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情脈脈的電影通常很難獲得市場和口碑,
但是香港電影這點就做的不錯,
比如許鞍華的《天水圍的日與夜》,(2004年,天水圍連環(huán)發(fā)生幾宗家庭悲劇,引起全港關(guān)注,所以許鞍華就萌生了記錄香港普通人的電影),
電影雖然波瀾不驚,但是平實又帶著悲憫的眼光關(guān)注香港普通人在社區(qū)里的日常生活,感動了很多人。
比如《歲月神偷》,用一家人風(fēng)云變幻的漫長人生路,表達(dá)了平靜歲月里的波瀾和沉重,
比如在第68屆威尼斯電影節(jié)上首映的,由劉德華和葉德嫻主演的《桃姐》,
家教良好的富家少爺和年邁保姆之間的主仆情感人至深,葉德嫻還獲得了威尼斯電影節(jié)的最佳女主,
去年上映的《幸運是我》,被稱作是《桃姐》的姐妹篇,
《幸運是我》相較于《桃姐》,更多的關(guān)注了底層邊緣人物的生活、香港年輕一代的迷茫、以及空巢老年的孤獨無助。
在其中飾演空巢老人的女主,你一定想不到居然是“自帶恐怖片特效”的惠英紅,
但其實14歲起就開始演戲的她,演了一輩子戲,演技早已得道成仙,
這次在《幸運是我》里面飾演一個患有老年癡呆的獨居老人芬姨,
她未婚、獨居、郁郁寡歡,
孤獨是必然的,甚至舍不得租客搬走,
「孤獨終老」,被當(dāng)是對作一個人最惡毒的詛咒,
芬姨就是在時代大步滾滾向前沖的步伐中,被不小心遺棄的人,
她有些刻薄,卻渴望陪伴和溫暖。
芬姨年輕時曾在舞廳唱歌,風(fēng)姿綽約,
年華已逝,芬姨如今只能在屋里抽著煙蒂,聽著唱片,
雖然樣子很美,但也遮蔽不了下一秒就忘記爐火上的湯,把廚房點著的殘酷事實。
男主角阿旭,天生父子緣薄,從小在單親家庭中長大。
母親早逝,他一個人孤獨地長大,育成了他脾氣暴躁的乖戾性格。
阿旭身上面臨很多捉襟見肘的現(xiàn)實問題,也正是當(dāng)下很多年輕人躲避不掉的現(xiàn)實業(yè)障,
比如失業(yè)、欠租、對未來迷茫、生活窘迫,
在他身上充滿了矛盾,他是下了床就把女友轟出去的混賬,也是在馬路上幫素不相識的阿姨撿雞蛋的善良小子,
他不完全善良,卻也不完全壞,在大都市的底層掙扎著,沒有家。
糊里糊涂的空巢老人,和生活窘迫的不羈少年,分別處于社會上「仿佛永遠(yuǎn)也不會有交集」的兩個群體,
一老一少,一個思維固執(zhí),記憶缺失,一個脾氣暴躁,性格乖張,
就是這樣的兩個小人物,偶然相遇,阿旭成了芬姨的租客,
就這樣,香港邊緣人物的真實生活,人與人之間雋永的感情就此汨汨流淌開來······
這世界上,沒有人是純凈無暇的好,也沒有人是徹頭徹尾的惡,
說到底,無論是芬姨還是阿旭,都不過是湮沒在流光溢彩霓虹車流中的小人物。
電影中有很多感人至深的情節(jié),
比如芬姨最常說的一句就是,
“做人嘛,不是你幫幫我,就是我?guī)蛶湍銍D!”
不知是不是這流光溢彩的年代里聽?wèi)T了太多五花八門的蜚短流長,反倒這一句質(zhì)樸得泛白的尋常之聲竟然落在心里濺起了一陣水花!
片中還有一個改變阿旭人生軌跡的香港民間援助機構(gòu),
“香港其實有很多人沒有吃的,又有很多人太多吃的。”,于是產(chǎn)生了這樣的援助機構(gòu),發(fā)放食物,照顧老人,提供菜肴,為那些暫時觸摸不到生之優(yōu)渥的香港人們提供溫暖一隅。
惠英紅在《幸運是我》里,一改往日凌厲陰鷙、不怒自威的熒幕形象,
她化了老年妝,對于癡呆老人自我埋怨的心理把握的恰到好處,收放自如,傾注了很多自己的感情,
原來,惠英紅的母親和導(dǎo)演的母親都患有認(rèn)知障礙(也就是老年癡呆),
所以,她演這部戲就是在演自己的母親,電影中很多關(guān)于老年癡呆的場景,都是曾經(jīng)真實發(fā)生在她的生活中,
惠英紅很后悔當(dāng)時不了解認(rèn)知障礙,沒有好好陪伴自己的母親,
在電影座談會上,惠英紅流著眼淚說:“當(dāng)年,如果自己更懂得失智癥是怎么一回事,那就好了!”
電影中記憶里逐日減退的芬姨,面對生活,像個手足無措的孩子,
對于電視頻道從2臺變到11臺,無非1+1的工夫,可是芬姨就是記不住,
阿旭氣急敗壞的和芬姨爭吵,憤怒于芬姨的蠢笨,
年邁的芬姨第一次大哭,“我就是記不住啊。”,
她總是這樣說,也只能這樣說。
就是在那一刻,我突然想起第一次教母親使用智能手機的情景,
我想我們應(yīng)該都曾有過相似的情景:
微信、淘寶、拼音、打字,我們開心又自認(rèn)為孝順的教父母使用信息化時代的各類產(chǎn)品,
但是很快,我們因為“明明很簡單,你怎么還學(xué)不會呢?”而感到苦惱和不耐煩,
明明只有短短十幾年時間,為什么母親就從那個“無所不能的大人”退化成“時代的棄兒”,我真的不理解。
她變得很多東西都搞不懂,即便是教了很多遍也學(xué)不會,
她跟不上這個變化飛速的科技時代,變得力不從心,
而我們,再也沒有耐心一遍遍教他們,只剩埋怨。
我曾經(jīng)很多次勸說母親應(yīng)該多學(xué)習(xí),勸說母親應(yīng)該調(diào)整自己去適應(yīng)現(xiàn)在何其美好多姿的時代,
但母親總是半言不語,含含糊糊的糊弄過去,
直到我看到芬姨,我才恍然間明白,
時隔多年,他們早就失去了精力和耐心融入新環(huán)境,
與其改變已經(jīng)幾十年的自己,還不如一個人躲起來看看電視。
我曾經(jīng)以為,那些我買回去的蘋果手機ipad能代替我完成陪伴母親的使命,
能幫助我填補母親那些蒼白又無聊的中老年時光,
直到我看到芬姨,我才恍然間明白,
城市人的孤獨,獨居老人的孤獨,
每一個兒女拼搏在外而被留在家里的父母的孤獨,
是我,一直以來都沒有讀懂。
北上廣的我們,是他們的驕傲,
每每向鄰居們說起我們的成就,他們的眼里都熠熠發(fā)光,
但是這份驕傲背后的蒼涼和遺忘,是父母們獨自默默咽下的時光,
孤獨與漫長,捉襟見肘,無處躲藏。
無論多孤獨,父母也永遠(yuǎn)不會說,他們覺得“幸運是我,因為有你”,
活著,沒有遺憾,只有認(rèn)真。
今年春節(jié)在家,出門聚會記得要早點回家,
要多陪陪爸媽,
關(guān)于那些一線城市的流光溢彩和三五笑話,即便他們不懂,也多給他們講講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