卦辭講“不利君子貞”,這個“不利君子貞”指的是初爻,初爻至二是個三道皆合,所以很難在初位保持穩定,但能夠由初至二也不失為“君子”。同人卦卦辭講“利君子貞”,這個“利君子貞”也是指初爻,初爻至二合乎地道,但初為丁,二為甲,其間隔著七個時間單位,正是這個時間差,使得初爻適宜在初位保持穩定。否是個“復筮卦”,同人是個“原筮卦”,不論是“原筮卦”還是“復筮卦”,只要堅持人道就是“君子“,但因為人道是一正一反,因此“君子”的內涵是不一樣的。
為什么“君子”的內涵不一樣?我們可以打個比方,比如我們把“原筮卦”的初爻當作執政的“大君”,那么上面的諸爻就是臣民,卦體顛倒以后,“民”就當了執政,而“大君”反倒成了“民”,這可以叫做“換位思考”。當然也不僅僅是“思考”,因為事實上也是這樣,執政的“大君”與臣民的地位是不一樣的,對“大君”而言,堅持人道,有利于卦體的穩定,如果每個爻都按照人道走,那就既不對初爻的執政地位造成威脅,也有利于諸爻的通達,這可以叫政通人和,有哪一個執政者不希望這個局面呢?所以把堅持人道的人們就叫“君子”。如果是臣民做了執政,哪怕是臨時執政,他也希望自己的執政地位得到鞏固,也希望創造一個政通人和的局面,當然也就希望每個人都走人道,都當“君子”。如此看來,判別“君子”的標準就不是一個,而是兩個。這也好比兩國交戰,甲國的開疆拓土的民族英雄,在乙國看來就是個殘暴的侵略者,而乙國的忠勇之士,甲國可能認為是斜惡之人。
既然判斷“君子”沒有一個統一的標準,那么在這個領域也就不存在什么普世價值。有的只是站在什么立場上,為什么人服務的問題。以孔子為代表的儒家,言必稱“君子”,其實他們所謂的“君子”,就是為當權者服務,為被統治者服務的,在他們眼中就是“小人”或“寇”。從這點上來說,儒家學說是背離了周易的宗旨的,周易可以說既不為“君子”謀,也不為“小人”謀;既為“君子”謀,也為“小人”謀;既為當權者謀,也為臣民們謀。簡言之,易作者的立場是隨著爻位的變化而變化,說到哪個爻就為哪個爻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