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是時候必須直視一個難以直視的詞語。
再不說就真的來不及了——慰安婦,
一個在多年里,從未被忘記也很難被真正記住的群體。
僅中國,在1932年到1945年間,被日軍在二戰期間蹂躪的女性,人數是20萬。
到了2012年,公開資料顯示,幸存的慰安婦只剩32人,
至今,中國內地慰安婦幸存者僅剩15人。
數字仍在減少,不該再被當做看不見
《三十二》
這部以數字命名的紀錄片,既簡潔地強調了“搶救歷史”的緊迫感,也是對時間和生命流逝的無奈嘆息。
韋紹蘭老人,就是那三十二分之一。
影片的43分鐘,只不過是記錄她人生,薄薄的一頁書。
一頁,就讓你讀出力透紙背的沉重。
歷史的真相往往污穢不堪。
歷史的痕跡又總是淡而又淡。
歷史,卻又不能忘記。
2012年12月,80后導演郭柯以“慰安婦”為題材,歷時兩年,拍攝記錄了這位生活在廣西桂林的“慰安婦”韋紹蘭與她的中日混血兒子。
當時全國僅剩32位“慰安婦”幸存者,故將片名取為《三十二》。
《三十二》曾在國內、美國、英國多地展映,獲得主要的獎項有:
2013年,中國紀錄片學院獎-最佳攝影(蔡濤)
2014年,英國萬像國際華語電影節-最佳紀錄片
2014年,鳳凰視頻紀錄片大獎-最佳紀錄短片
2014年,濱海國際微電影節-最佳紀錄片
2015年,中國民族題材紀錄片回顧展-永久收藏
生命是什么?這部紀錄片詮釋另一種含義。
《三十二》以“山水甲天下”的桂林漓江打開塵封的往事。
青山秀水,江水靜謐,
你不會想到,在這方靈山秀水,發生了怎么樣的故事。
韋紹蘭在《三十二》中親口告訴你。
1944年,韋紹蘭被日軍擄走,送至馬嶺慰安所。
噩夢開始于此,
之后,慰安婦成為了她另一個身份,
一生最恥辱的身份。
廣西馬嶺鎮慰安所遺址
2012年的冬天,鏡頭下的韋紹蘭92歲,住在這間瓦房。
《三十二》很靜,
導演也是靜的。
只用鏡頭安靜地記錄老人日常生活。
沒有旁白與煽情的配樂。
歲月在韋紹蘭身上留下的深深的印記,她佝僂著背,挎著布包,走出村子。
走過石橋,走過村上的公路。沿途盡是安靜的鏡頭語言。
原來,韋紹蘭是去領低保金。
3個月,90元。
一天生活開始了,像所有普通老人一樣,淘米煮飯,洗衣洗菜。
92歲的老人,挑起兩大桶水的時候,我心里一疼。
難以想象,韋紹蘭在1944年的馬嶺慰安所經歷了什么。
如果她不說,誰又知道她經歷了什么?
七十年,很長。長到是我們的大半生。
時至今日,韋紹蘭依然記得那一年的故事。
她坐在床邊,用當地的土話,開始講述。
92歲的韋紹蘭邏輯依然清晰,
只是,語言極其平淡,簡單,聽不出太多情緒。
但隨著敘述的深入,你會發現,記憶是怎樣牽動著她的每一條神經。
先是對戰火連天的驚恐。
某個封藏的角落忽然被碰觸了一下,掩面而泣。
嘴里繼續說著,卻不由自主捏緊了雙手。
最后是怔然望向采訪者,沉默,無言。
好像語言永遠也沒辦法形容那件事,眼淚永遠也滴不完心里的苦海。
她說,三個月后的一天,她趁著看守的日本士兵打瞌睡,背上仍在襁褓里的女兒,逃出了慰安所,噩夢這才結束。
……真的,結束了嗎?
在那三個月,韋紹蘭被野獸們折磨;此后的一生,她被“慰安婦”這個身份折磨。
丈夫恨她。
一回到家,她就哭了。之前只知道害怕,沒顧得上哭。
看到人回來了,丈夫卻說她“到外面去學壞”。
婆婆和鄰居都說,你別怪她,別怪她。丈夫怎么想也想不過,就躲著她,一個人悶聲到山后去砍柴。
后來,她想到自殺。之前太害怕,也沒顧得上想。
喝了藥,被鄰居救過來,才沒死掉。
逃回家后,韋紹蘭懷孕了。
丈夫罵罵咧咧,還是同意她生了下來,養大了。
羅善學是在日本投降的那一年出生的,1945年。
知道了自己的來歷,他從此就學會了不能去要求什么。
羅善學說:“有碗稀飯就得了。”
他“講過六個妹仔”,女方同意,家里人不同意。1981年,他決定不講了,專心看牛,看一輩子。
早就知道會這樣。從小羅善學就被同學孤立,指著他說,日本人,日本人。
這三個字,“背了這一輩子,壞了這一輩子”。
《三十二》提醒我們——
原本我們只知道“慰安婦”這個詞,卻沒有看過“慰安婦”如此講述曾經,我們知道日本人曾經在慰安所的獸行,卻很難看到,幸存下來的“慰安婦”如何走過余生。
紀錄片只有43分鐘,可它隱藏了許多故事。
就像這一去一回的兩個鏡頭——
老人走路去鎮上領錢,回來坐了一輛面包車。
是因為領到了錢,才舍得坐車回來?還是走去已經用盡了體力,回來只能坐車?或者在鎮上遇到了同村人,順帶把她捎回來?
不知道。
正如我們不知道,韋紹蘭老人如何度過了那些默默垂淚的日夜。
我們也不知道,還有多少個像韋紹蘭一樣的老人。
如果沒有《三十二》,
你不會知道韋紹蘭老人在那時懷了孕;你不會知道羅善學內心的掙扎;你不會知道92歲的韋紹蘭,依然忘不掉70年前的那一天……
紀錄片的最后,韋紹蘭老人回憶起十三四歲時,她和一群男女青年,圍著鄰村的老伯學唱民謠,好開心,像接新娘子一樣。
鏡頭慢慢上移,轉為空鏡,從人世抽離到自然,和開頭是一樣的景色。
這時響起了老人唱的民謠:
日頭出來點點紅,照進妹房米海空。
米海越空越好耍,只愁命短不愁窮。
天上下雨路又滑,自己跌倒自己爬。
自己憂愁自己解,自流眼淚自抹干 ……
有些經歷,在時光的打磨下,會銘刻進你的身體。
當訴說到自己的遭遇時,語言樸實的韋紹蘭老人,居然說出了像詩人般洗練的表達——
眼淚都是往心里流的。
在這個句子面前,多少人的文筆都要黯然失色。
你寫不出來,這是苦難天長日久的結晶。
你更想不到的是,韋紹蘭老人居然不止一次地說了,“世界真好”。
這世界真好,
吃野東西都要留出這條命來看。
韋紹蘭的故事,在《三十二》里告一段落了,但還有更多慰安婦幸存者的故事值得我們聆聽。
導演郭柯在兩年后,又開始籌備新的一部紀錄片。
只是,數字從《三十二》變成了《二十二》。短短兩年,幸存者中有10位老人相繼辭世
就在這個月,數字已經進入了個位數的倒計時。
當初,紀錄片拍攝資金和宣傳費用遇到了大問題。
為了讓這段歷史讓更多人知曉,2016年底,南京利濟巷慰安所舊址陳列館在騰訊公益開放平臺發起“喚醒慰安婦歷史記憶”項目,目標籌款100萬元,募集時間56天。
最終,獲得28803人支持,籌款1000467.23元,解決了劇組燃眉之急。
自7月7日起,在全國38個城市陸續展開大規模點映活動,8月14日全國正式公映。
如果能找到排片的話,去看看吧。
我們來得太晚,她們走得太快。
不希望歷史繼續無聲無息地淡去。
無關電影拍得怎樣,
只想到電影院,去看看她們,
并一直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