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森國立實驗幼兒園是所謂森系建筑的代表作，游戲室又是所有場所中植物生長得最瘋狂的地方。二十四個孩子散入三百平的“密林”，就像魚兒回了大海，霎時不見蹤跡。好在有arbre監控著孩子們的行為，蟪知道他們此刻沒有一個身處險境，也沒有一個行為不端。不過習慣使然，他還是會時不時地調出監控錄像,確認每個孩子的情況。
現在，他一邊進行著這項有點多余的工作一邊對サービス-T&N-05-arbre，一位清麗可人的教學用強AI講起了私事。
“小阿，再過三個月我就有足夠的錢買你了然后我們存錢去升級你的生殖系統吧。你覺得怎么樣？為我生個孩子？”
“蟪，我覺得我們不該在上班時間說個。”
“哦，come on. This is exactly what makes you inhuman.”
這句話剛出口，蟪就后悔了。他小心翼翼地望向arbre。后者精致的面容毫無表情，只有不時眨動的眼睫表明她仍在正常運作。
“嗨，你生氣了嗎？”蟪帶著男孩的那種羞赧，撓撓頭說。
arbre依然沒有回應。
蟪著急起來，站起身想伸手到她眼前晃一晃，不料褲腳帶倒了半成品的小機器人。圍坐一圈和他一起拼著機器人的孩子們發出一陣不滿的呼聲。
蟪正要回頭安慰他們，右手拇指指腹感到了輕微的刺痛感，這是arbre在向他報告自己監聽到了孩子們的危險行為。輕撫痛處，耳內就響起了一段錄音。
是Stahl，她正在說：“既然人是要死的，那么活著又有什么意義呢？”
蟪怔了一下，他一邊坐回地上，一邊搓了搓拇指，Stahl透明度百分之七十五的嚴肅表情疊印在面前的Howard皺成一團，努力表達著譴責與惱怒的圓臉上。
蟪摸了摸Howard的頭，笑著說：“對不起哦。”同時掃了一眼arbre在他面前打開的虛擬操作界面，上面寫著：“操作A: 介入并進行死亡教育
操作B: 介入并轉移話題
操作C：記錄并通知家長”
蟪未做任何選擇就握了一下拳，關閉了界面。耳內響起機械的聲音：“教學意見分歧：黃色。”然后是arbre溫柔甜美的聲音：“OK, You are the teacher, you make the call.”
“這下好了，”蟪暗自頭疼，“黃色級別的分歧，一定會在教學研討會上被拿出來作為Theme的。簡直要懷疑小阿是不是學會了記仇，正在為那句inhuman報復自己。”
把小機器人拼完，放學時間也差不多到了，蟪和arbre把孩子們送回寢室后著手今天的最后一項工作——調整孩子們的指數。從屏幕上可以看出今天只有Sthal和托比的指數出現了比較大的改變：Sthal的情緒穩定性降低了，思辨力和晶體智力提高了，蟪點開附注的錄像確定了一下，然后伸手把代表情緒穩定性的圓柱拉回了原位。托比的情緒穩定性又降低了，抑郁預警閃著橙光，沒有附注的視屏，arbre一定是根據他的一整天的綜合表現得出結論的。
托比是蟪和arbre負責的六個孩子中唯一的一個在特殊教育計劃下入園的孩子。另外五個孩子，舞子和BIBI通過了學力測驗，stan，謝和寧馨則是抽中了幸運簽。舞子，stan和寧馨都不怎么需要特別費心，BIBI殺死了他不少腦細胞，但是他的智力成長得比雨夜里的蘑菇還快，stan越來越淘氣但他是個開心果。只有托比每天都讓他覺得非常挫敗。
“算了，這也不是一兩天能解決的問題。今天就到這里為之吧，小阿。“蟪說。
“嗯，那么我要問問你說inhuman是什么意思。”arbre說。
“對不起啊，阿，你生氣了嗎？”
“不，還沒有，我現在感到疑惑，當你說inhuman的時候你指的是我不是人類，還是我冷酷無情。”
蟪不禁有些好笑，他知道很難讓arbre理解雙關語，所以他問：“你要根據我的所指來決定自己的情緒反應是嗎？”
“是呀，”arbre說，“如果你指的是我冷酷無情，那么我會生氣，我并不冷酷無情。如果你指的是我不是人類，那你說的是事實，我不會生氣。“
頓了一下，arbre又說：“但是我想我還是很難過，因為我不喜歡你強調我們之間的不同。”蟪雙手捧住她經過了剛剛的復雜運算而變得溫熱的面龐，凝望著她永遠不會流淚的雙眼，誠摯地再次道歉：“對不起，arbre，你知道我真的很愛你。”
arbre微笑著說：“我接受你的道歉。現在你是想做愛嗎？”
蟪羞紅了臉，自己平時到底是怎樣的德行啊，為什么在arbre的詞典里自己說我愛你就等同于想做愛呢？但是arbre就像問：“想吃早餐嗎？”一樣問：“想做愛嗎？”，這副思無邪的樣子讓他瞬間就想做了……
一番云雨之后，蟪心滿意足地抱著arbre。他的這位教學助理兼女友有著柔軟的小腹，小巧的乳房和精靈一樣的五官，和她做愛絕不僅僅是在發泄人類的原始欲望，而是在用身體欣賞這個時代最偉大的藝術品。如果說有什么美中不足的那就是小阿其實沒有感受性快感的功能。記得兩人第一次做愛時，小阿一臉滿足的表情令蟪大吃一驚——一個為公立幼兒園所有的教學機器人怎么會裝有性愛模塊呢？對蟪的疑惑arbre解釋說她只是上網看了一下關于做愛的視屏然后表演了其中女性角色的平均反應而已。蟪每次想到小阿只是把做愛當成一項任務在一絲不茍的完成，就感到自己的男性自尊受到了小小的傷害。不過所謂男性自尊本來就是一種幼稚可笑的東西，而且不久的將來，等他贖買了小阿，他就可以去買個性愛模塊，讓小阿知道什么是真正的高潮了。那時候他要辭掉現在這份幼兒園老師的工作，和arbre一起去種幾年蘑菇。拿到幼兒教育博士學位之后，他已經當了十年老師。如果說十年前他很清楚自己每天要教給孩子們什么，現在的他越來越不清楚了。學歷史的時候他曾經嘲笑古人在教育這個問題上竟然有過那么多荒唐的想法，那么多悲慘的實踐，但十年后的他很肯定未來的人們也會以同樣的眼光看待自己這一代教育工作者。
“關于教育，我們除了知道它很重要之外幾乎一無所知。”他想。在不確定性巨大的領域中工作了那么久之后，他想去種蘑菇——消毒，鋪料，播種菌絲，控制濕度，控制溫度，控制照明，控制氧濃度，覆土，控制濕度，控制溫度，控制照明，控制氧濃度，采摘，控制濕度，控制溫度，控制照明，控制氧濃度，采摘，清理，修補覆土層，控制濕度，控制溫度，控制照明，控制氧濃度，再采摘，清理，修補覆土層……啊，種蘑菇是一種多么幸福的職業啊。在他把這個打算和arbre說得時候，arbre說：“好呀，我很想有一天可以教小朋友們種蘑菇呢。”沒有辦法，arbre是一臺為教育而設計的機器人。
“寧馨，我能理解你的問題是出于關心，但是托比可能不希望你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
arbre清脆的嗓音把蟪從淺眠中拉回了現實世界。
“嗨，寧馨。”他說，“有什么事嗎？我可以加入你和arbre的談話嗎？”
“打攪您休息了，老師。我只是想知道托比是不是不開心。”
黑暗中寧馨的臉龐在黑暗中像一盞小小的燈籠。這是蟪最喜歡的一個孩子，在同齡的孩子中她的共情能力是前3%，思辨能力是前30%，晶體智力是前20%，流體智力是前15%，情緒穩定性和決斷力是前10%。
“這個問題你應該直接去問托比呀。”
“可是……”寧馨絞著她胖胖的小手，拖著長音。
“你感到害怕嗎？”arbre說。
“嗯，好像是害怕。”
“那么，明天我陪你去問問他好嗎？”蟪說。
“嗯，好的。蟪，阿，明天見。”寧馨露出了她標志性的乖巧笑容。
那個孩子
“小阿，再過三個月我就有足夠的錢贖你了。
“然后我們存錢去升級你的生殖系統吧。
“你覺得怎么樣？為我生個孩子？”
“蟪，我覺得我們不該在上班時間說個。”
“哦，come on. This is exactly what makes you inhuman.”
這句話剛出口，蟪就后悔了。他停止組裝小機器人，抬起頭來望向サービス-T&N-05-arbre。后者精致的面容毫無表情，只有不時眨動的眼睫表明她仍在正常運作。
“嗨，你生氣了嗎？”蟪帶著年輕男性中常見的那種羞赧，撓撓頭說。
arbre依然沒有回應。
蟪著急起來，站起身想伸手到她眼前晃一晃，不料褲腳帶倒了半成品的小機器人。圍坐一圈和他一起拼著機器人的孩子們發出一陣不滿的呼聲。
蟪正要回頭安慰他們，右手拇指指腹感到了輕微的刺痛感，這是arbre在向他報告自己監聽到了孩子們的危險行為。蟪蛄輕撫痛處，耳內就響起了一段錄音。
是一個名叫Stahl的孩子，她正在說：“既然人是要死的，那么活著又有什么意義呢？”
蟪怔了一下，他一邊坐回地上，一邊搓了搓拇指，Stahl透明度百分之七十五的嚴肅表情疊印在面前的Howard的譴責與惱怒上。
蟪摸了摸Howard的頭，笑著說：“對不起哦。”同時掃了一眼arbre在他面前打開的虛擬操作界面，上面寫著：“操作A: 介入并進行死亡教育
操作B: 介入并轉移話題
操作C：記錄并通知家長”
蟪未做任何選擇就握了一下拳，關閉了界面。耳內響起機械的聲音：“教學意見分歧：黃色。”然后是arbre溫柔甜美的聲音：“OK, You are the teacher, you make the call.”
“這下好了，”蟪暗自頭疼，“黃色級別的分歧，一定會在教學研討會上被拿出來作為Theme的。簡直要懷疑小阿是不是學會了記仇，正在為那句inhuman報復自己。”
把小機器人拼完，放學時間也差不多到了，蟪和arbre把孩子們送回寢室后著手今天的最后一項工作——調整孩子們的指數。從屏幕上可以看出今天只有Sthal和托比的指數出現了比較大的改變：Sthal的情緒穩定性降低了，思辨力和晶體智力提高了，蟪點開附注的錄像確定了一下，然后伸手把代表情緒穩定性的圓柱拉回了原位。托比的情緒穩定性又降低了，抑郁預警閃著橙光，沒有附注的視屏，arbre一定是根據他的一整天的綜合表現得出結論的。
托比是蟪和arbre負責的六個孩子中唯一的一個在特殊教育計劃下入園的孩子。另外五個孩子，舞子和BIBI通過了學力測驗，stan，謝和寧馨則是抽中了幸運簽。舞子，stan和寧馨都不怎么需要特別費心，BIBI殺死了他不少腦細胞，但是他的智力成長得比雨夜里的蘑菇還快，stan越來越淘氣但他是個開心果。只有托比每天都讓他覺得非常挫敗。
“算了，這也不是一兩天能解決的問題。今天就到這里為之吧，小阿。“蟪說。
“嗯，那么我要問問你說inhuman是什么意思。”arbre說。
“對不起啊，阿，你生氣了嗎？”
“不，還沒有，我現在感到疑惑，當你說inhuman的時候你指的是我不是人類，還是我冷酷無情。”
蟪不禁有些好笑，他知道很難讓arbre理解雙關語，所以他問：“你要根據我的所指來決定自己的情緒反應是嗎？”
“是呀，”arbre說，“如果你指的是我冷酷無情，那么我會生氣，我并不冷酷無情。如果你指的是我不是人類，那你說的是事實，我不會生氣。“
頓了一下，arbre又說：“但是我想我還是很難過，因為我不喜歡你強調我們之間的不同。”蟪雙手捧住她經過了剛剛的復雜運算而變得溫熱的面龐，凝望著她永遠不會流淚的雙眼，誠摯地再次道歉：“對不起，arbre，你知道我真的很愛你。”
arbre微笑著說：“我接受你的道歉。現在你是想做愛嗎？”
蟪羞紅了臉，自己平時到底是怎樣的德行啊，為什么在arbre的詞典里自己說我愛你就等同于想做愛呢？但是arbre就像問：“想吃早餐嗎？”一樣問：“想做愛嗎？”，這副思無邪的樣子讓他瞬間就想做了……
一番云雨之后，蟪心滿意足地抱著arbre。他的這位教學助理兼女友有著柔軟的小腹，小巧的乳房和精靈一樣的五官，和她做愛絕不僅僅是在發泄人類的原始欲望，而是在用身體欣賞這個時代最偉大的藝術品。如果說有什么美中不足的那就是小阿其實沒有感受性快感的功能。記得兩人第一次做愛時，小阿一臉滿足的表情令蟪大吃一驚——一個為公立幼兒園所有的教學機器人怎么會裝有性愛模塊呢？對蟪的疑惑arbre解釋說她只是上網看了一下關于做愛的視屏然后表演了其中女性角色的平均反應而已。蟪每次想到小阿只是把做愛當成一項任務在一絲不茍的完成，就感到自己的男性自尊受到了小小的傷害。不過所謂男性自尊本來就是一種幼稚可笑的東西，而且不久的將來，等他贖買了小阿，他就可以去買個性愛模塊，讓小阿知道什么是真正的高潮了。那時候他要辭掉現在這份幼兒園老師的工作，和arbre一起去種幾年蘑菇。拿到幼兒教育博士學位之后，他已經當了十年老師。如果說十年前他很清楚自己每天要教給孩子們什么，現在的他越來越不清楚了。學歷史的時候他曾經嘲笑古人在教育這個問題上竟然有過那么多荒唐的想法，那么多悲慘的實踐，但十年后的他很肯定未來的人們也會以同樣的眼光看待自己這一代教育工作者。
“關于教育，我們除了知道它很重要之外幾乎一無所知。”他想。在不確定性巨大的領域中工作了那么久之后，他想去種蘑菇——消毒，鋪料，播種菌絲，控制濕度，控制溫度，控制照明，控制氧濃度，覆土，控制濕度，控制溫度，控制照明，控制氧濃度，采摘，控制濕度，控制溫度，控制照明，控制氧濃度，采摘，清理，修補覆土層，控制濕度，控制溫度，控制照明，控制氧濃度，再采摘，清理，修補覆土層……啊，種蘑菇是一種多么幸福的職業啊。在他把這個打算和arbre說得時候，arbre說：“好呀，我很想有一天可以教小朋友們種蘑菇呢。”沒有辦法，arbre是一臺為教育而設計的機器人。
“寧馨，我能理解你的問題是出于關心，但是托比可能不希望你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
arbre清脆的嗓音把蟪從淺眠中拉回了現實世界。
“嗨，寧馨。”他說，“有什么事嗎？我可以加入你和arbre的談話嗎？”
“打攪您休息了，老師。我只是想知道托比是不是不開心。”
黑暗中寧馨的臉龐在黑暗中像一盞小小的燈籠。這是蟪最喜歡的一個孩子，在同齡的孩子中她的共情能力是前3%，思辨能力是前30%，晶體智力是前20%，流體智力是前15%，情緒穩定性和決斷力是前10%。
“這個問題你應該直接去問托比呀。”
“可是……”寧馨絞著她胖胖的小手，拖著長音。
“你感到害怕嗎？”arbre說。
“嗯，好像是害怕。”
“那么，明天我陪你去問問他好嗎？”蟪說。
“嗯，好的。蟪，阿，明天見。”寧馨露出了她標志性的乖巧笑容。
